和子是一名頗具膽識與見識的出色女性,她是這群逃難過來的流民的首領,也是最先提出要來投奔宇智波的人。
與蒼老消瘦的外貌不同,她的年紀其實並不算大,僅有三十歲而已。可年僅三十歲的和子卻在這短暫人生中經曆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出生於火之國的一處偏遠村莊,原本她也曾與丈夫兒女過著平靜的農耕生活,但在某一年的春日,兩方敵對的忍者來到她所居住的村莊。那是她人生第一次遇見忍者,第一次看到了絢爛的忍術,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了人慘死的樣子——她的丈夫因此死了。
還是那一年,就在那批忍者離開之後,可怕的天災接踵而至,田地裡的稻苗完全沒能長起來。但當秋天到來的時候,貴族的稅官還是來了,要收的稅沒有因她的不幸有一絲一毫的減少,於是,她的田地和宅子也沒有了。
就此淪為流民的和子一家在那之後輾轉流亡在火之國各地,其中的種種痛苦和生離死彆,旁人很難去想象——和子曾經擁有的美滿家庭,現在就隻餘下她一人還在繼續苟活。
“啊,請節哀...”
猝不及防的知曉了和子那慘痛的過去,神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她甚至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去安慰這個身世淒慘的女人。
縱使神月早已知道忍界的平民就如同生活在鋼絲之上,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但當這樣血淋淋的慘案擺在她麵前時,她還是會被震撼到啞口無言。
“那些傷心事都已經過去了。”
和子牽扯著唇角笑了笑,被無窮的苦難逼迫到生滿褶皺的臉龐卻揚起悲哀的顏色,淒苦的眼中泛著酸澀的苦意,誰都能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人始終還是要繼續往前看的。”
聚集在此地的平民幾乎可以說全員都有著高度相似的悲慘過去——被戰爭波及、失去家園、失去親人,在偌大的火之國內顛沛流離,過著饑寒交迫的慘淡人生。
苦難會讓人哀歎,可積累得過多的苦難與悲慘,隻會讓人麻木。
“和子女士,你為什麼會想到來木葉呢?”
回想起月初的那段日子,神月原以為會有很多人會在田地的誘惑下跑來報名,但她實在低估了忍者和宇智波的惡名。
那一段時間彆說來人了,連願意靠近宇智波族地的外人都沒有一個。
她曾經也很奇怪為什麼沒有人願意來,但現在她明白了,這個在她看來沒有如何威脅性的計劃,在平民看來,卻與包著毒餌的餡餅無異,沒人知道吃下去後到底會穿腸爛肚還是能真的吃飽。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勇士,第一個敢來投奔宇智波的人更是勇士中的勇士,和子的勇氣與堅毅實在令人心生欽佩,但也讓神月心生疑慮。
她可是被忍者迫害到失去丈夫和家園的受害者啊!按照常理,和子早就應該恨忍者入骨,但她卻選擇放下仇恨來投奔仇人,這也實在是令人難以理解。
“為了活下去。”
和子語氣平靜的回答了神月的問題,她抬起頭,目光追隨著天邊白雲一路溯回到千裡之外已被大火焚燒至灰燼的家園,回想起被迫離家後這一路的悲愁與痛苦,心中悵然。
“神月大人,我想您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木葉吧。”
神月點了點頭,年僅五歲的她當然沒有離開過木葉,就算她想去外麵看看,宇智波斑也不會容許她離開他的勢力之下。
“在大名的都城,我這樣的流民其實不多,大家不是逃不出去,就是在逃亡路上死乾淨了。火之國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土匪與流浪忍者,我們這樣的人,就算想逃也難。”
和子的語氣還是那樣平靜,仿佛是在提什麼不值一提的尋常事,但她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令人毛骨悚然。
“平民是不被允許離開故土的,可一旦沒了土地,不外逃的話就隻有成為貴族的家奴這一條路可以走。可是貴族的家奴,那並不是人,隻是牛馬這樣的畜生,不想淪為這樣的家畜,就隻有往外逃。”
“一路上躲過盜賊與流浪忍者,餓著肚子一路乞討,隻有運氣好的人才能不被餓死凍死,也隻有最幸運的人才能逃到大名的都城。”
和子轉過身來,目光平靜得恍如一灘死水,眼波中唯有一片萬象寂然的森冷。
“可就算去了大名的都城,那也不過是落入又一個地獄罷了。您有見過明明隻是普通的在路上走著,因為擋路就被貴族驅車撞死的人嗎?有見過武士為了開刃,站在街頭見路過的行人一個接一個殺死的樣子嗎?”
和子淒慘的過去僅僅隻是展開了冰山一角,就令神月的胃部一陣翻湧,幾乎要張口吐出來,貴族的殘暴實在是太超乎她的想象了!
“所以,你們才要來投奔忍者嗎?”
“忍者殺人不過是為了完成任務,貴族殺人卻很有可能隻是為了取樂。”
和子默默點頭,靜靜看著身前麵露不忍與震驚的神月,再說話時,她的聲音已然沙啞得不成樣子,眼底亦湧出無窮無儘的悲傷。
“不管是來木葉,還是投奔大人您,我們都隻有一個目的——隻是想要儘可能的活下去罷了。”
說著其他人既聽不懂也無法加入其中的話,神月與和子兩人不知不覺間離開了大部隊,沿著整齊的田地一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和子時不時會停下來,彎下腰蹲伏在田地之前,虔誠的捧起一把泥土,任憑黑色的泥土從她的指間散落。
這時候,她總會攤開手掌,用自己的臉頰去觸碰這至高的神明。
“神月大人,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您為什麼會想到開辟田地呢?”
和子抬起頭,凝視著與記憶中幼小的女兒同樣年紀的神月,她現在已經能確認,這個主意無疑就出自眼前這個年幼的女孩手中。
可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這並不是忍者大人會做的事情啊。”
忍者明明就隻是貴族手中用來殺戮的工具,其存在的目的隻有破壞和毀滅。長達上千年的戰國亂世,早已無數次的證明了這個真理,可現在,他們卻想要開辟農田,這太可笑,也太不可思議了,忍者們何曾做過這樣的事?
聽到和子的問題,神月也陷入了困惑之中,在這之前,她從未想過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呢...是啊,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凝視著仿佛無邊無際的農田,神月心底的疑惑就好像沸了騰的開水一樣,止不住地冒出泡來。她情不自禁的質問自己,為什麼想要做這些事情呢?
是因為對現在的生活水平不滿,所以本能的想要做些什麼來改善自己的生活嗎?
還是因為想要獲得平民的支持,所以要做點什麼來獲取他們的信任嗎?
還是說
因為曾經出生於那個富足的國家,知曉真正的和平到底有著什麼樣的姿態,才會想要讓身邊的大家獲得和那時的她一樣的幸福嗎?
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神月學著和子的樣子乾脆直接坐在了田地之上,摸著腦袋一通苦思冥想,半晌後她如同夢囈一般說出了這樣的話:
“不管要做什麼事,在那之前果然得讓人先吃飽才行啊。”
“...什麼啊,這算是什麼回答?噗哈哈哈!”
漫長的沉默過後,和子噗嗤一下直接笑出聲。她仿佛是被神月的話逗笑了一般,哈哈哈根本就笑個不停,就連眼淚都被她笑了出來。
“您啊,可真是位古怪的人呐。”
一口氣笑了半天,和子抱著肚子緩上許久,這才終於回過神來。神月看著她大笑的樣子,有些窘迫的想著自己說的話明明也沒有那麼好笑。
“有這麼好笑嗎?”
“這樣天真的理想,也隻能是您這樣的孩子才會擁有的。”
一直籠罩在和子的頭頂處,那陰鬱頹廢的陰雲忽地被撥開一點縫隙,灼熱刺目的光線自那處縫隙中透射下來,隻一瞬間就破開了所有黑暗,也照亮了和子平靜溫柔的微笑。
“不過我真的很想看看,那樣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啊。”
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之下,神月與和子一起享受著這短暫的和睦時光。不過這樣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現實的引力總是在隨時牽引著人的靈魂,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理想才會顯得這樣迷人吧。
“神月大人,等到豐收的時候,你打算要幾成的利息呢?”
整理好心情,和子單刀直入,直接問出了流民們現在最關心的問題。神月也不含糊,這個問題,可是也困擾了她許久,讓她連著好幾天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在思考。
“三成!”
做為一個上輩子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的人,神月當然知道利息與賦稅可是重要到能左右一個企業甚至一個國家存續的超級難題!
她哪敢掉以輕心,隻是一方麵當然要增加平民的收入,可另一方麵,投入了大筆資金的宇智波也必須要得到相應的回報。
太多當然不行,太少也絕對不可以,到底該如何平衡兩方的收獲,這個艱難的任務差點沒讓神月猝死。
苦啊!
想她一個五歲屁孩,竟然還要乾這種資本家、皇帝、大名和火影才要乾的活,可是神月轉念一想,發現千手柱間和後續的火影們貌似好像才不需要乾這苦差事,木葉的資金來源實際上還是依靠任務報酬的抽成和大名的經濟支持,而且後者才是真正的大頭。
也難怪忍界每隔個十幾年就要來一次世界大戰,就這麼點錢哪裡養得活那麼多忍者!
“三成!一分都不可以少!”
神月咬緊牙關,發了狠一般說出這個她自認為相對合理的數字。
她翻閱過當初大名與千手柱間、宇智波斑簽訂的協議,木葉是完全屬於忍者自治的土地,大名與貴族並不能在木葉征收各種賦稅,為表誠意,他們將這種權力轉讓給忍者。
這意味著,在這片屬於宇智波的土地上,她完全有權力製定新的田稅。
神月當然知道她可以學火之國那些貪婪無度的貴族地主,直接用沉重的田稅將農民的收獲全部搶走。
這樣做當然能一下子搞來很多沾著血的錢,宇智波甚至還不用像那幫貴族一樣,整天擔心這些平民會造反。
但神月絕對不想這樣,她不需要那些沾血的錢,更不需要毫無自由的奴隸。
三成,既能保證宇智波不至於隻賠不賺,也能讓平民獲得大部分收獲,這當然不是什麼輕稅,但也算是在神月的底線之內了。
“三、成...”
和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先是喃喃一聲,繼而加大音量又重複了一遍,很快,這個個性沉穩的女人突然放下了所有的戒備,抓住神月隻為再三確認這個數字的準確。
“您確定嗎?真的是三成嗎?!”
“就是三成!把田地租給你們的代價,就是要你們收成時的三成。”
神月以為和子這是嫌多了,她立馬冷著臉,想著該怎麼說服這個聰明的女人,可下一瞬神月卻傻了眼,因為和子的眼眶紅了,眼淚從她眼中潸然而下。
“我是在做夢嗎?竟然隻有三成稅!神月大人,您太仁慈了!”
神月這下徹底傻了,她就不懂了,這可是整整三成的稅啊,差不多要拿走他們三分之一的收成啊,這難道很少嗎?
這時,她這才發現她好像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這幾天好像就光顧著回憶曆史書和種田文的內容,反而忘記了去調查大名的稅收製度。
所以,大名到底敲骨吸髓到了什麼地步啊?
“唔,和子女士,大名是收幾成稅的啊?”
“您難道不知道嗎?火之國向來都是六公四民從來都沒有變過啊?”
和子抹了抹眼淚,她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神月,沒想到她竟然會不知道。
畢竟神月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做事滴水不漏、想法天馬行空,她實在無法理解神月怎麼能獨獨漏下這麼基礎這麼重要的情報來。
“什麼,六、六成?收六成稅?六成啊!我的天哪,大名是瘋了嗎?”
愚蠢且無知的宇智波神月,再一次直麵了封建社會對底層人民那慘無人道的剝削後,受到了近乎一萬點的精神傷害,對大名與貴族的禽獸程度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整整六成的稅啊,難怪明明是最富饒的火之國,從忍者到平民卻沒一個能吃飽飯!原來錢和糧食都到了貴族那裡啊!
有這種統治者,人民怎麼能活得下去啊,神月納悶了,就大名和貴族這副嘴臉,怎麼會沒有人來造反一波啊!
哦對了,我怎麼忘了,貴族還可以雇傭忍者啊。
猛然間,神月霍地一驚,頓時恍然大悟,她扶額苦笑一聲,明白了大名與貴族敢這樣肆無忌憚的作惡的底氣。
在忍者麵前,來再多平民造反都沒有用。一個豪火球不夠的話,那就再丟一個,兩發火球下去人都死光了,怎麼可能造反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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