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帆無奈,隻得任由他們這般叫著。
坐上牛車,陳長帆獨自坐在右側,這如果放在前世,應該算得上是妥妥的副駕駛位置了。
劉嬸子和胡瓦匠的體驗就差了一點,兩人與一車魚獲及工具擠在後麵。
不過牛車就這麼大,拉了三個人,還有一堆貨物工具,暫時也隻能委屈一下了。
不過劉嬸子和胡瓦匠可不覺得委屈。
胡瓦匠年輕時,倒經常去城裡做木活,隻是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年紀大了以後,沒人願意雇他,這才為了生計選擇了製坯這種辛苦活。
至於說劉嬸子,她長這麼大也沒進過幾次城,此番想到自己居然可以進城擺攤,手心都忍不住有些出汗。
趕車的老魏同樣忍不住心神激蕩,隻不過他顯得更穩重些,將牛車趕得四平八穩。
三人雖然都是新員工,經驗不足,但貴在富有激情。
陳長帆掃了一眼自己剛剛組建的這隻隊伍,胸中也是多了幾分底氣。
可接下來他們要麵對的,並不是一路坦途的商業大道,隻怕會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今天我們主要有兩件大事要做,一個是魚檔的促銷活動,一個是螺螄粉正式開業。”
時間緊張,陳長帆直接就在車上給大夥安排了一下工作。
“一會胡老先去搭建攤位,晌午前完成即可,反正劉嬸子加工粉團也需要時間。”
胡瓦匠和劉嬸子點點頭。
“老魏,你幫著我賣魚,在上崗之前,你得先熟悉一下活動玩法,以及營銷話術。”
老魏眨巴了一下眼睛,“啥叫活動玩法?啥叫營銷話術?”
這都是互聯網黑話,其實沒啥實際意義……
“不用理解也行,你需要理解的就是這活動怎麼開展,以及如何引導顧客們買更多的魚。”
見老魏幾人還是一臉懵逼,陳長帆隻好掰開了揉碎了講,將他策劃的促銷活動從頭到尾講解了一遍,眾人聽後驚為天人。
“真不愧是東家,這樣的天才想法,借我老胡十個腦袋也想不出來。”
“東家你這玩法整的太高級了,我都有點怕我做不好,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將話術全背下來了。”
“東家英明,東家你不發財誰發財?”
沒有理會幾人的商業吹捧,陳長帆快速給幾人安排好分工,進城之後自己提前下車,來到一家古香古色的店門前。
榮寶齋,經營文房四寶,也賣古玩字畫,乃是青山縣城裡規模最大的店麵。
平日裡文人雅士一向喜歡來這裡附庸風雅,俗稱裝逼。
不過陳長帆來這裡隻辦三件事。
買一套文房四寶。
查詢當地縣誌。
打聽一下有關流匪之事。
購買文房四寶並不是意味著他準備在古代寫書了,而是一會做促銷活動要用。
花了二十文錢,買了最便宜的一套文房四寶,陳長帆一頭紮進書堆裡,尋找縣誌。
他現在急需要驗證一件事情。
河水急速冰寒,河泥劇烈運動,再加之河圖洛書給出天氣即將大寒的預測。
似乎都與他所了解的某一個小冰河時期一一吻合。
可他仍不敢確定,這究竟是偶發的一個災年,還是說這個時代真的迎來了小冰河時期。
所以,他想要通過翻閱縣誌,了解青山縣幾十年前的氣候,由此進行進一步推論驗證。
不多時,一本厚厚的縣誌竟真的被他翻到,他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越看臉色越是陰沉。
【大武六十三年,三茬稻穀皆豐收,風調雨順,感念皇恩】
如今是大武九十三年,這條縣誌記載的便是三十年前的情景。
青山縣的地理位置屬於南方,那時的氣候可以種植三茬稻穀,而且“皆豐收”,天氣也“風調雨順”。
可今年災年,這一茬稻穀也難以收獲上來,天氣更是一日比一日寒。
陳長帆又往後翻了翻。
【大武七十一年,春大旱,新皇祈天,當日大雨傾盆,解旱情,感念皇恩】
“這是二十多年前,春天出現了旱情,說明天氣已經開始變化了。”
【大武八十年,突發洪澇……】
【大武八十五年,秋風緊……】
【大武八十八年,天降暴雪,萬物凋敝……】
……
越是翻閱到後麵,天災發生得越是頻繁,而且關於天氣的描述記載也更少。
顯然是災情嚴重,記錄縣誌之人不敢寫了。
以前風調雨順的時候,還可以“感念皇恩”,現在皇恩也不好使了。
縱觀青山縣這三十年來的氣候變化。
不得不說,這三十年,氣候大變!
三十年前,青山縣是一年可種植三茬稻穀的魚米之鄉,如今卻一茬都要欠收。
便足以得出一個不太樂觀的推論。
那就是這個時代,恐怕真的是迎來了小冰河時期。
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因為除了那些頻繁出現的極端天氣之外,氣溫將持續降低,這個過程或許會持續幾十年乃至上百年之久。
屆時,糧食短缺,天寒地凍,就連野生動物都難以求生,那才是真正的萬物凋敝。
合上縣誌,陳長帆隻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現在好容易打開的一點局麵,搞不好真的要被這狗日的小冰河時期搞沒了。
一點不誇張的說,以現在的社會發展水平,隨便來一場強度不大的天災,就能輕易奪去數百萬人的性命。
他不過是這時代洪流中苦苦掙紮的一介小民,麵對天災也是無力反抗。
“幸好我還有河圖洛書,可以提前預知未來的天氣變化,也算是有了一點周旋的餘地。”
他又翻了翻書,聽那些讀書人聊天,都是一些關於流匪的事情。
“聽說了嗎?縣太爺聯合鄉紳、商行老爺出兵剿匪,已經砍了那王麻子的狗頭,平息了周圍的匪患。”
“聽說了,聽說米行老板慷慨解囊,縣丞號召百姓捐款籌錢,專門用來剿匪呢!”
“米行老板仗義疏財,縣丞也是青天大老爺啊……”
陳長帆聽了幾句,忍不住撇撇嘴,默默離去。
……
今日的坊市熱鬨非凡,陳長帆的魚檔外擠滿了買魚的顧客。
老魏看著人滿為患的人流,眉頭一直緊緊蹙著。
因為這些人不是來買他家的魚,而是奔著對麵的魚檔去的。
胡瓦匠和劉嬸子雖然在忙活著,可內心還是惴惴不安。
誰能想到他們的粉攤今日開張,居然跟對麵的魚檔開張撞在同一天了。
本以為陳二郎的魚檔就夠大了,可對麵的魚檔麵積足足是這邊的兩倍。
而且居然開業第一天就人滿為患。
對麵的攤主還一直衝著這邊冷笑,看上去就來者不善啊。
三人從未經曆過這種陣仗,陳二郎也不在,他們頓時失了主意。
“東家,你可算回來了。”
老魏瞅見陳長帆手拿文房四寶穿過人群走了過來,連忙上前去迎。
他急啊,這要是被對麵魚檔搶走了生意,那這活計怕是又乾不長久了。
“東家,你不知道,對麵那魚檔是吳家莊人開的,他們從吳家莊大集上收來大量的死魚,現在正以極低的價格傾售,即便是我努力宣傳活動,那些人也都跟聽不見似的,一窩蜂地往對麵的魚檔裡湧啊!”
陳長帆神色平靜地點點頭,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那吳家人會來開魚檔搶生意。
他笑著問老魏,“他們的魚賣多少錢?”
“五文錢一條!雖然都是一斤左右的小魚,可價格是我們的一半!”
老魏當時聽到這個價格的時候都絕望了,這價格太低了,也難怪百姓們會上前瘋搶。
“要不,我們也降價?他們賣五文錢一條,我們賣4文錢,我們賣的可都是活魚,百姓肯定願意買。”
老魏把心一橫,提出了想要降價的想法。
這年頭的老百姓,追求的不是味蕾的享受,而是極致的性價比。
說白了,誰家賣得便宜去誰家,哪怕是死魚呢,他們也願意買單。
“降價?降價是不可能的。我還要漲價!”
陳長帆冷笑一聲。
對麵那吳家人明顯就是衝著自己來的,隻要自己賣4文錢,他們就敢賣3文錢,隻要自己賣2文錢,對方就敢賣1文錢。
價格戰就是這樣,一定要分出個你死我活,其實到頭來誰也占不到便宜。
陳長帆做生意不是逞凶鬥狠,他動的是腦子。
聽見東家這話,老魏原本心裡還存有的一點希望也徹底破滅了。
如果說東家有魄力肯降價的話,或許還能挽回一些顧客,可東家非但不降價,反而還要漲價,這不是瘋了嗎?
“你就瞧好吧。”
陳長帆踩在一個大木桶上,清了清嗓子,大聲喊道:“鮮活小魚6文錢一條,活動特惠隻要6文錢一條啊!”
本來還存有一絲希望的老魏,徹底傻眼了。
他已經料定不會有人來買了。
對麵那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吳家三人,聽見陳長帆這叫賣聲,頓時露出不屑的表情。
吳老六更是直接出言嘲諷道:“陳家二郎,你若是做不起買賣就不要做,你的魚賣得那麼貴,還好意思說是什麼活動特惠,真是恬不知恥!”
吳二狗更是直接吆喝眾人,“大家都不要去買他的魚啊,這陳家二郎昧著良心賺錢,就活該那些魚臭在他手裡!”
資深魚販子吳勇更是麵露譏諷之色,這些死魚收上來的成本也就兩文錢,他就等著跟陳長帆打價格戰呢,可對方居然蠢到現場漲價。
雖然陳二郎賣的是活魚,可他的價格低啊。
眾人們一聽,陳長帆一條小魚居然要賣6文錢,頓時紛紛搖頭表示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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