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天下英雄誰敵手!
長空之上,白袍真君衣衫獵獵,按劍於隻掌之間。
他在擊落了趙武王雍那龐大身軀時,將象征著趙氏‘山河’的雍王鼎,給攔截了下來。
看著眼前,與自己所掌的那座豫州鼎風格迥異,可卻散發著殊途同歸般氣息的重鼎,季秋緩緩點頭。
這如出一源的氣息,可以確定。
正是九鼎之一!
思及方才電光火石發生,席卷了茫茫北漠的大戰。
季秋吐出一口氣,望向那下方胸膛露出窟窿,鮮血不停流淌著,眼神黯淡,卻煥發出了微微神智的身影,不由心有餘悸,腦後寒意久久未散。
莫要看他如今姿態雲淡風輕,口氣如若等閒。
但,在方才那千鈞一發之際,季秋是確確實實,被這尊瘋王打出的戰矛,加持那所謂的王之權柄,給壓製死了,避無可避。
天上地下,前後左右,儘都是殺機鎖死,他根本沒有躲避的方向!
有那麼一瞬間,季秋仿佛真的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眼下已是真正的死了一回。
那柄戰矛所攜帶的恐怖力量,洞穿了他的胸膛,將他自身的五臟六腑,甚至都給徹底震開,震散了。
若不是.他結成了天地法相!
縱使是虛無縹緲的‘神’!可能也差點被那一柄戰矛洞穿,不複存在!
幸好,還差了點。
趙武王雍的戰矛,無法磨滅季秋神意所結的法相。
因此縱使能轟散他的肉身,但在天人境與萬劫不磨身的雙重特性加持下
斷肢重生,甚至於滴血複蘇,都絕非玩笑之言!
終歸還是他更勝一籌!
不過話又說回來。
這一次,也是叫季秋親自麵對,明白了這些神血之王的恐怖。
陷入瘋癲,神誌不清,壽命瀕臨了儘頭
在這種種要素的壓製下,這位曾經殺伐果斷的王,如今能夠剩下五成的實力,都算是多了。
再加上鬼穀先生‘縱’術加持,東君以神秘的陰陽之法,欲咒殺趙武王雍,如此多的手段一齊用上,竟都叫他爆發出了此等威壓!
更莫說這趙氏的那三尊巨頭了,在這位瘋王真正發狂下,不過數個回合,他們便都被儘數鎮壓,各個受創,完全不是一合之敵!
恐怕.連他們自己召開戰爭祭典前,都不曉得這位王在徹底爆發後,會有這般強大罷。
畢竟是接受了神聖饋贈的存在。
他們的底蘊與底細,遠遠超越了普通人能夠想象的極限。
而能維係平衡這麼些年,讓這尊武王再是強橫,卻都無法殺入西秦,北燕,三晉,東齊的那些個王者
又該是個什麼水準?
難怪即使夫子、道尊,都在自身踐行學說圓滿,一飛衝天,比之莊子東君鬼穀子諸聖還要強大之後,他們卻依舊未曾掀桌,仍然在積蓄實力,等待時機。
有原因的。
凡是殺伐,皆從流血開始。
若不能和平演變。
那麼終歸會有人,因此付出無數的鮮血。
這趙武王雍都臨近末路,依舊如此強橫,那薑齊之主,想來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更莫論那鎬京之中,隱約至高無上,不問世事的周天子了。
或許,他是這地上最為接近神聖的‘人’。
但。
季秋捏緊拳頭,經曆了一場大戰蛻變後,他對於自己的實力,也大概有了些許認知。
雖說趙武王雍,是在最為虛弱的時候與他一戰。
但那殺伐第一的戰矛,底蘊最強的權柄,卻都在方才一戰之中,儘數用上了。
然而縱使這般,拚上一切,趙武王雍都無法磨滅他的神魂。
因此就算是其他神血之王前來,又豈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真正鎮殺季秋?
萬劫不磨身並非無敵,也有極限。
但想要把季秋打到那種極限的程度。
起碼得在一瞬之間,連續斬殺他數十上百次,才有那麼一絲絲的間隙,能夠抓住!
可隻談這點,這地上的生靈,焉能做到?
更何況,待到季秋得九鼎後,以鼎之氣數反哺己身,他的實力隻會愈發拔高!
待到成了中期,乃至於後期之境,道一聲人間無敵,絕非虛言!
隨著勝負手揭曉。
參與戰爭祭典的諸人麵上,表情亦是各有不同。
趙國大司馬虞襄雙眸緊緊的縮著,直視季秋,仿佛是不敢相信,這世間竟然有凡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他正麵.擊潰了王!
而捂著胸膛那處被戰矛釘出的傷口,掄著重錘,在一側觀摩了季秋驚天一劍,隨後滴血重生的趙五靈,麵色複雜:
“原來.”
“在那城門之前,你與我一戰時,就已是留手了。”
“這就是,從凡民之中走出的至強者嗎!”
“王呐!”
他的目光露出悲意,順沿往下,望向了那尊隕落於漫漫黃沙下方的身影:
“屬於我們的時代,結束了。”
趙五靈龐大的身軀一閃,從長空落下。
他在那尊被斜陽映射,身軀陷入茫茫沙礫之間,鮮血浸染了這片土地的趙武王雍麵前跪下,放下了巨錘。
至於方才斷言了季秋結局的鬼穀子。
麵上先是露出了驚愕,後又倒吸了口涼氣:
“這般手段.”
“隻論神通與術,世間還有誰能殺他?”
話語方落,一側接過話茬的東君,咳出兩口血來,隱於黑袍下的麵色有些蒼白:
“恐怕,除卻那鎬京的周天子外,也就隻有天上的神聖了。”
“但這豈非是,大幸之事?”
說完,他甚至還輕輕笑了,用著傳音之術,繼續回遞消息:
“彆的地方,尚不好說。”
“但從此之後,在這趙氏的土地,我等的手,已經是可以暢通無阻的插入進來了。”
“畢竟,若真是這位新王登位。”
“他必須,也必將給予我們所允諾的東西。”
“好的時代,要到來了”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那手持黃金劍,堪稱是此次戰爭祭典出力最少,狼狽最多的無穆君,幾乎與趙五靈一前一後。
就在那趙國上將軍單膝下跪之時,便已持劍跨越了茫茫距離,俯身在趙武王雍的麵前,麵色悲慟:
“父王.”
“我應下了你最後的王命,召開了戰爭祭典,達到了你想要的目的。”
“現在,伱還有什麼其他想說的嗎?”
他的手臂,放在了趙武王雍那一身斑駁的赤色鎧甲上。
很明顯,在他的判斷下,趙武王雍已是真正走到了儘頭。
或者說
這位古老的王,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
而且隨著受到季秋一劍重創,從那極致的癲狂之中醒轉過來後,趙武王雍的眸中,罕見的露出了幾分神色。
他睜開了血色的眸子,感受著北漠凜冽的寒風,看著殘陽如血落,好似在昭示著他的生命,也將如此進入永夜,徹底凋零時。
未作多言,隻半身掙紮而起,緊緊握住那柄伴隨著他戰鬥到了最後一刻的無名戰矛:
“呃啊.”
隨著他的動作與低吟發出,無數沾染鮮血的沙礫被他抖下。
就連無穆君都因此退了兩步,麵色帶懼,隻餘下趙五靈繼續低著頭顱,如同雕像般,仍舊跪於王前。
“真痛啊”
他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嘶’了一聲,長籲一口氣,後又打量了眼趙五靈與無穆君,先是對著一側那忠誠的部下,惋惜道:
“趙五靈。”
“從今往後,你無需再效忠於孤了。”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以一個真正強者的身份!”
“這劍,夠狠。”
“它竟然當真能夠叫我的生命不停流逝,何其不可思議”
“或許,也隻有孤最為巔峰之時,才能有把握抗下這一劍吧。”
“但那已經是許久許久,許久之前的往事了。”
趙武王雍讚歎了一句,深深的望了一眼季秋:
“你與當年遊走列國,那位儒家的夫子一樣。”
“你們,都是能夠帶來奇跡的人物。”
“我曾經在最開始覆滅玄商時代前,曾經見識過與你相似的法。”
“斷肢重生,不磨不滅麼.”
“繼承了曾經輝煌至極的王朝,你的身體裡,天然流淌著反抗神祇的血,這很好!”
他的語調,逐漸高昂。
即使氣息越來越弱,但當眸子蘊含了‘神’開始,仿佛曾經那尊殺伐果斷,威壓眾生的趙氏之主,便複又重新降臨在了這個世間。
“神聖呐一個多麼偉岸的詞彙,也是孤曾經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境界。”
“但,也隻有到了這即將隕落的時候,其實我輩才會清醒。”
“得到了最初的權柄,同時也意味著,我輩的儘頭,也早已在冥冥之中,便已既定。”
“‘狗’,是永遠無法和主人一樣,並肩而立的。”
他拂過了麵上的風沙,望向了背後依舊佇立的巍峨神像。
那是一尊看不清麵容,但隻要向其望去,便能感受得到一股子殺伐與癲狂的雕像。
他的背後,背著一柄巨大的斧頭,即使經曆了方才大戰的餘波,卻也依舊完好如初,不曾破滅。
這裡是曾經不敗古道建立的中心。
也是趙武王雍曾經守護的東西。
一尊外界的神聖,號曰:天刑君,也是趙國祭祀的真神。
身上源源不斷的滴落著神血。
但即使受到了此等重創,趙武王雍看向那神像,卻仍是笑了:
“即使到了現在。”
“尊貴如您,仍舊不願降下那曾經偉大的目光嗎?”
“須知道,孤已不再是曾經遊蕩大漠,那個弱小無比,懵懂無知的蠻人了啊,天刑君!”
先是一聲低吼,緊接著。
趙武王雍拳頭攥緊,戰矛之上,附加著他此刻最強的力量,源源不斷的湧了上來!
這一矛,叫瀚海風沙化作氣浪,叫穹上雲海,為之排空!
一時間,比之方才他狙殺季秋的那一擊,也不逞多讓!
即使身受重創,竟還有餘力!
季秋不覺聳然一驚。
幸而,這一矛的目標,已不再是他。
隻見那卷席著澎湃之力的戰矛,隨著趙武王雍一矛貫穿,奮力一擊,化作流光,幾乎能擊碎星辰,頃刻間便轟在了那神像之前!
一股無形的屏障隨著危險逼近,隨即在那神像表層升起,好似神聖顯靈一般,散發瑩瑩微光,好似要攔下這一道致命戰矛!
但!
隨著趙武王雍手掌前推。
那一矛,更加強橫!
不過旦夕!
哢嚓一聲,屏障破碎,連帶著那不知是何材質鍛造的巍峨神像
也隨著這一擊,徹底崩裂,化作了石塊碎屑,散落在了漫漫黃沙之間!
見得原初神像碎裂,也無神聖投影降臨,趙武王雍不禁哈哈大笑:
“神,也非不可戰勝!”
“起碼在此刻,你甚至都不願睜眼,而你曾經遺留的力量,孤拚死一搏,也足以撼動!”
“隻可惜,孤這一生沒有路走!”
“不接受神血,顛覆不了玄商,一介茹毛飲血的蠻人,談不上前途可言,更不可能替代晉的正統,裂土封疆!”
“可接受了神血,便注定已是絕路!”
“悲啊!”
一聲長歎。
隨後,他如同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一樣,怒目瞪著無穆君:
“豎子,無膽,無識!”
“你可知,孤本來為你準備了怎樣天大的造化?”
“孤窮儘一生,撇開了神血的弊端,這一身本源,便準備留給我後世血裔,用以在有朝一日,能夠舉起大旗,為孤與那天刑君一戰!”
“但你今日,麵對一遲暮的老獅子都畏首畏尾,左右觀望,豈能有一點為王者,或是為執掌一方權柄的公侯風貌?”
“太高的權位,遮掩了你內心的膽怯,無穆。”
越發虛弱的趙武王雍,語氣越來越低沉:
“你不適合作王。”
“更不適合,執掌我留下的東西。”
沾染著血跡的發絲飛揚,趙武王麵對這名嫡係後裔蒼白的臉,隨即望向了遠方。
那是趙國的方向。
“我奮鬥了千年的基業啊.”
他的話語中,帶著些悵然,隨後舉起了雙臂,似乎是在迎接著一個時代的落幕:
“從今往後,就與我一並,走向終焉吧。”
伴隨他最後的一番呢喃話語落下。
暗沉的天穹,灑下了赤色的血雨,一滴又一滴,灑落在了這片荒涼而又孤寂的北漠。
它見證了一位王者從卑微崛起。
而今,
也親眼見證了他,徹底走向終結。
他的身軀漸漸融化,隻餘那殘破的鎧甲失去重力,‘嘭’的一聲墜落在沙礫之間。
趙雍,兵解了。
隨後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團赤紅色的薪炎,從他舊日的屍首中演化,徐徐燃燒,好似不磨不滅。
那火焰裡,蘊藏著趙武王雍的一切,是他用儘了生命的最後時光,摒棄了權柄的殘缺,所留下的饋贈。
原本,他想將其留給他第一位子孫,無穆君。
但在見證了這場戰爭祭典後。
最後的意識叫他決定,將它給予另外一脈。
他隱約有所預感。
或許這樣做,才是最正確的。
後世的軌跡,就此走向了岔路。
隨著趙武王雍的消逝,看著那團神異的本源之火。
無穆君大口喘著氣,眸中蘊藏著再也遮蓋不住的瘋狂,就想上前一步,抓住那最後的天大機緣。
他無視了他父王最後的告誡。
因為,他無法接受!
但隻可惜。
諸事往往,並不能儘如人意。
隻見那蘊藏著無儘神異的薪火一閃,便以一種他根本無法攔截的方式,瞬息出了茫茫北漠。
它所去的方向,似乎是王城。
而隨之。
天穹泣血,趙土沉淪。
這整個疆域,都仿佛感知到了一尊王的隕落。
是以,天生異象。
遠方彼端,王城那蒼茫古老的號角仍舊吹奏。
古鐘敲響,聲聲不絕,伴隨著血雨滴落,更顯悲愴。
就此,曾經縱橫捭闔逐鹿九州,裂土封王的一代梟雄——趙武王雍!
以他自己選擇的方式,
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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