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渠、歸屠隻當雲溪克服幻境心有餘悸,將瞬息儀撿起遞給顧昭昭。
雲溪一隻手仍然執拗地抓著顧昭昭的衣袖,情緒十分低落。
“瞬息儀難道也有溯洄往世的作用嗎?”符渠十分不解,自從她去了鬼界,便對世事輪回有了更深的認知,但在她看來,每一世都是獨立的存在。
她不理解為何雲溪因為過去的事而擔心現在。
雲溪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仍然沉浸在自己看見的回憶中。
與其說是回憶,不如說是被操控的人生。
她的每一世都活得一模一樣,逃出家門,流浪在外,被人欺辱壓迫,最後殺身證道,她以為她做了最好的選擇,但每一世都是重蹈覆轍。
明明她是有意識有情感的獨立的個體,卻不知為何,每一世輪回都逃不開既定的軌道。
她些被稱為前世的東西,如同詛咒一般。
單單是這些還不足以令她失魂落魄,可為何大師姐會因她死去?
自己為何要害死她?
雲溪不敢往下想,若是每一世大師姐都是因她而死,如今她有何麵目再待在她身邊?
她,會再次害死大師姐。
雲溪整個人如墜冰窖,像是被極寒風雪裹挾住四肢,連思緒也一並被冰凍住,讓她控製不住地顫抖退縮。
符渠看了眼異常的雲溪,轉而將視線投向顧昭昭。
“大概吧。”顧昭昭並不打算細說。
瞬息儀過於古怪。
若是如命魂書一般,隻是尋找靈魂的過去與未來,與輪回息息相關,倒不會讓顧昭昭心有顧忌,隻是瞬息儀中看見的不止前世今生,甚至看見了遠古時期,天地初開之時發生之事。
關於水靈根的救世之言,在瞬息儀中反複提及。
不止通天寺那群長老信極了,就連修仙界也從未有人懷疑。
顧昭昭突然停下步子,口中念念有詞,烈日之芒開始無限放大落在幾人周圍。
首先感到不適的就是符渠和藍月息,鯉人一直生活在海底,最害怕灼熱之物。
同時對光芒也十分敏感。
“昭昭,這光芒照的我喘不過氣來了。”符渠突然變得極為虛弱,整個人像是在被人剝皮削肉般痛苦。
藍月息忍不住拿出縛龍琴,試圖抵擋一番。
“等太陽下山,真正的考驗才會開始。”顧昭昭看著痛苦的符渠,半垂著眼睛盯著她,“你不是想拿到傳承寶珠的力量嗎?”
“渡過眼下的難關,就有了接受考驗的資格。”
藍月息聽見顧昭昭的話,手中縛龍琴頓時消失不見,反而直挺挺接受著日光的炙烤。
原本高懸的烈日此刻已經西移大半,看樣子很快就會消失在海麵之下,可幾人心中都明白,過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難熬百倍。
顧昭昭手上不知道何時多了根樹枝,在細軟金黃的沙灘上畫出一些奇怪的陣法。
一截一截的,像是被人破壞得不成樣子,結構破碎壓根不成陣法。
可她畫的認真,一隻手牽著雲溪,另一隻握著樹枝勾勾畫畫一筆未停。
“這是什麼啊?”歸屠這些年從來沒見過有人這樣畫陣法,連力量都無法溝通,也不知道要這法陣做什麼。
顧昭昭手中動作未停,“閒著沒事去擋著點太陽。”
她目光微挑,示意歸屠去幫藍月息與符渠。
“這不是作弊嗎?”歸屠小聲低語,心上帶著不確定。
“把我們都放進來,不就是為了幫她嗎?”
歸屠一愣,像是想通了什麼,立刻過去幫忙。
高大的陰影擋在身前,符渠感受到一瞬間的輕鬆,隨即眯眼看清眼前人時,仍然嘴硬道:“本聖女一個人也可以,你去幫藍月息。”
“這個時候就彆逞強了,後麵還有的為難。”歸屠眯著眼感受著烈日灼灼,留給符渠的隻有一個背影。
對他而言,落日之光並不會對他有什麼危害,反而照的他心裡暖烘烘亮堂堂的。
連帶那些陰暗潮濕的角落,都被暖意蒸騰。
最後一抹日光在海麵上消失,幾人獲得短暫的喘息。
而顧昭昭畫下的陣法大成,自腳下緩緩升入半空,幽幽藍光將整個空間照亮,周圍浮現熟悉的場景。
珊瑚王座、水晶燈台……
“這是我住的宮殿?”符渠支著身體有些虛弱,但她卻感覺比起從前更加結實,至少正常日光下的戰鬥不會再影響她。
顧昭昭扭頭走向符渠,“做你最擅長的就好。”
半空中的陣法瞬間爆炸開,像是完美絢爛的煙花。
“萬象歸宗陣?”歸屠的見識顯然比身邊幾人更多,一眼看出此刻天空中炸開的陣法,是失傳已久的古老陣法。
“你怎麼會這個?”歸屠眼底的驚駭無法抑製,這陣法早就失傳了,在古書中記載,這樣的陣法能讓秘境中的幻境變為最本來的樣子,包括偽裝過的人和靈。
他想過很多,等到傳承寶珠中的傳承人現身,便有辦法快點出去,唯獨沒想過這種方法一舉破解所有幻陣。
“來人了。”顧昭昭提醒著周圍幾人,手心下意識將雲溪拉緊。
傳承寶珠中幻境一個接著一個,若是真讓符渠一層一層去曆練,一道一道去破解,遲早迷失其中,而如今能傳承力量的,除了符渠,沒有其他人適合。
藍月息誌不在此,花錦也不如符渠強悍。
或者說,他們早就沒得選。
要麼看著族群滅亡,要麼將力量傳給符渠。
但顯然那群老東西一直躲在後麵考察,還沒意識到這一點,總以為鯉人族如今還未到絕處,一切都還來得及。
顧昭昭不想等那群老東西幡然醒悟再被放出去,就隻能逼他們出現。
至於如何說服他們,那是符渠該做的事。
那些考驗,她也無心接受。
三道從天邊劃過的流星落地變為三道鯉人人影,各執一根珊瑚礁拐杖,左右兩邊的鯉人白發披散,曳地而行,中間的鯉人金冠白發,冷感孤傲。
剛一落地,便怒氣衝衝朝著顧昭昭襲來。
三道如鋼刃般鋒利的漩渦被符渠硬生生接下,她臉色微冷,說話不卑不亢,“見過三位先祖。”
那三位鯉人族始祖如今眼裡隻有顧昭昭毀了她們多年布置,這其中的七十二道考驗全是為了選出心儀的傳承人而設,如今被摧毀的一乾二淨。
越是因為鯉人族一代不如一代,才要在聖女的選擇上慎之又慎,選出最強的那一個。
“你沒資格見我。”頭戴皇冠,白發盤起的鯉人看著符渠一臉冷漠,“你如今已經修得人身,不再是鯉人,有什麼資格拿傳承?”
符渠渾身氣息瞬間便冷,巨大的鯉人虛影自身後浮現,氣場甚至不輸對麵三人。
“我如今仍然是鯉族的聖女。”
對麵的是聖女,她也是聖女,除了資曆比她老,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低頭的地方。
彆說她化為人形,哪怕她不是鯉人族,傳承寶珠也隻能在她手裡。
“不會有比我還適合拿到傳承的人。”
符渠目光銳利如劍,看著中間的王冠鯉人語氣篤定。
旁邊的兩位鯉人顯然被她的張狂話語氣到了,大有一種不管怎樣,都要好好教訓她的衝動。
於是兩邊劍拔弩張,符渠手持鴛鴦雙刀,隨時準備一躍而起。
而對麵三位鯉人冷冷哼了一聲,腳下升起了圓形的三角法陣。
顧昭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符渠的宮殿如幾人離開那日般散亂,她一劍劈開的貝殼桌子仍然倒在原地,甚至她半臥過的塌上仍然留著當初褶皺。
確實如同真正的黑水寒潭一般,就像將其凝縮到寶珠中,連細節也沒有差彆。
這也就意味著,黑水寒潭中發生的一切,或許也在這裡上演。
符渠恢複到原本冷硬肅殺的狀態,她的刀許久不用,如今剛好試試快慢。
一道寒光從對麵三人臉上劃過,疾厲的刀影快如閃電,摩擦著外界的保護罩發出“吱嚓”的刺耳聲響,接著如疾風驟雨般劃出一道接著一道的殘影。
區區三秒,便讓整個保護罩碎的徹底。
鴛鴦雙刀配合得極妙,一刀剛至,另一刀已來。
三人提起手杖,砰砰嚓嚓打得激烈,然而三打一的場麵卻焦灼起來。
三人終於明白符渠為何如此狂妄,她確實有狂妄的資本。
符渠心底冷冷一笑,若不是顧昭昭特意交代她點到為止,眼前這三道殘魂她一刀就能震滅。
她是從最底層的鯉人堆中殺出來的,或許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可到了海域,她是當之無愧的王。
“停!”歸屠找準時機用長刀一挑,瞬間將激戰在一起的四人分開。
顧昭昭笑著走出,“符渠,今日我們來,不是為了打架的。”
符渠收起雙刀,目光與對麵三人對視。
如今那三人看見顧昭昭臉色和緩了一瞬,因為她身旁站著更大逆不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