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屠突然衝過去抓住顧昭昭手腕,“你究竟看的到什麼?”
他不像符渠,真傻傻相信她能隨口一言救兩人於幻境。
顧昭昭冷沉的目光落在歸屠手上,仿佛灼燙到他一般,歸屠立刻縮手回退,目光卻不閃不避,十分執著。
他認真看著顧昭昭英氣的臉,卻聽見一聲輕笑。
一隻冷白有力的手腕推開了他。
原來能使出那般凶厲劍招的手腕,竟然隻有他一半粗。
“彆問太多,你們隻要知道,能堪破心魔的,始終是你們自己。”
推開歸屠,顧昭昭仍然往前走。
找符渠和歸屠都用了很長時間。
這秘境看起來四處一樣,想要分辨東西南北猶如登天。
可若真是漫無目的瞎晃悠,老死在這也找不到人。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原本朗日高懸已經移了位置。
離下一個人應該不遠了。
每個人的位置都代表陣法的一部分,唯有全部的陣法激活,真正的傳承才會降臨。
她最初的位置代表著陣眼,是全陣的關鍵,但若是破陣,她不能對陣法一無所知。
能以整個秘境為一盤棋落子,她隻能說布陣的人很強。
強大到,若非精通陣法以及玄術命理,壓根看不出來整個秘境就是環環相扣的陣法布成,而是把它當成一個個幻境。
她懷疑穆雪也看出來了,不是不覬覦其中的力量,隻是不想冒險。
畢竟眼前陣法巨大到自成一方小世界,它背後力量的來源無疑就是傳承寶珠,破陣之後還能有多少力量?
最壞的結果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這些隻是她的猜測。
符渠看著歸屠一臉挫敗,以為他是在乎自己的心魔被彆人看見,睨了他一眼道:“昭昭說的沒錯,而且你多慮了,她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海,連我的幻境都看不見,又能看見什麼?”
歸屠卻看著顧昭昭的背影道:“你能看到彆人的心魔,未必看得的到自己的。”
顧昭昭冷然道:“看的到看不到都一樣,它就在那裡,不痛不癢,不死不滅。”
她對彆人的心魔能一語道破,唯獨對自己的束手無策。
沒人能幫她。
符渠也聽明白了,擔憂地拉上顧昭昭的手腕,“彆喪氣啊,你既然能破解我們的心魔,沒道理破解不了自己的。”
符渠的安慰,讓她內心沒有那麼抵觸,隨即輕聲回應,“你們不必擔心我,我的心魔不在這裡,如今也不是破解的時機。”
疏朗的笑聲傳來,讓人心上流淌過山澗的清泉,“秘境的考驗可不是讓你們戰勝心魔,所以重點從來不是看見什麼。”
“用眼睛看到的,都是不重要的東西。”
顧昭昭抬眸,藍月息跪坐在原地哭哭笑笑,像個神經。
她捂著頭,有瞬間淡淡的心累。
這秘境是個有惡趣味的,所謂心魔,不過是珠靈用來捉弄幾人的手段。
想拿到力量,也不是一味靠戰勝自己。
符渠和歸屠拿到的那點力量,對整個傳承寶珠來說,大概千萬分之一,卻輕而易舉轉移了兩人的注意力。
殊不知真正的考驗還沒開始。
“符渠,你還是先去讓藍月息清醒清醒吧。”顧昭昭伸手一推,符渠邊看見藍月息那張哭的鼻尖通紅的臉。
她有一瞬間不想承認這是她鯉人族的人。
符渠學著顧昭昭繼續在藍月息耳邊磨著牙道:“想死嗎?”
比起那些纏綿悱惻的情愛牽扯,藍月息這方麵的經驗少的可憐,除了被迫在清風明月宗當大師兄,總有人盯著他讓其做輔修之外,他最害怕的就是被抓回黑水寒潭。
作為一隻眼神倍好的雄性鯉人,想要和他結珠胎的人多的數不勝數,而他一心追求飛升之道,一旦被聖女知道他的下落,他的一切都將回到起點,被種族下一代的延續拖垮生命,早早殞命。
因此聽見符渠的聲音,藍月息的反應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很快醒了過來。
再多的癡心纏綿也比不上他如今的成仙之道重要。
若是他真能在修仙界走出自己的道,就能成為一方之神庇護他們,讓他們免受月光之苦,至少讓黑水寒潭的月光更黯淡一些,雄性鯉人能有更多時間修煉。
他不願意成為撫育珠胎的工具,可千百年來的傳統不是他依靠一己之力就能撼動的。
他能做的,唯有這些。
他對符渠這個聖女又敬又畏,畏懼她的力量與強勢,卻感激她從未強迫他。
鯉人族群遭此劫難,若是彆的聖女,找到他的第一件事就該是讓他孕育珠胎,重新壯大族群,至於那些死去的族人,不會有人放在心上。
她卻用這種舍近求遠的方式保全了所有人。
看見藍月息清醒但仍然有些茫然的眸子,符渠心情極好。
沒想到她也能一句話喚醒被困在心魔中的人,看著藍月息這倒黴樣子也沒了怨氣。
符渠朝顧昭昭揮手,已經迫不及待要去找雲溪試試了。
……
看見雲溪時,她沉靜地坐在一邊,手裡還拿著瞬息儀,安靜得不像話。
但顧昭昭卻猛然瞳孔一縮,心跳猛然跳了兩下,又被她控製住。
“大師姐。”雲溪呆愣愣地,隻看得見顧昭昭,嘴角上揚複又癟下去,像是受了什麼委屈,張著手向她跑來,被顧昭昭一把摟住。
她心中暗歎一聲,看來都知道了。
雲溪手裡的瞬息儀在抱住顧昭昭的瞬間掉落在地。
“大師姐,瞬息儀裡看見的,”雲溪眼裡淚水剛落,很快又聚攏,像斷線的珠子一串串落個不停,“那裡看見的是不是真的?”
她執拗地看向顧昭昭,手心捏緊了顧昭昭地袖子,她的心甚至比手裡捏的袖子更亂。
符渠幾人同時盯緊了顧昭昭。
顧昭昭黑色的眸子半垂著,伸手摸了摸雲溪的腦袋,“是。”
雲溪眼裡的光瞬間破碎。
顧昭昭卻牽起那雙手,滿是認真地解釋,“那是已經過去的事,你可以理解為上一世。”
這一世不會再重蹈覆轍。
她卻如抓著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眼前人,生怕她為了什麼就豁出性命,哪怕是為了她,也不行!
“師姐,大師姐,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什麼也不怕,我隻怕你會消失。”雲溪眼裡的淚水將視線完全模糊,可是她壓根不想鬆開眼前人,生怕一鬆手,就再也握不住。
瞬息儀中的記憶太過驚駭,但失去大師姐的場景,哪怕隻是一段虛假的記憶,她的心也切切實實痛的無法呼吸。
顧昭昭看著雲溪,那張褪去嬰兒肥眼神堅毅的熟悉的臉,她明白她害怕什麼。
“不管怎樣,師姐答應你,你擔心的,永遠不會成真。”
顧昭昭垂眸承諾。
哪怕不是為了雲溪,為了她自己,也不會輕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