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孫義從劉管家那兒領了碎銀,正準備出了姚府去把事情給辦妥,半道上偶然碰上姚家大少爺,遂作揖,向其問好。
姚家大少不常在青衫鎮,不過小少爺卻是人儘皆知的小霸王,他們兄弟二人長得像,年齡又對得上,所以孫義隻一眼就認了出來。
姚沅正與友人交談,有人同他問好,於是停下步子,將視線轉了過去。
他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撇過孫義來時的方向,“你是……?”
“回大少爺,在下是醫館的大夫,姓孫,單名一個義字。”孫義頓了頓,又補充道:“仁義的義。”
“老劉瞧著身子骨硬朗,可到底也上了歲數,是該卸掉些擔子,休養休養了。”
孫義一聽,大少爺竟是生了誤會,連忙否認:“不,不是這麼回事兒,大少爺您誤會了,並非劉管家身體抱恙。”
“府裡的其他人病了?”
“不是。”
姚沅眯起眼,疑道:“既如此,孫大夫來此所為何事?”
孫義本意是在姚家大少爺麵前混個臉熟,給姚家長子留個好印象,豈料姚沅不按常理出牌,不與他寒暄,也沒給他個奉承的機會,直接就問他為何而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雖是大夫,但在下今日不為行醫,而是為了彆的事由拜訪貴府。”
“彆的事由?”姚沅眼神定定地看著孫義,沉吟片刻,複又開口道:“孫大夫來此處不為醫,本少爺卻是有些醫理上的困惑,不知孫大夫可願為本少爺解惑?”
“當然,在下的榮幸。”
“那就占用孫大夫些時間,去本少爺那兒坐一坐了。”
姚沅眸子一睨,給一旁的忱君使了個眼色,後者稍稍頷首,隨後便在一行人回屋的路上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孫義在姚沅屋裡落座,洋洋得意地在心頭盤算,心想著今天這姚府可算是來對了,一舉兩得,不僅說服了姚夫人,還能與姚大少相談,這就是運道來了擋也擋不住,他孫義要有貴人相助,一路順遂咯。
隻是這姚大少的友人不怎麼友好,透過麵具向他投來的目光極有壓迫感,令他稍許有些不安。
不過即將青雲直上的念頭壓過了心中不安,孫義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將那點不妙的感覺給咽了下去。
所幸接下來與姚家大少的交談分外順利,兩人相談甚歡,十分投機,隨著時間的推移,孫義打消顧慮,徹底放鬆了下來。
就在他們聊到興頭上的時候,先前跟在姚沅旁邊的下人走了進來,他俯身湊至姚沅耳邊,附耳低語了幾句,姚沅聽完,再看向孫義時,便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長,“原來孫大夫今日前來,是拜訪的我娘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孫義擱在腿上的手微微一緊,臉上則是笑的,“姚夫人雖為女子,卻深明大義,不愧是姚家主母,卓爾不群。”
孫義不明白姚沅突然提及姚夫人的用意,但誇讚人總歸不會有錯。
“孫大夫不必緊張,隨便聊幾句罷了。”姚沅一眼看出孫義情緒不穩,先安撫,再試探:“原來孫大夫在沈氏供職,怎麼先前沒聽你提起?”
“在下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第一要務,至於在哪家醫館供職,此事與醫術無關,是以不曾說起。”
“言之有理。”姚沅道:“更何況孫大夫宅心仁厚,與利欲熏心、做出不仁之事的館主自然無法為謀。”
“這……”孫義欲言又止,姚家大少話裡有話,他一時半刻無法參透。
“我們姚家向來重情義,最恨不仁不義之人,哪怕做不成生意,也總得留個情誼在。孫大夫給我娘的提議不錯,略施懲戒也好讓對方長個記性,隻是……”姚沅把玩指間杯盞,垂著眸道:“這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麵。”
姚沅也不拐彎抹角,明著點孫義。
孫義麵對姚夫人時處變不驚,編排起沈傅湫來一套一套的,可一對上姚沅,他心裡就有點犯怵。
因為孫義打心眼兒裡瞧不起女人,再有地位和本事又如何,還不是被男人壓在底下,低人一等?但姚沅不同,他是男人,而且是高門大戶的子弟,常年浸淫名利場,氣勢上自然而然贏過孫義一頭。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孫義遲疑半晌,方才作答:“成事者,不拘小節。隻要事情能辦成,又何必在意手段?”
姚沅聞言,略頷首以表讚同,“所言極是,隻是這樁事還能辦得更漂亮些,就看孫弟兄有沒有這份心了。”
“有。”孫義滿口答應:“望姚大少爺指點一二。”
姚沅是姚夫人的親子,又是姚家的長子,如今與孫義稱兄道弟,極為器重他,自然令得孫義心花怒放,隻以為馬上要攀上高枝,一舉除掉礙眼的沈傅湫,再取而代之了。
孫義將計劃和盤托出,姚沅全程噙笑,隻在聽到“不舉”二字的時候臉色微變,但孫義正在興頭上,並未察覺這一細微變化。
待到談話將至尾聲,孫義順帶提了一嘴:“在下的這個師弟,不僅為人缺德,品性亦是不端,有難以啟齒的斷袖之癖!”
“不知大少爺是否聽聞,他從姚府帶走了個下人,那人粗鄙得很,實在不堪。”
原本與孫義交談多時,姚沅已是興致缺缺,可聽他說起斷袖之癖,姚沅又來了興趣。
“略有耳聞。”
姚沅說得含蓄,其實心裡門兒清,這家仆非但得了沈傅湫的青眼,還把他幺弟的魂兒都給勾了去了,而且……姚沅斜了眼一直沉默地旁聽他們對話的葉意輝,嘴角的弧度更明顯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的這位好友,也與那家仆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
前段時候姚沅曾邀請楊知縣一乾人等去酒肆一敘,葉意輝有事來遲,一進雅間,他就緊緊盯住喬拙,兩隻眼珠子就跟黏在喬拙身上似的,扒也扒不下來。
姚沅尚且無法理解,平平無奇的一介馬夫,談吐中庸,性子也無趣,怎麼這一個兩個的全都被牽著鼻子走呢?
姚沅示意孫義繼續往下說,後者得了應允,便來了勁兒,可勁地抹黑沈傅湫與喬拙,將他們兩個說得齷齪至極,下賤猥鄙。
葉意輝始終一言不發地坐在角落裡,麵具下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翳,眉峰下壓,周身氣場愈發低沉。
那蠢貨的確下賤,還水性楊花,和好幾個男人糾纏不清,可他腦子愚笨,是個一根筋的傻子,哪有孫義說的這般卑鄙無恥,心機深沉,還下流不堪?
腦殼驀地鈍痛,葉意輝眼前有一瞬的發黑,這之後則是持續了好一會的模糊。
葉意輝無須偽裝自己、也不瘋的時候是很安靜的。
就像剛才,他默然地聽著孫義的長篇大論,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直到孫義提到了喬拙。
他的呼吸陡然沉重起來,換氣的節奏也亂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姚沅一直注意著葉意輝,因此立刻就發覺了他的變化。
果然,比起所謂的摯愛,葉意輝對這個家仆更為在意。
姚沅是極少數的知道葉意輝愛慕曾月兒的人之一,他一直疑惑,如果真像葉意輝自己所說的那樣深愛,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彆的男人成婚?還要送上祝福,心甘情願地默默守護?
反正姚沅自己是做不到的,以他對葉意輝的了解,後者也不該是這樣無私的性格。
姚沅唇邊的笑意染上了惡劣,他時而附和,時而挑撥,意在令孫義放下戒備,說出更多話來。
孫義自以為是地在姚沅麵前侃侃而談,殊不知一切皆是姚沅的刻意引導。
言多必失,孫義字裡行間在述說對以色侍人的鄙夷和不屑的同時,也不小心把他自己的小心思給說漏了嘴,“也不知玩弄男子究竟有何妙處,能讓師弟如此著迷。”
“恐怕隻有嘗過的人才知曉滋味吧。”
“大少爺說得是,等到除掉沈傅湫,那騷媚的漢子可就歸在下了,我倒要看看男人是怎麼服侍男人的,哈哈……呃!”
一想到即將染指喬拙,孫義便開懷大笑,豈料剛笑幾聲就被人扼住了喉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驚恐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麵前的男人,被男人狠戾的眼神給震懾到。
明明前一刻還端坐在座椅上,竟然在瞬息之間移動到他身前,還掐住了他的脖子。
孫義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人並非常人。
“你想看,那也得有命才行。”葉意輝收攏五指,將孫義的脖頸掐得青筋暴起,臉上血色儘褪。
孫義喘不上氣,頭腦發昏,又遭大驚,沒過多時就在葉意輝的手下暈死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絕望地發現自己置身於黑暗之中。
“醒了?”
孫義眼前朦朧一片,看不清楚,他無措地左右張望,試圖尋找到聲音的主人。
鏘、鏘——黑暗中,響起金屬撞擊的動靜。
“哼。”葉意輝冷笑,“從哪兒開始呢?”
他的眼睛落在孫義身上,上下逡巡,“嗯……那就愛嚼舌根的舌頭吧,孫義,說錯了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葉意輝強行把鉗子捅進孫義的口中,邊翻攪,邊質問道:“你怎麼敢覬覦他的?”
另一邊,姚沅單手托腮,另隻手舉著煙杆,深深地吸進一口,隨後緩緩吐出。
室內煙霧繚繞,姚沅的臉龐隱在白霧之後,很不真切,辨不明情緒。
“忱君。”
“在。”
“剛才孫義說的可都記住了?”
“記住了。”
“挺有意思的,可惜葉弟兄性子太急,把人給帶走了。事兒就交由你辦吧,對了,記得把地下室的東西一起帶去,可彆讓這出好戲落幕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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