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商的商,是商人的商——明磬塵見到許商的第一眼,就在心裡下了這個判斷。
他暗自道:難怪姓沈的愛斂財,功利心重,給有錢人看病拿病人當冤大頭宰,原來他師父是這個德行,難怪,難怪。
一雙精明的小眼睛,鷹鉤鼻,鼻子底下有兩撇小胡子,與人談話時會不自覺地撚胡子,比起醫師,說是商人還比較可信。
沈傅湫將明磬塵介紹給許商,說是在青衫鎮偶然遇到的一位有奇遇的友人。
明磬塵雖說在喬拙麵前總是不大正經,不是裝可愛就是裝可憐,說起挑逗人的騷浪話來麵不改色,但對上外人,一擺出端正的姿態來,還是有模有樣,挺能唬人的。
一襲素白直襟長衫,垂感極好,搖曳墜地,繡著古樸紋樣的金色滾邊,腰間束有鎏金寬腰帶,勾勒出高挑、秀雅的身形。
瑩白的肌膚、皚皚白雪般的銀絲與素色衣衫相映生輝,愈顯得黯紅的眼眸詭譎、神秘,眼簾低垂、不苟言笑時,竟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淡雅出塵之感。
今晨,明磬塵照顧好喬拙,便給自己捯飭了這一身,沈傅湫觀其衣著打扮,給了四字評價:“裝腔作勢。”
“神醫穀穀主可是醫界泰鬥,不正式點怎麼行?”
沈傅湫挑眉,但笑不語,心想這副打扮正不正式另說,要給穀主一個下馬威倒是真的。
果不出所料,見到許商後,明磬塵極儘矜持端莊,全然不複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樣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久聞穀主盛名,不曾謀麵,今日得見,果真當世無雙,不負神醫之名。”
雖說講的是客套的恭維話,可明磬塵一副驕矜樣兒,昂首垂眸地看許商,話從他嘴裡說出,不帶半點討好的意思。
沈傅湫旁觀他裝模作樣,攥了攥手,忍住想要扶額歎息的衝動。
要不是知道明磬塵平常是何種模樣,他可就真信了。
沈傅湫曾許諾向他師父請教兩樁事,一樁是明磬塵的脈象,另一樁是明刹閣信物的由來。
第一樁還好說,隻是這第二樁……沈傅湫不大有把握。
以許商的性子,再加上他對沈傅湫這個一手帶大的徒弟莫名的戒備心,問的十分,答的能有五分都算好的了。
醫穀人人以為沈傅湫是許商愛徒,將來會繼承穀主衣缽,實則卻不然,許商授予沈傅湫的學問總是教一半藏一半,若不是沈傅湫天資異稟,恐怕得不到如今的成就。
所以明磬塵與沈傅湫商議過後,決定還是親自會一會他的這位師父。
明磬塵先讓許商為自己把脈,他端端正正往那兒一坐,寬袖撩起,露出一小截纖白的腕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之後,便見許商的神色隨著時間的推移愈來愈凝重。
許商行醫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脈象。
時而如耄耋老人,似垂垂老矣的朽木,時而從容有力,不浮不沉。
許商一手把脈,另一隻手撫上胡須,若有所思地撚了撚。
半晌過後,許商才慢條斯理地道:“行將就木,絕處逢生。誠如傅湫所言,是有奇緣之人。”
明磬塵微掀眼瞼,睨了許商一眼,不動聲色。
許商麵色如常,內心卻已生了疑竇。他本以為不過是個頗有地位的後生小輩,然經此一遭,他屬實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明磬塵洞悉許商心生動搖,心知時機已到,正欲再敘,怎料突然心悸不止,“咳,咳……”
明磬塵捂住胸口,悶咳幾聲,起身道:“晚輩身體抱恙,失陪。”
突發心悸不同尋常,與其說是悸動,不如說是血液在沸滾。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有不該來的人來了。
一如明磬塵所想,來者的確是位不速之客。
他放出上回交手時捉住的蠱蟲,讓其引路。
蠱蟲一路躥至喬拙屋外,門上了鎖,明磬塵試探地問了句,隨後便破門而入,救下了喬拙。
而那隻經明磬塵喂養的小蠱蟲則被他藏在刀身上用於放血的凹槽裡,蠱蟲在他劃破葉意輝的皮肉後伺機沿血流鑽入傷口之中,進了身。
兩蠱相遇,必相蠶食,毒多的吞噬毒少的。
明磬塵無法自己飼蠱,因血中毒性太強,但如果是經由他人育成的蠱,尤其是同胞妹妹明箬沁喂養而成的,則會對他的血液產生抗性,不至於承受不住毒性爆體而亡。
蠱已下,唯需靜待。
沈傅湫與明磬塵一前一後進了書房,後者反手將門落鎖,隨後以食指和中指夾著葉意輝臨去前留下的請柬,揚了揚手,“喏。”
紅色請柬破空而去,沈傅湫亦是豎起兩指,將其夾在指間,穩穩接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打開請柬,快速閱覽了一遍。
字體娟秀、柔美,然而字裡行間卻是暗藏恨意,傳遞出的意思比起邀請更像是一種挑釁。
正月初三,姚家少爺的婚宴,石洞、祭品、失蹤案,明磬塵所有的疑惑和追查的事情都能得到解答。
信中還諷刺明磬塵乃是庸常之輩,調查多時一無所獲,從前娘親常誇他聰慧,如今看來不過爾爾,是娘看走了眼,直把庸材當良木。
“誰給你的?”
“舍妹。”
“倒是對冤家。”
明磬塵哂笑,“我看你師父對你諸多防備,師徒情意甚是淡薄,你又何苦瞻前顧後,為醫穀憂慮良多?”
沈傅湫斂眸,“自有其因。”
“不妨說與我聽。”明磬塵施施然坐下,笑道:“正好我有些事要告知於你,你可以聽過之後再自行判斷,要不要同我說。”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
葉意輝回到裁縫鋪,鋪子窗門緊閉,用木板封死,未點燈,室內黢黑一片。
他在黑暗中行動自如,鋪子的布局早已爛熟於心,他轉過七八個彎,穿行過幾道門,最後來到暗室外。
吱嘎——
門軸扭動,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與之一齊響起的,還有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音黏糊糊的,好像有水滴落下,打在了水窪裡。
啪嗒、啪嗒,水滴聲在靜謐的屋子裡顯得尤為清晰。
葉意輝踏入暗室,往西邊角走去。
伴隨著他的腳步聲,屋子裡響起了越來越粗重的喘息。
“呃咳,嗬……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短促的喘息聲中糅雜了驚懼、惶恐和絕望。
聲音的主人就處在西邊的角落,正蠕動著殘破的身軀妄圖逃離,然而無論如何掙紮,他都無法從這個角落裡挪開半分。
因為他全身的筋脈都被挑斷了。
他逃不了了。
葉意輝一步一頓地走到他麵前,每停頓一下,都像是斬頭的刀割在後頸上,沒割斷,隻流了些血,卻比生生一刀砍斷還要殘忍,不給人乾脆利落的一記,而是要慢慢地折磨,讓其受儘煎熬,生不如死。
不知過了多久,這段不算長的路走到了儘頭,葉意輝站定,點燃了手裡的煤油燈。
嗤的一下,小小的火苗燃起,照亮了他的臉——說是臉,可原本是皮膚、是五官的位置已經麵目全非,隻餘下一片模糊的血肉,和空落落的洞。
“我去見過他了,用你的臉。”
攢動的火焰映在葉意輝的下巴那兒,他勾起一邊唇角,上半張臉仍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他語氣陰冷地道:“哈,也算是完成你的遺願了,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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