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冬雪來(1 / 1)

樊籠 卿隱 1628 字 22天前

膳房裡頭的一乾眾人早就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多時辰了,前去內院送膳的蘇傾和紅燕卻遲遲未歸,這不得不讓他們多想,莫不是她們途中出什麼岔子了?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柳媽的臉色變了又變,愈是這般時候她腦中愈是無厘頭的輾轉出她們二人可能遭遇的各種不幸來,一時間心亂如麻,焦急如焚。

正當她等不及了要起身前往內院打探之時,福豆驚喜的一聲‘歸來了’頓時讓柳媽喜出望外,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屋門口,待遠遠的見著她們二人相攜而歸,頓時那顆高高提起的心重新落回了肚裡。可沒等她稍緩口氣,卻注意到她們旁邊跟著的兩個婆子,分明是老太太院裡的王婆子和李婆子,卻不知為何隨著紅燕她們一同歸來。

來不及細想,柳媽急急忙忙迎上前去,與兩位婆子打過招呼之後,細問一番,這才總算明白這中間出了什麼岔子。

得知其中緣故,柳媽懊惱非常的拍了下自個腦門,愧道:“都是我這個老婆子老糊塗了,光想著讓荷香紅燕她們兩個體麵的奴婢給老太太送膳去,卻單單忘記了她們二人從來隻在膳房這等外院走動,哪裡曾去過內院?饒是紅燕這蹄子隨著我有幸走過一回,可她那榆木腦袋又哪裡記得住?這事全賴我,兩位媽媽千萬要在老太太麵前替咱們說說好話,切莫怪罪這兩個丫頭,要罰就罰我這個老糊塗的婆子罷。”

王婆子擺擺手道:“您老切莫說這等話,咱家老太太的脾性您還不知?那最最是一等一的慈善人,見著兩丫頭的可憐樣,早就氣消了,又聽聞兩丫頭的苦衷,便是半點氣性都沒了,反而殷殷切切的囑托大爺一番,莫要罰她們二人。這不,唯恐這兩丫頭記不得路,還格外的讓咱們兩個婆子巴巴的來送她們一程來了。”

“瞧這兩丫頭作孽的,怎敢真勞煩兩位媽媽前來相送?”柳媽怒嗔蘇傾和紅燕一眼,便熱情的拉過兩位婆子往膳房裡走:“兩丫頭不懂事,讓您老二位累了這一遭,剛好膳房裡熱了些茶和果子,您老二位進來先吃些,這冰天雪地的,來一遭可是受罪了,吃點熱茶暖暖胃先。”

兩位婆子略一推辭便隨著柳媽進了膳房,吃過了茶點過後,柳媽硬塞給兩位媽媽一人一隻油紙包著雞腿,兩位婆子推辭不過,便揣在袖兜裡,閒話家常一番後,便起身離去。

待兩位婆子離去後,柳媽忙吩咐人將膳房門關上,拉過蘇傾紅燕她們二人,仔細瞧了又瞧,見紅燕雙眼紅腫如桃核,血絲遍布,偏的仍舊往外不停的冒淚水,不由心疼道:“快莫再哭了,你這眼睛可受不住這般哭法。不是老太太沒罰你倆?怎生還哭的這般厲害?”

這要沒人寬慰的話倒也罷了,紅燕慢慢的或許就止了淚,偏偏是這樣溫情的安哄,讓她想到在內院裡那提心吊膽的一幕,不由悲從中來,整個人撲到柳媽懷裡嗚咽大哭起來。

“這……這是怎麼了?”

蘇傾吩咐福豆拿來了條乾淨毛巾,在溫水裡浸了浸,擰乾之後遞給了柳媽。

“老太太仁慈沒罰我們,隻是紅燕到底年紀小些,今個這遭怕是狠狠嚇著了。先前領錯了路,本來她就一路上既擔心受怕又愧疚自責,好不容易吹了一路冷風東拐西繞的找到了地,還沒等喘口氣,裡頭大爺就給我倆定了罪要打要殺的,要不是老太太給了我們一個開口解釋的機會,怕是今個我倆能不能回來都難說。”

柳媽聽得其中竟有如此曲折,頓時倒抽了口涼氣:“大爺他、竟這般冷情?”

“大爺不及老太太他們那般仁慈。”蘇傾對宋府大爺的感官糟糕透頂,隻對著柳媽低聲說罷這句,便再也不欲多談半分。

柳媽聞言,心頭忐忑難安的想著,怕是這大爺官威日盛,在外做官久了,愈發的眼裡容不下沙子,也不知是不是想把官場上的一□□到府上來?上頭主子嚴酷,這對於他們下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那日過後,柳媽本不欲再讓蘇傾和紅燕去送膳,打算自個帶著福豆去跑這趟差事,可蘇傾向來與柳媽親,又哪裡舍得她跑上跑下的替受這份累?況且逼近年關,膳房裡的事務本就繁多,素日裡柳媽的活計就不少,倘若再添上這筆,這怕她的身子也扛不住。

謝絕了柳媽的好意,蘇傾帶上木漆捧盒和福豆一起出了門前往內院,之所以沒讓紅燕跟她一道,那是因著紅燕那日哭的狠了,眼睛腫脹的次日也未消,因而這些日子送膳食的活計就暫由福豆接替。

福豆人雖機靈,可到底年歲小,好奇心重,因著從前也未曾到過內院,此次是頭一遭來,因而一路上左顧右看的甚是稀奇。

繞過水榭之前他們還需穿過一個花園子,花園子裡頭樹木山石繁多,蘇傾唯恐福豆光顧著看景不看腳底下,遂低聲提點他千萬仔細點走路。

福豆將捧盒往懷裡托了托,轉頭看向蘇傾笑嘻嘻道:“姐姐放心便是,打小我就是山裡頭野跑慣了的,彆說這路不過是山石多了些,就是高千丈僅半人可通過的懸崖峭壁上,小子也能飛奔如鹿!”

蘇傾好氣又好笑的睨他:“知道你這個猴崽子機靈!不過這府上可不是你的懸崖峭壁,你就是如鹿也奔不起來。仔細你腳下罷,清晨上凍,這路可滑的厲害,要是一個不小心摔了出去,你人摔了個四仰八叉倒不打緊,摔著了主子們的食盒,到時候有你的板子受。”

福豆吸吸鼻子,仍舊是嬉皮笑臉的樣,可食盒卻捧得分外緊:“得嘞,都聽您的,咱這仔細小心著呢。”

瞧他那皮實樣,蘇傾搖搖頭啞然失笑。

說話的這會功夫,半空中烏雲聚攏成團,不過頃刻功夫,竟洋洋灑灑的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福豆孩子心性,見下了雪,歡呼一聲,趕忙仰起了腦袋努力睜眼看著雪的源處,一張黑黢黢的小臉洋溢著藏不住的喜悅:“荷香姐,您快抬頭看,咱頭頂那片黑雲,那麼一大片,這要下到多久啊!我敢說,這次下的雪一定不小哩!”

蘇傾失笑的搖了搖頭,抬手攏了攏身上的衣裳,以防雪花沁入衣裳內的肌膚。

福豆見此,嘻嘻笑著:“荷香姐,紅燕姐都說了您可是雪做的人,怎麼也怕雪來著?”

蘇傾佯怒抬手作勢要打,福豆忙閃身躲過,嘴上忙呼:“荷香姐手下留情啊,小子再不敢胡咧咧了!”

蘇傾怕他閃著,忙道:“行了不鬨你了,你仔細著腳下。”

“就知道荷香姐最疼我了。”福豆舔著臉嘻嘻說著,轉而又道:“不過荷香姐,你也忒不耐凍了些,也虧得是在咱蘇州的地界,冬日裡雪少還暖和些,這要是換做北邊的地界,那冬日那雪呼呼一下就是一尺來厚,你還不得凍煞了!”

提到北方的冬,蘇傾不由神情恍惚了幾許,少頃,複含笑詢問:“你可去過北邊過冬過?”

福豆摸摸腦袋:“沒呢,小子長這麼大還沒出過蘇州府城呢,哪有那個福氣去北邊見識過?不過聽人說北邊冬日裡雪下得可大著哩,能到人的咯吱窩呢。”

蘇傾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倒是將前頭愁緒衝淡了不少。伸手點點福豆的腦門,她嗔道:“你這又是聽那個嚼嘴的瞎咧咧的?北邊縱然是雪大了些,可哪裡就到人咯吱窩了?說出去可不笑死人了。倘若日後有機會,能去過一回的話,你便知曉了。”

福豆嘿嘿一笑:“小子這不是沒去過,也都是道聽途說的。不過話說回來,咱這冬日尚且都這般冷了,那北邊冬日下著那麼大的雪,還不得讓人冷死?想想那夜裡入睡,隻怕要嚴嚴實實的鋪上好幾層被褥吧?”

聽了這話,蘇傾隨口答道:“這你就恰恰說錯了,北邊大多數人家裡都有火炕,天兒一冷,家家戶戶都會將火炕給燒起來,人坐臥在火炕上取暖,那才叫一個舒適暖和。更有些家境殷實的人家,會在地麵下通上火道,也稱地龍,屆時通上火去,融融的暖意沿著火道傳到屋內,縱使外頭嚴寒刺骨,屋內仍舊溫暖如春。”說到這蘇傾頓了下,又睨著他笑道:“若是哪日不小心使多了柴火,那時屋內熱氣騰騰,指不定熱的人受不住,還得開著窗戶透透涼氣呢。”

福豆張大了嘴,頭一次聽到這樣事情的他仿佛聽到了天外怪談,簡直令他不敢置信:“荷、荷香姐,您這是哄小的逗趣吧,哪裡有這樣好的事物,竟讓冬日裡過得能跟夏日裡比較了?”

蘇傾瞧他那傻傻的樣子就覺得好笑,遂逗他:“你小子真是聰敏,一猜就猜出來是姐姐逗你。厲害了福豆!”

說完,也不等看那福豆何反應,蘇傾無聲笑笑後,便抓緊時間趕路了,畢竟這會子雪越下越大,隻怕待會耽擱了行程延誤了送膳時辰。

福豆本能的覺得這話不像是在誇他的,再說明明前頭他荷香姐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哪裡又是逗他呢?

一抬眼,卻見著蘇傾已經走得老遠,福豆忙喊道:“荷香姐,您彆走那麼快啊,等等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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