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七區後,陸延洗過澡,頭發半濕著,躺在床上半天沒睡著。
陸延想起來吃飯時他跟大炮互相加了微聊,便把大炮拉進一個叫‘v’的群聊裡。
[陸延]:新成員。
[大炮]:大哥們好!
[江耀明]:吉他手,黃旭,老旭,你後繼有人了啊。
黃旭估計有事在忙,沒回。
幾人插科打諢聊了一陣,陸延正準備把手機往邊上扔,黃旭的一條語音正好發在群裡,很長,一分二十秒。
說的什麼玩意?
陸延點開,揚聲器裡是黃旭一聲鄭重的輕咳:“咳!”聽起來頗為正式,整得跟領導發言的前奏一樣。
黃旭:“我作為v團前任吉他手,有幾句話想說,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我們團主唱,想必你也已經對他有所了解,他可能會對你有一些技術上的過分要求……”
黃旭這一分鐘二十秒裡有半分鐘都在吐槽陸延。
陸延笑著低聲罵了一句。
黃旭說著說著,中間空出一拍,語氣不再調侃:“但是我們v團是一個,一個很好的樂隊。”
黃旭後半段語音不像前麵那樣說話那麼流暢,他光“一個”這個詞就重複好幾遍,像是突然間詞窮,找不到形同詞。
黃旭那頭很安靜,時不時伴著農村鄉下、深夜裡某種動物的叫聲和蟬鳴。
黃旭最後說:“大炮兄弟,v團吉他手的位置就交給你了。好好乾。”
黃旭這番話讓他想起之前加入的那個樂隊,黑色心臟。
雖然他不願意回想霽州發生的一切,但是這個樂隊、以及樂隊裡所有隊員,確實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影響著他對“樂隊”這個詞的看法。
黑色心臟隊長把“七”這個數字分給他的時候,邊調音邊說:“這是我們樂隊習俗,每人一個號,算是……一種傳承。”
當下一任隊友背起琴,從指尖流瀉出來的旋律,可能就是某位已經離隊的前隊友譜的曲。
——總會有人帶著已離開的人的信念,繼續站在台上。
陸延任由手機屏幕自己暗下去,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閉上眼。
陸延這一覺睡得很沉,中午睜眼醒過來,發現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他臉上,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暈,他緩了會兒才起身洗漱。
牙刷到一半想起來昨天晾在天台上的衣服還沒收,於是當他叼著牙刷,眯著眼拉開門,正好看到肖珩那屋門也開著。
那扇門正對著他,肖珩襯衫袖口折上去幾折,地上鋪著些散亂的零件。
陸延走過去,蹲下身去看那堆東西:“你這什麼。”
肖珩剛把這堆東西從電腦城拎回來,他伸手拿起一樣離陸延最近的,說:“主板。”
說完又拿起另一樣。
“顯卡。”
“……”
“內存條。”
看不懂。
這都什麼跟什麼。
陸延剛這樣想,肖珩就把手裡那樣東西放下,“嘖”了一聲說:“說了你也不懂。”
“就你厲害,你牛,”陸延嘴裡還叼著牙刷,嘴裡含糊不清,“你要自己裝電腦?”
陸延對電腦這塊了解不深,自學編曲軟件那會兒是他在電腦操作這方麵的巔峰時期,不然他也不能把他那台電腦用成那樣,他又問:“你們厲害的人,對電腦要求比較高?”
肖珩:“不是。”
陸延聽到蹲在他邊上那位大少爺嘴裡吐出四個字:“因為便宜。”
“……”
這理由也太真實了。
等陸延從天台上收完衣服,簡單收拾一番鎖上門準備出去,肖珩還在裝主機。
酒吧老板前一陣找他,他一直沒時間去,今天正好有空,打算過去看看。
陸延走之前,看了眼肖珩身後那間屋子,發現從剛來到現在,這人空到不行的房間裡總算多出幾樣東西。
酒吧還是老樣子,由於是白天,酒吧處於暫時停業狀態。隻有孫鉗一個人倚在吧台邊上喝酒,其他人都在清掃衛生。
“來了,”孫鉗放下手裡的酒杯,勾著陸延的肩說,“你先幫我看看那個調音台,上回演出調完音之後總覺得不太對。”
陸延:“行。”
舞台並不高,他直接踩著底下那塊墊子就能翻上去。
孫鉗站在底下問:“怎麼樣?”
陸延檢查完話筒線說:“應該是線路接觸不好。”
孫鉗:“誰問你這個——我是問你,你怎麼樣?”
孫鉗雖然找陸延的時候都說的是出來喝酒,但兩人都清楚,男人之間喝酒就等於是聯絡感情。孫鉗是真放心不下這支在他酒吧駐唱三年多的樂隊,想借著這次機會給陸延介紹介紹工作。
陸延把線路重新接好,然後靠著調音台去看台下。
“挺好的,”他看著台下那片能容納兩三百人的小區域說,“剛找著名吉他手。”
孫鉗著實沒料到陸延居然還在找人:“找著人了?”
“嗯。”
孫鉗愣住。
他直到現在才開始重新審視陸延當初電話裡說的那句“永不妥協”。
“好好好,”孫鉗回過神,在台下激動地左右踱步,最後猛地一拍手說:“這舞台我給你們留著,我等著你們v團殺回來!”
殺回去。
陸延心說,他們團下一任貝斯手連影子都還看不著。
陸延沒在酒吧多逗留,等他回去,對麵那間屋子的門已經關上了。
陸延站在樓道裡掏鑰匙,推開門打算練會兒琴,然後繼續直播事業。但他在屋裡晃了一圈找手機充電器,找半天沒找著,卻這經過電腦桌邊時,發現桌上擺著一台嶄新的電子合成器。
modx。
他原來用的是一台二手合成器,音色普通,幾年用下來本來早該淘汰。桌上這台合成器價格不隻是翻幾倍那麼簡單,比他原來那台後麵還多個零。
陸延對著那台合成器愣了好半天。
想來想去,能進出他房間的也隻有一個人。
陸延找到充電器之後,插上電,給肖珩撥過去一通電話,電話兩秒就被接起。
“你進我屋了?”陸延問。
對麵絲毫沒有私自開門的覺悟:“嗯。”
陸延低頭去看電腦桌:“合成器……”
他話還沒說完,肖珩打斷道:“網費。”
“網什麼?”
肖珩重複:“給你的網費。”
網費隻是隨口一說。
而且哪有人交那麼貴的網費。
陸延閃過好幾個念頭,最後想這人怎麼知道他想換個合成器。
他本來今年的計劃就是換一個合成器,然而由於商業演出取消,偉哥又在電視上毫擲十萬,一個一個夢就這樣飛出了天窗……等等,十萬。
蹲偉哥新聞直播那會兒,他好像是跟肖珩暢想過“有了這筆錢,先換個合成器——”。
“我那電腦,金子做的?”
陸延還想再說幾句,對麵隻說:“不要就扔。”
“……”
肖珩那邊是車流和喇叭聲。
肖珩剛從車上下來,街對麵就是c大,c大那塊牌匾被陽光照得晃眼睛,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聽手機那頭傳來陸延氣急敗壞的聲音“你他媽錢多啊”,他這才慢悠悠穿過那條街。
肖珩去的時候,胡教授正好剛下課,他端著架子說:“行啊,還知道要來。”
肖珩叫他一聲“胡教授”。
胡教授合上教案,一吹胡子,把手裡那根筆點在桌上說:“根據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你要想順利畢業,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很困難!你這學期曠的課都夠開除你三次的了!”
胡教授想著先把重話說出來,等會兒再給肖珩留點餘地,試圖讓這孩子學會感恩。等肖珩說幾句話反省的話,這件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畢竟怎麼說也是肖家的少爺,他受肖啟山所托,一直以來都對這位爺睜隻眼閉隻眼。
“你現在要想順利畢業,你——”
胡教授算盤打得響,沒料到肖珩直接把他算盤給砸了。
肖珩:“我來辦退學手續。”
胡教授“你”到一半,語氣了來個急轉彎:“你——你小子在說什麼?!”
這位胡教授糾纏翟壯誌多日,為的就是讓肖家這位少爺回學校上課,現在肖珩人是來了,但是站在他辦公室裡跟他說要退學。
肖珩從辦公室出去,坐在樓梯台階上抽煙。
手機就擺在邊上,抽完半根煙後,手機開始不斷震動,上麵是不斷跳動的一串號碼。他不用看也能猜到是誰。
肖珩不緊不慢把那根煙抽完,才拿起手機,點了接聽。
“你瘋了是不是——”
“我花錢把你塞進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肖啟山這段時間像在熬鷹,就等著肖珩出去之後什麼時候能被他熬死,結果那隻鷹卻脫離他的掌控,比起暴怒,更多的是自己也不肯承認的慌亂:“沒有文憑,你能乾什麼!”
肖珩接電話前以為自己會煩躁。
以為回像以前那樣,聽到肖啟山的聲音就覺得呼吸不上來。
然而他沒有,什麼情緒也沒有。
他甚至可以很平靜地對肖啟山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也知道我能乾什麼。”
肖啟山一時間啞口無言。
肖珩掛了電話。
未讀欄裡,除開肖啟山剛才打的那幾通未接來電,剩下幾條是翟壯誌發來的消息。
肖珩點開聊天框,並沒有回複翟壯誌那句“老大你不會退學了吧”,反而打下一行:問你件事。
[翟壯誌]:?
[肖珩]:之前論壇裡那個。
[肖珩]:他誰。
突然來一句論壇,翟壯誌反應半天,隔幾分鐘才回:什麼論壇?難道是那個……跟你鬨過緋聞的悲慘學弟?好像叫許燁吧,計算機係的。
曾經轟動論壇的當事人“悲慘學弟”許燁解決完生理需求,拉開廁所隔間門出去,正對著隔間的那堵牆邊上,又靠著一個男人——男人見他開門出來,抬眼朝他看去。
覺得這個場麵似曾相識,忍不住虎軀一震的許燁:“……”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你們忘了許燁是玩貝斯的黃t恤==
算上這章六更啦,然後感覺狀態不太好,打算休息一天調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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