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是死一樣的寂靜。
對麵那人身上穿著件簡單的黑色襯衫,神情冷淡,打量完他往前走兩步:“許燁?”
許燁在短短幾秒鐘裡設想了多種情形,上回在廁所裡被人堵住的陰影實在太深。
上次那個幸好是場意外,但這次呢?
不會真對他有興趣吧。
許燁仔細辨彆對麵那人的神情,男人臉色冷的跟他身上那件襯衫一樣,許燁心說有興趣這個假設可以排除,因為這次來的這個人看起來更像來找他打架的。
許燁驚慌失措:“你又是誰啊!”
肖珩根本想不到他在悲慘學弟眼裡已經成為一個堵在廁所想暴打他的變態。
半小時前,他站在胡教授辦公室裡,說完他要退學,胡教授手裡拿著的那支筆都掉在地上,指著他鼻子說半天:“你現在退學,你知道退學之後你要想出社會是什麼下場嗎。”
胡教授說的那些話他並沒有仔細聽。
他目光偏移幾度,落在窗外灑滿陽光的樹梢上,心想:之前陸延找的那個貝斯彈得還不錯的人,叫什麼來著。
……
肖珩說:“找你有點事。”
許燁往後退兩步。
“你彆過來啊。”許燁心裡在默默流下兩行淚,慌得不行,他說著忍不住看向門口,發現廁所大門居然是關著的,於是他隻能往廁所隔間裡退,急忙關上隔間門。
“啪!”
關門,落鎖,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
“……”
肖珩無語地看著那扇門:“出來。”
出來這兩個字被肖珩念得毫無起伏。
果然是來打他的吧!
許燁躲在隔間裡,蹲在馬桶上瑟瑟發抖說:“這位大哥,我不記得之前哪裡得罪過你。”
許燁又繼續說:“我是個很善良的人,我連路上的螞蟻都不忍心踩,我不喜歡打架。”
肖珩看著麵前這扇隔間門,抬手掐了掐鼻梁,有點頭疼地想:這他媽是個神經病?
許燁承受著廁所陰影所帶來的刺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話,他甚至開始胡言亂語地講述自己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傳奇故事。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被門外的人打斷:“彆吵。”
許燁不敢說話了,他開始掏手機群發:救救我,坐標計算機二樓男廁所。
就在這時,門外的人又說:“你是不是之前玩貝斯的那個?”
許燁:“啊?”
十分鐘後,許燁坐在機房裡,悶頭敲鍵盤。
他在心裡瘋狂咆哮:這一個兩個的!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堵在廁所裡是想嚇死誰啊!
他電腦屏幕上是期末課程設計作業,還有幾天就得交,這個課程設計他從搭框架開始就搭得過於複雜,超過了他目前水平,越往裡深入越發現自己給自己挖下不少坑。
許燁抓耳撓腮地敲鍵盤,敲著敲著右手邊多出來一個人。
肖珩走到他邊上那個空著的電腦邊,把椅子拽出來,往位置上一坐,坐得相當自然——跟陸延混久了,這種事坐起來竟也得心應手。
兩人都沒說話。
肖珩坐著粗略看完許燁的框架,伸手去按邊上的電腦開關。
安靜一會兒後。
許燁聽到邊上敲鍵盤的聲音。
許燁忍了半天,最初以為是這人又要耍什麼小伎倆,但這敲鍵盤的時間也著實太長了些,他還是忍不住側頭看去。他愕然發現邊上那台電腦屏幕上是一段熟悉的代碼,這人把他的框架這個都複製下來。
說熟悉也不算太熟悉。
這些代碼明顯有些地方跟他的不一樣。許燁這一眼隻來得及看到前半部分,發現困擾他很久的一個問題被輕而易舉解決。
“你會c語言?!”許燁問。
肖珩沒說話。
“這個地方……”
許燁正準備湊過去問他這裡改完後麵的部分怎麼處理。
然而肖珩手速奇快地敲完最後兩行,卻把頁麵縮小,手拖著鼠標慢條斯理點開一個小遊戲,開始打撲克。
許燁:“……”
許燁簡直要瘋。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麵前擺著一盤菜,聞到味卻不能吃。
肖珩靠著椅背,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鼠標上,等打完一局才開口問他:“想知道?”
大二的計算機課程對他來說沒什麼難度,這些內容都是他以前玩剩下的。
許燁瘋狂點頭。
肖珩麵前的電腦屏幕上還是那個遊戲界麵,但他敲鼠標的手卻停住,手虛虛地搭在上頭,屈指輕敲一下:“但我有個條件。”
許燁:“什麼?”
肖珩繼續說下去:“他們樂隊的歌,你聽過嗎?”
這問題問得太突然。
上次那件事許燁隻當是場意外,更沒有想過要去找他們樂隊的歌聽。
“我不是讓你進樂隊,怎麼選擇是你的事,”肖珩手指在鼠標上輕點一下,調回到代碼界麵,他把代碼留在電腦屏幕上,離開機房之前說,“我的條件是在你做選擇之前,去聽一次。”
去聽一次。
去聽聽他的歌。
陸延下午繼續重操直播大業。
他在電話裡罵完肖珩,掛了電話後想把合成器的錢轉給他。
這是一個好主意。
但是問題擺在他眼前:
他,沒,有,錢。
……
陸延歎口氣,頭疼地打開直播軟件。
上回直播雖然中途出現意外,但他事後去看賬戶餘額,發現短短一個多小時直播時間就收到近一百打賞。
換算一下成本,效益還行。
陸延並沒有規定直播時間,中間隔幾天,第二次直播熱度比頭一回少很多。
為了讓新來的觀眾了解‘vent’樂隊,開播前十分鐘,陸延又重新講了一遍樂隊建隊史,還不忘賞給新成員大炮一個廣告位:“這個樂隊新加入的吉他手,實力不容小覷……”
有觀眾問能不能點歌。
“能點,”陸延說,“隻要是這個樂隊的歌,隨便點,哪首都行。”
觀眾裡有上一次觀看過直播的明白人,已經逐漸了解陸延的套路,開始刷‘哈哈哈’。
觀眾:這直播軟件免費讓你下載真是虧了。
陸延雖然嘴上這樣說,還是順著他們唱了幾首時下熱門歌曲。
他唱到一半,在中間那段間奏途中,直播間有人忍不住問:難道隻有我一個人好奇上次那個人是誰嗎?
這一刷,像是開了個頭。
其他觀眾也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情。
-其實我也想問,一直沒好意思。
-+1,雖然沒看到臉,但是那個手和語氣,我死了。
-那位哥今天也在嗎?
陸延看到這行字,習慣性回頭去看一眼電腦椅,空的。
觀眾越刷越烈,各種奇怪的猜測都出來了,陸延想說那是他鄰居,結果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就變成了:“不是,他是我爸爸。”
“……”
操。
他都想扇自己一巴掌。
直播間沸騰,觀眾紛紛表示:爸爸?這麼刺激的嗎。
陸延發現肖珩在他直播間的熱度比他還高不少,他幾次試圖略過這個話題,每次都能被觀眾拽回來。
“他真是我爸爸,不是,是我鄰居。”
“我他媽在說什麼。”
陸延最後說:“你們專注一下我天籟般的歌聲行不行。”
陸延下午總共播了三個多小時。
正準備下播,門被人敲響。
“進。”
門本來就沒關,在直播間擁有頂流人氣的鄰居肖珩推門進來。
“謝謝‘耳朵土’兄弟送的小花。”
陸延忙著念感謝名單,一時間顧不上肖珩進來乾什麼,等他念完,抬眼往後看,這才看見肖珩正把他原來那台破電腦從電腦桌上撤走,又把他手裡那台嶄新的黑色主機擺了上去:“……”
陸延看不懂他這個操作:“你乾什麼?”
肖珩:“放電腦。”
陸延:“我他媽當然知道你在放電腦,我問的是你電腦為什麼放我這?”
肖珩理由很充分:“我那屋沒電腦桌。”
“沒網。”
“沒椅子。”
“沒錢。”
“……”
這四個沒,把陸延擊得啞口無言。
肖珩又把顯示屏擺上去,看一眼地上那台被他換下來那台說:“你這台破電腦,你再另外找地方放。”
撤他電腦還要侮辱它破。
陸延氣笑了:“所以你買什麼合成器?”
合成器價格估計跟他配的這台電腦差不了多少。
肖珩在理電線,他倚著電腦桌說:“想給你買就買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多做思考,這話說完不光陸延,連他自己都愣住。
不為什麼。
就是想給你買而已。
陸延忘關的直播間裡評論數暴增。
一眼看過去全是感歎號。
陸延愣了會兒才想起來手機裡還開著直播,他過回神想點“下播”,看到屏幕上一條最新的評論。
觀眾:主播耳朵是不是紅了?
陸延下播後,在沙發上呆坐一陣,想到那條評論,他猶猶豫豫抬手去摸耳垂。
那溫度從指尖一路往下走。
“……”
肖珩換完電腦,坐在原來的位置敲鍵盤。
這人一碰電腦就不分日夜。
臨近深夜,肖珩還在敲,除開中間停了一陣大概是停下來縷思路,其他時間都沒停過。
陸延看了一眼,看不懂:“你網站不是剛賣嗎。”
“嗯,這另一個。”肖珩說。
陸延想說,這也太拚了。
前幾周工作強度已經超過正常人的負荷,剛交完又接活。
肖珩像是看出他想說什麼,停下手裡的動作,往後靠了靠,說:“我今天回學校辦退學手續。”
陸延白天給他打電話的時候確實聽到汽笛聲,但怎麼也沒想到是去辦退學手續,他好幾句話在嘴邊都沒能說出口,最後隻說:“你想好了?”
肖珩沒說話,他把現在在寫的東西縮下去,又調出來一個文檔——那是一個軟件開發策劃案。
即使陸延對這方麵了解不深,但幾頁文檔看下來,他能確定這不是一個突發奇想、過家家式的策劃。相反的,寫得有條有理。
肖珩低頭點上一根煙,說:“想好了。”
陸延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說‘那也犯不著退學’,他聲音很低,像一根羽毛輕輕地拂過耳際。
“想好就去做。”
肖珩手一頓。
所有人都在跟他說“你退什麼學”。
他拋開所有後路,孤注一擲,陸延站在他身旁跟他說:想好就去做。
“通向成功的路不止一條,”陸延的雞湯說來就來,他拍拍肖珩的肩說,又揚起聲說,“隻要不怕苦,不怕累,遇到困難不輕言放棄!”
肖珩笑了一聲:“你忘了你是烏鴉嘴?”
陸延:“媽的,那是意外好嗎,我人送外號七區小福星,不信你問偉哥,他哪張中大獎的刮刮樂不是我給他買的。”
肖珩:“大獎,有多大?”
陸延摸摸鼻子:“十塊吧。”
肖珩笑得止不住。
陸延一開始還喊“彆笑”,到最後自己也沒忍住跟著笑:“操。”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了,前麵有些時空間問題,我等會兒修一修,狗爹(嗯也不知道哪個寶貝取的名字)大四要上的課都是之前掛科重修的課,然後貝斯手還有一周就期末放假了(七月中旬),吉他手高考完來找人(九月份開學)……==我暈了,我的腦子呢,我為什麼不帶腦子寫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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