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願以兩郡換謝臻(1 / 1)

畫醫錦華 千語千夜 2392 字 27天前

昭陽殿中,魏收正在按高湛的意思起草詔書,欲封高歸彥為右丞相,高元海便向高湛進言道:“太傅高歸彥已是威名過盛,所到之處,舉座傾倒,滿朝貴戚莫不與之相交,若是再加封他為右丞相,勢必會助長他的氣焰,到時候他振臂一呼,百萬之眾兵馬皆歸於他麾下,必將會引起國之禍亂啊!”

和士開亦道:“太傅如今身居高位,已是誌得意滿,貪汙受賄,府中置姬妾亦有幾百數,陛下確實不能再加封他右丞相之位,而且……陛下便是以右丞相即皇帝位啊!”

和士開這樣一說,高湛的臉色果然變了,當年他與自己的六兄高演發動政變成功助高演上位,高演便加封他為右丞相,六兄當時也給過他承諾,之後讓他來做皇位繼承人,可後來卻要封自己的兒子高百年為太子,他痛恨高演的言而無信,本欲再次發動兵變起事,乃是擁兵百萬之眾的高歸彥站在了他這邊,才讓高演將皇位傳給了他。

這其中當然也不乏有他母親婁昭君的功勞。

但如果不加封他為右丞相,又怕會引起高歸彥的不滿,正左右為難時,見“謝臻”應命走進了昭陽殿,便問道:“謝卿,快來看看,你給朕出出主意,朕現在應該怎麼辦?”

蕭錦玉聽完了事情的始末,心中暗道奇怪:按理說這高歸彥與高元海應該與陸令萱捆綁在一條船上了,如今和士開與高元海卻為何要阻止高歸彥的官位擢升,難不成是二者之間未能成功達成協議?

“陛下若真是忌憚他的威名,何不將他調離鄴城,就如河間王一樣?”

高湛心中甚悅,便讓魏收改寫詔書,任命高歸彥為冀州刺史,並敕令宮中侍衛不準高歸彥再入宮中。

高歸彥正要參加大朝會,便被宮中侍衛告知了此消息,不免心中大怒,便想到了前天晚上收到的陸令萱的信,當時他極為不屑,暗道一個已然失寵的奴婢竟然還敢來要挾他了,卻不想如今竟被陛下身邊的小人擺了一道。

“聽說除了和士開和高元海在陛下耳邊進讒詆毀太傅功高蓋主,就連那個新得聖寵的謝臻也勸陛下將您外放!”

聽到手下探子傳來的消息,高歸彥心中更怒,但事已成定局,再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已是不可能,便隻得應命去往冀州。

臨行之前,趙郡王高睿與之暢談了一番,但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之間到底說了什麼。

……

“如此一來,這個高歸彥必然對謝臻心生怨恨,也對陛下心生不滿,待他到了冀州,我們再煽風點火,告知他,陛下欲殺他,那麼必會令他起兵造反,到時候再讓和士開慫恿陛下令謝臻去平叛,最後……再讓高歸彥殺了謝臻!”

“此借刀殺人之計,當真是絕妙啊!”

穆提婆似乎已然看到了一個最令人滿意的結果,滿麵都是得意的笑容。

陸令萱倒是沉著冷靜,但唇角微勾,已然生出不少期待。

……

又過了三日,周國的使團終於到達了鄴城,讓蕭錦玉有些意外的是,這次的使團中除了獨孤善以外,竟然還有宇文直,而負責這次迎回閻氏的使團首領乃是周國的一位大將,出身代北竇氏的竇毅!

“聽說這位竇先生很是剛正不阿,也是極力反對以割讓土地來換回宇文護之母閻氏的。”

謝玉璿將從周國收來的情報全部告知了蕭錦玉。

“衛公宇文直自兩年前與南陳的一場沌口之戰兵敗之後,就被宇文護免職,現在一直賦閒在家,他對宇文護雖然表麵恭敬,但實則心懷怨懟,如今也加入到了周國國主宇文邕的陣營之中。

但是此人非常狡黠,有自己的立場,阿姐還需小心應對此人。”

蕭錦玉以謝臻的身份親自到了端門迎接。

宇文直與孤獨善都是在南陳法華山上有見過她的人,因此見麵倒也顯得並不生疏。

尤其是宇文直,目光頗有深意的上下打量了她了一番,含笑道了句:“謝郎君,我們又見麵了!”

“哦不,現在應該改稱謝侍郎了,聽說謝侍郎如今在齊國深得齊主榮寵,一路高升,現在已是身居高位的齊之重臣了。

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當看啦!”

在宇文直的介紹下,竇毅也有些看“謝臻”入神。

蕭錦玉亦客氣的回了幾句,之後便帶著他們到太極殿向齊主高湛呈交國書。

高湛命人擺宴盛情款待周使,宴會正酣之時,竇毅突然舉杯向高湛敬了一杯酒,又轉向蕭錦玉。

“這次出使貴國,我朝陛下有三問,想要問一問貴國的謝侍郎謝臻?”

蕭錦玉亦起身還禮道:“貴使請問?”

“聽聞謝侍郎曾在玉璧城與我朝韋大都督和談時,曾談及治國之道,然,竇某聽說謝家祖上可是以玄入仕,謝侍郎亦是玄、道、儒、佛皆通,敢問,在謝侍郎看來,以何治國?方為正道?”

“昔日何晏、王弼之流,提出天地萬物以‘無’為本,蔑棄典文,幽沈仁義,遊辭浮說,波蕩後生,使搢紳之徒翻然改轍,以至禮壞樂崩,中原傾覆,遺風餘俗,至今為患。

此罪比之桀、紂縱暴一時更為惡劣!

在其位,謀其政,慎思明辯者,當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

是故,臻以為,以儒學為治世之學問,兼內聖外王、施行仁政,方才是開萬世太平之正道!”

最後的一句直令宴會上的推杯換盞聲頓時一滯,坐在太極殿上的高湛也禁不住沉思起來。

竇毅聞言亦含笑略點頭,歎道:“謝侍郎果然是清醒超拔之人,與南朝的那些崇尚阿世之舉魏晉遺風的士人們不同!”

言罷,又問:“竇某第二問,敢問謝侍郎有何誌耶?”

這一問又令得眾人好奇的望向謝臻,暗道: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現在可是在太極殿上、天子麵前,謝臻如今已然身居高位,總不能回答誌在王爵吧?

可若不這麼回答,難道要說誌向僅在於此,或無遠大誌向嗎?

正當眾人紛紛猜想之時,蕭錦玉笑了笑道:“臻為家族所計,令我謝氏不再沉沒於曆史長河之中,此為第一誌向。

我謝氏先祖於淝水之戰後聲望高漲,也曾為晉室天子所忌,幸得蔡中郎將桓伊於殿前撫箏諫言:‘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才免遭其難,辭官隱退。

是故言傳身教:為天下安定,功成身退,百姓皆謂我自然,是為臻第二誌向。”

聽得這一句,竇毅的眼前更是大亮,看向蕭錦玉的目光更顯欽佩之情。

殿上也響起一片竊竊私語之聲,高湛的眼眸中也有了一絲複雜難言的變化。

“請問,第三問又是什麼?”在竇毅的沉默之中,蕭錦玉率先問了起來。

這時的竇毅才清醒過來,向蕭錦玉施了一禮,態度十分恭敬的回道:

“我朝陛下的第三問乃是,聽聞謝侍郎曾在此齊國太極殿上接受天子考核,有作過一首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睛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可是全詩?”

“不是!”蕭錦玉斬釘截鐵的回答。

她這一回答,四周更是嗡嗡聲一片,一句詩便足以名垂千古,竟然還不是全詩啊?

竇毅眼中更是一亮,迫不及待的問:“那全詩是什麼?”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蕭錦玉不作絲毫遲疑,舉杯看向殿外滿輝灑滿的玉階,吟道。

正值月圓之夜,太極殿外明月當空,顯得格外清朗。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二句詞出,眾人已靜。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在念到高處不勝寒時,宴會上的許多大臣們都沉思沉默了下來,就連高湛眸中也呈現中一絲震憾之色。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

待全詩念完,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了,有人甚至低聲暗歎:“好一句高處不勝寒啊!”

竟是讓許多人都生出伴君如伴虎的同悲之感。

竇毅再次沉默了良久,似沉浸在了這首詩的氛圍之中,又過了許久,他才整理好儀容,從宴上走出來,麵向齊國的天子高湛。

“陛下,我朝陛下還有一言,需向陛下請示!”

高湛道:“請說!”

“我朝陛下仰慕謝侍郎之才名,求賢若渴,言道,此次來齊,除了迎回我朝大塚宰之母閻姬以外,還想要向陛下要一人,

為此人,我朝陛下願以兩郡來交換!”

竇毅恭敬的抬手施禮,言辭鏗鏘的說道。

兩郡啊!

嘩的一聲,在座的無論是齊臣還是周使都儘皆驚訝的站起了身來。

“貴國陛下要什麼人,竟舍得以兩郡來交換?”有人不禁問。

竇毅便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他正對麵的“謝臻”,語氣極為柔善的回道:“便是這位謝侍郎,謝臻!”

嗖嗖嗖!眾人的目光又齊聚在了蕭錦玉身上,這令得她一時間感覺很不自然。

而坐在他一旁的高延宗更是緊張起來。

倘若她真是謝臻,自然可以選擇為他國效力,但她是他的四嫂,是蘭陵王妃啊!

而且周使的這一言雖然表麵上是彰顯出了周國國主對謝臻的器重,但也無疑於將她置於眾矢之的!

“這算什麼?謝侍郎又不是我齊國的一件貨物,怎能隨意交換?”

高延宗生怕高湛會立刻同意,便急得站起身來反駁道。

“這位郎君切莫誤會,我朝陛下是尊重賢能,唯才是舉,兩郡正好是對謝侍郎的認可與器重,並無拿他當貨物交換之意!”

“敢問貴使,這是貴國大塚宰宇文護的意思?還是貴國國主的意思?”蕭錦玉忍不住問了一句。

竇毅沉默了一刻,回答:“乃是我朝陛下的意思,與大塚宰無關!”

蕭錦玉點頭:“好,我知道了。”

這是什麼意思?宇文護的意思與周國國主的意思,那不都是代表周國嗎?

齊國在場的大臣們心中疑竇叢生,又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太極殿上的高湛,但見這位素來荒唐行事的天子此刻竟然沉默了下來。

在竇毅飽含期待的目光注視中,這位天子忽然抬眼,唇角邊勾起一抹謔笑。

“貴使的誠意,朕知道了,不過,貴國的國主重視賢能,唯才是舉,難道朕就不重視賢能了嗎?”

高湛謔笑了一陣,方才正色道,“抱歉,朕不換!貴使還是帶著貴國大塚宰之母閻氏速回周國去吧!”

高湛的這一回答無疑又令殿上眾人驚詫色變!

這位荒唐的天子竟然還知道重視賢能?若是真重視賢能就不會親小人遠賢臣殺那麼多忠臣良將了!

高延宗緊握的拳頭這才鬆泄下來,看向蕭錦玉禁不住一笑。

竇毅也是料準了這齊國的天子荒唐,定然驚不住這等誘惑,未想到竟然……拒絕了?

沉默了片刻後,竇毅才略有些失望的拱手施了一禮,退到席間。

一場酒宴變得沉默而索然無味。

竇毅遞交國書之後,便向齊主告辭,於次日便帶著宇文護之母回周國。

臨走之時,宇文護之母閻氏還特意央求見了蕭錦玉一麵。雖已老眼昏花,但年邁的老夫人在見到“謝臻”打扮的蕭錦玉時,竟然十分和藹麵露喜悅。

“你便是那個小郎君所說的哥哥吧?多謝這位郎君,讓老身還能有重回周國之日。”

“老夫人客氣了,這是您的兒子所求來的!願您回到周國之後能安享晚年!”

“多謝!”

老夫人鄭重的道了聲謝,方才在竇毅的帶領下上了使團的馬車。

竇毅見著這情形,很是詫異不解,待使團離去之時,才忍不住問:

“老夫人,您為何會對這位謝臻如此禮敬,感激?”

閻氏答道:“使君有所不知,這位謝侍郎乃是個聰慧又極善之人,上一次齊國陛下欲送我回周國,這位謝侍郎便算準了,上次非最佳時機,途中必會引來禍事,後來果然剛出鄴城便遇劫匪與追兵,

後來那小郎君又告知我,讓我不必憂慮傷懷,也許過不了多久,周國必會有使臣來親自迎接老身回國。

這不,你們就真來了嗎?”

“而且在齊國北宮住的這一段時日,這位謝侍郎派了人在外保護我,阻攔了數次欲刺殺我的人。這位謝侍郎待我有恩啊,可惜老身這一生恐怕是無以回報了!”

竇毅再度沉默下來,暗道:看來韋大都督所言一點也不假,這個謝臻果然有料事之能,竟然早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

真是可惜了!竟然以兩郡都換不來這樣一個人才!

正思忖之時,使團的車隊陡然一停,他掀開車簾一看,竟見“謝臻”帶了個人過來。

“謝侍郎有何貴乾?”

蕭錦玉便抬手施了一禮,推出身後之人,言道:“這位是貴國柱國大將軍孤獨信之長子獨孤羅,請貴使將他一並帶回周國去吧!”

她話音一落,獨孤善便跳下馬車,走了過來。

而獨孤羅卻十分不情願,道:“不,我現在不想回去,謝侍郎,我就在杏花煙雨樓裡幫著你做事挺好的!”

“可你是大將軍孤獨信之子,怎能屈就於一個杏花煙雨樓中?

更何況,至親尚在,當敬孝道,彆等到你父親不在之後才來後悔子欲養而親不待!”

“回去吧!”蕭錦玉再鄭重說了一句。

見獨孤羅還在猶豫,她又遞給孤獨羅一塊玉佩,道:“相識一場,這就當是我贈給你的回鄉與親人團聚之禮!回去吧!”

前世是真到孤獨信死後,齊國才釋放孤獨羅,而被釋放後的獨孤羅也是直到北齊滅亡之後才回到周國。

獨孤羅不再說話,但目光中卻隱隱透露著不舍,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對他施以援手投以友善之人。

獨孤善也拱手道了聲:“多謝!”便拉著孤獨羅一同上了馬車。

使團離去,走了很遠,獨孤羅依然不舍的望向逐漸遠去的鄴城城門,直到已看不到謝臻身影。

蕭錦玉回到蘭陵王府後,謝玉璿便打趣道:“阿姐真的是可憐那個孤獨羅啊?”

“不然你以為呢?”

“我以為好戲還在後頭呢!”謝玉璿道,但見蕭錦玉似在沉思,又問,“阿姐可是擔心郡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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