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你真要去見他?”待屋裡人都出去後,淩夜私下來到了蕭錦玉身邊,擔憂的問,“此時他突然要見你,莫不是為蕭昀之事?”
蕭錦玉搖頭。
“若是為蕭昀之事,要見,便早就見了,此刻心生此意,怕是與周國來使有關。”
“可這周國來使並不認識女郎,女郎也從未去過周地吧?”
蕭錦玉便轉向淩夜問:“這周國來的幾位使者是否與始興王陳叔陵相識?”
淩夜點頭:“自然認識,陳頊當年與其王妃及二子在周國為質,便是在宇文護的圈禁保護之中,而宇文護的幾個兒子經常出去田獵便會帶著這個始興王陳叔陵,想來這陳叔陵當初也沒少受宇文家的幾位郎君羞辱欺負,如今身份從質子變成了王爺,性情似乎也變得十分古怪了。
女郎難道是擔心這位王爺已與周使勾結?或是他想利用周使來對付女郎?”
蕭錦玉點頭。
“這陳叔陵一旦對一件事情起了心,便不會善罷甘休,隻怕已是如此。”蕭錦玉暗歎,轉而又道,“不過,周國派了四名使者前來,而齊國卻隻派了高長恭一人,那李謐與崔恒不過是單純的應徐陵邀請而來參加文會,亦算不得高長恭的臂助……”
“女郎是擔心這兩國的使者不隻是來參加清談雅集這麼簡單?”
蕭錦玉再次點頭,沉思。
片刻後又道:“若要維持現在的三國之勢,無論是哪一國強大起來,另兩國為了自保都會采取合縱之策,當然,也有人想要打破這樣的平衡,實現天下一統!”
“女郎的意思是,這兩國的使臣有可能會……”
淩夜似想到了什麼,驚訝的看向蕭錦玉。
“那這次清談雅集上,女郎可要小心了,莫要卷入其中!”
蕭錦玉含笑,再次點頭,又交待淩夜道:
“幫我好好保護這裡的人,尤其是蕭袁氏,恐怕雲隱公主為了絕後患會隨時派人來殺人滅口!”
“是,女郎放心,我已知!”
……
與蕭顯一道走出院門時,蕭錦玉便見蕭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前轉來轉去似等很久了。
忽聞腳步聲及近,蕭建抬頭,見蕭顯與蕭錦玉竟都是一身素衣打扮,不禁怒道:“你們這是乾什麼,是去見陛下,這身打扮不是平白的添晦氣讓陛下見了不喜嗎?”
蕭顯接道:“父親,您此言差矣,我陳國也是以孝治天下,阿玉這是為母守孝,陛下不但不會怪罪,還會讚其孝順有加,而且自魏晉以來,士人們不都講究反璞歸真,曠達為誌麼?阿玉乃真性情流露,沒有什麼不好的。”
“你——”蕭建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話來。
忽將目光轉向蕭錦玉:“阿玉,祖父是為你好,你去了之後,陛下問什麼,你就答什麼,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彆再如同對公主殿下那般的傲氣了!”
“多謝蕭常侍提醒,若是無事,阿玉這便要走了!”
說罷,便已示意吳內侍帶路,快步行去。
這時,蕭建忽地又喊道:“阿玉,你說七日之後,昀郎若是還沒有痊愈,便來找你,可是現在昀郎他……”
蕭錦玉便回頭,反問:“不是說七日之後嗎?現在已過七日了?”
“哦,沒有沒有,祖父不是催……”
話未完,就見蕭錦玉拋了一物過來,他趕緊疾步上前,將那一物抱進懷裡,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幅畫卷,隻是這畫裡的內容……
“將這幅畫卷拿回去,給蕭昀看,每天看!”
蕭錦玉強調道,然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與蕭顯一同上了馬車,往台城方向疾馳而去。
……
“她要昀郎每天盯著這畫上的一尊佛像看,是什麼意思?她是想讓我昀郎出家當和尚嗎?”
此時擺在雲隱公主麵前的是一幅畫著佛像的畫卷,但讓雲隱公主感到驚駭的是,這畫中的佛就好似真佛一般的威嚴聳立於麵前,讓人不得不肅然起敬。
“看佛沒有什麼不好,當年我們太祖便是敬佛尊佛,以佛治國,現在的士人們清談,談的最多的也是這佛學,況且阿玉說了,昀郎他身體之傷乃是小事,主要還是這心病得治!”
“我們的兒子有什麼心病?”雲隱公主不樂意的反諷道。
蕭建指著畫卷上的一行字,道:“這不寫著嗎?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什麼意思?她是罵我兒子無善無良知嗎?下次見到她我得問問她到底想乾什麼?可恨這段時間本公主被禁足竟出不了家門!”
咬牙切齒的罵了一通後,雲隱公主轉而又問,“皇兄真的詔她去東宮了?”
“是!”
“好啊!以這賤婢的性子,必會惹得皇兄不喜,但願皇兄能幫我們狠狠的教訓她一頓!”
……
到了太子陳叔寶的東宮,吳內侍便讓蕭顯在外等待,領著蕭錦玉直接往東宮裡去了。
而待他們一走,鳳凰便從馬車底下鑽了出來,這時的蕭顯才知,原來這胡人男童一直悄然藏於馬車下麵,他們竟無一人發現。
“你——”
未等蕭顯訝異問話,鳳凰便搶先問道:“蕭氏顯郎,倘若她有危險,你能保證她脫離險境嗎?”
聞言,蕭顯不禁麵露憂慮:他可以嗎?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能力?
“我不放心,所以我跟來了,但是也隻能到這裡,身份所致,我進不了這東宮,但是蕭顯,你可以!所以我希望你能儘快入仕,至少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你能站在她身邊,而不是如現在這般在外等待!”
鳳凰看著他,十分真誠的說道。
而此時此刻,已來到東宮古玄圃的吳內侍正將蕭顯在東宮外的消息稟報給了陳頊。
“你是說,我建康第一俊彥的蕭氏顯郎也來了?”陳頊語帶好奇的問,目光卻是一直凝視著一身素衣打扮身上毫無配飾的蕭錦玉,“聽聞蕭氏顯郎多年的沉屙疫病已經被你治好了,你還治好了他癱瘓十多年的雙腿?”
“是!”蕭錦玉答道。
“走上前來,抬頭看朕!”這時的陳頊命令道,同時對吳內侍道,“去讓蕭顯進來!”
“是!”
吳內侍退去,蕭錦玉應命上前,亦抬頭望向坐在上首的陳頊,這一望,她的目光也不由得一凜。
二十年了,雖然對她來說,不過是死後又重生醒來的半載光陰,但眼前的這個人與記憶中的那個人到底是不一樣了,無論是樣貌氣質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好在這一雙擅藏陰詭之術的眼睛卻是私毫未變。
而她的這一抬頭,周遭一臉期許望著她的周使與眾文士們不由得失望歎息。
“就這容貌,哪裡稱得上絕色?”有人不禁搖頭歎道。
“這周使從哪裡聽聞,蕭家的外孫女有韓子高一般的絕色,莫不是被人給騙了!”
“就是,就是,這般容顏,連太子東宮的婢女都比不上!”
宇文會更是將陳叔陵掉落的那幅畫像拿了出來比對,上下打量發現差距甚大,不免也失望惱怒的看向了陳叔陵。
陳叔陵卻似向宇文會解釋道:“我並沒有說她長得像韓子高,不過原也是個不錯的美人,怎地今日打扮得這樣素,而且這臉……”忽地想到什麼,陳叔陵仔細瞟了瞟她頸上與手上的肌膚,誚笑道,“不對,小娘子,你這便沒意思了,我父皇詔你來見齊周兩國的使臣,這本是你的榮幸,怎地還這般掩飾自己的容貌,你頸上、手上的肌膚都光潔勝雪,卻唯有麵色黯沉憔悴,如此刻意掩飾容顏,豈非是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