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聽到宇文會的這一請求,高長恭立時變了臉色,接道:“宇文郎君,那神醫娘子不過是民間女子,非東宮婢妾,豈能不顧她人意願而隨意召見?”
聞言,宇文直似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接道:“蘭陵王如此緊張,難不成蘭陵王也喜歡這樣的美人?”
“那豈不是更好,既然都喜歡,便叫她來此東宮,諸君共賞!”
宇文會竟是毫不客氣的要求道。
太子陳叔寶還有些猶豫,便在這時,又有東宮內侍高聲喊道:“陛下駕到——”
隨著這一聲尖哨的聲音傳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正徐徐走來。
這便是陳朝的新帝陳頊,年近不惑之齡的陳頊保養得當,雖蓄有胡須,但麵容清俊,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豐神俊朗,而此時的他並沒有身著象征帝王身份的皇袍,而是如士人們一般著廣袖大衫,白佇衣,戴白紗帽。
當陳頊走進東宮,陳叔寶與陳叔陵、陳伯固以及東宮一幫文士立時趕上去迎接。
“兒臣不知父皇到來,不及遠迎,還請父皇恕罪!”太子陳叔寶施禮道。
“拜見陛下!”其餘人等儘皆齊聲施禮。
陳頊看了看濟濟一堂的東宮僚屬,以及齊周兩國的來使,微微一笑,抬手道:“諸卿,請起!不必多禮,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吧!”
“今日朕並非以天子之身份來見諸卿,與諸卿一樣,朕今日來此,意在飲酒吟詩,賞美人!”
“是,陛下!”有文士笑嗬嗬的答道,端起一盅美酒便先乾為儘。
“哦,對了,你們剛才在聊什麼美人?什麼樣的美人,竟能得蘭陵王青睞?”
陳頊忽然問道,其實他並不在乎是什麼樣的美人,他這一輩子見過的美人太多,便是那南梁最美的女人溧陽公主,皇兄最寵愛的男寵韓子高,他都有見過,一個他將她當成禮物送給了當時的東魏權臣,而另一個更是死於他手。
這世間再美的人或物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年輕的時候會為之癡迷,而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覺得也不過如此。
唯有一樣東西,無論世事變遷,甚至美人變枯骨,卻永遠也無法忘記。
聽到南朝皇帝這麼一問,宇文會也不遮掩,竟是直接道:“陛下,我等久聞建康士族貴女多姝色,而最近在建康美名遠揚的神醫娘子更是蘭陵蕭氏嫡長女之女,聽聞此女不僅醫術高明,更是習得一門技藝,謂之畫舞,可稱一絕,所以懇請陛下詔來此女一見。”
是“詔”見,而不是召見,這般無理的要求,已是十分囂張了。
這宇文會當真是欺負曾經為質子的陳頊一家子欺負慣了,竟然敢要求起陳國的皇帝來了,宇文訓看到陳頊明顯神色有變,趕緊訓斥了宇文會一句:“簡直胡鬨!此等小事怎能勞煩陛下,若真慕其名,改日登門拜訪便是!”
言罷,又向陳頊施禮道:“舍弟張狂無禮,讓陛下見笑了,此等無禮要求,陛下可不必理會!”
宇文會惱怒皺眉。
這時陳頊竟問道:“倘若今日她不來,改日你們便要親自去登門拜訪?”
問這話時,陳頊餘光裡瞥見高長恭已然將拳頭都握緊了起來。
宇文訓含笑道:“說說而已,說說而已,陛下莫當真!”
陳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竟然說道:“正好,朕最近也很想見一見這位神醫!”
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回到建康不到二個月就已鬨得滿城風雨,令得蘭陵王與徐陵徐尚書皆為她說話,逼得他不得不暫時罷黜蕭建散騎常侍一職,禁足自己的妹妹雲隱公主。
尤其徐陵還給他看過一幅畫: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
那樣如神來之筆的畫功,他曾經也隻在一個人那裡見過!
雖然江山代有人才出,可他還是不信,不信這世間竟還有後人比得過她!
而陳頊的這一句話卻是令得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思了起來:
他也想見?倘若這位陳國的皇帝也看上了這位神醫娘子,那還關他們什麼事?
總不能跟這個陳國皇帝搶美人吧?
陳叔陵的臉更是一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暗罵陳伯固出了個餿主意,現在不但借不了周使之手奪來那小娘子,還樹了一大堆“情敵”!
現在倒好,連父皇也動了心思了!
……
內侍傳陳頊詔令至蕭府時,蕭建與雲隱公主正在氣頭上,雲隱公主不能出府,蕭建便一人出來領旨,還以為陛下赦免了他二人之罪,給他官複原職,蕭建喜不自禁,可當內侍問出:“你那外孫女蕭錦玉在何處?陛下要詔見她!”這句話時,蕭建整個人都懵了!
“找她?可她不在蕭府啊?”
“她是你蕭家外孫女,不在蕭府在哪裡?”
“她雖是我蕭家外孫女,可是她要分家,我也沒辦法啊!吳中官,您看……”
“分家?”吳內侍才不管分不分家,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這位小娘子,於是便拉了蕭建道,“不行,蕭常侍,您得帶著我去找,陛下點明了今日一定要你這外孫女到東宮一見,若是我連這點差事都辦不好,還有何顏麵見陛下!”
蕭建無奈,被逼著帶吳內侍來到了早春院所在的澗西胡同,就見那院子上方早春院三個字的牌匾早已被換下,現在掛上去的是“蕭府”二個大字,而且這兩字寫得筆法遒勁,瀟灑俊爽,頗有二王之風,蕭建一時竟看得有些入迷。
不僅如此,這寫著蕭府的宅院門上還掛滿了白綢白幔,像是剛辦完了一場喪葬之禮。
吳內侍見罷隻覺不祥,但苦於差事,又不得不留下,正要往前,就見這院子上方突然還掉了個人下來。
“你們是誰,來乾什麼?”一瘦弱的年輕人攔在門前喝斥道。
內侍立馬含笑說道:“傳陛下口諭,詔蕭常侍之外孫女蕭錦玉入東宮見駕!”
“什麼口諭?誰的口諭?我家娘子忙著呢,今日誰也不見!”
守在門前的追風不客氣的說道。
蕭建急了,趕緊上前一步道:“你這哪來的小子,連陛下口諭都不知道,這是陛下傳來的諭令,不得不從,快去告訴你家娘子,陛下要詔見她!”
……
“陛下要詔見我?陳頊?”蕭錦玉聽聞消息,也很驚訝。
如今身為一國之君的陳頊不可能無緣無固要見她一個無官無職的小姑子,定是有人在他麵前說了什麼,才會有此要求。
“聽說今日周使與齊使皆在太子殿下的東宮赴宴,而陛下也去了,其間不知聊了些什麼,竟令得陛下也傳詔過來……”
鳳凰話還未說完,就見一支箭羽從空斜射而來,奪的一聲插在了門檻之上,他正要趕上去追時,淩夜便拎了個人進來。
蕭錦玉就見,這個人正是蘭陵王身邊的小侍衛!
“放開我,放開我,我可是你們娘子的大恩人呢,之前給你們娘子做過證的!”
蕭錦玉一笑:“放開他吧!”
淩夜應命鬆手,盧煜立馬便走到蕭錦玉麵前道:“小娘子啊,你最近可真是出了大風頭了,招來的禍端不少,我家郡王讓我給小娘子傳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謂懷璧其罪,娘子有醫術有才氣又生得美貌,勢必會成為那些權貴們爭奪的對象啊!
小娘子,你好好想想,該如何去見這位陳國的陛下?現在太子東宮之中不僅有周齊兩國使臣、還有始興王以及多位文士在場。”
“好,多謝告知!也多謝你家郡王!”
盧煜見她一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微微含笑,禁不住也跟著一笑,感覺心跳都慢了下來,便趕緊拱手施了一禮,離去,心中還在暗歎:我的天,這般容貌,怕是讓那些在東宮的權貴們見了,如餓狼撲食一般,這小娘子哪還有什麼安寧之日?
“阿玉,我陪你去吧!”待盧煜走後,蕭顯目露擔憂的說道。
蕭錦玉含笑點頭,又看向鳳凰。
“再給我易容吧,還是我母親那張臉,但要顯得蒼白憔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