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家這段時日,葉娣接觸了很多自己從前沒有見過也不敢想的事。
葉嘉從擺小攤兒到置辦鋪子,吃食鋪子的生意可以做得那麼紅火。更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坐上吃食鋪子的掌櫃。然而她不僅坐上掌櫃,還被葉嘉誇讚在燒菜上比她自己還具有天賦。葉娣從前沒覺得燒菜好吃是個了不得的事,她燒了很多年也沒得到家中一句稱讚。
雖說鋪子是葉嘉和周家的,但葉嘉給的工錢可不少。吃喝穿住都有,還能拿錢,葉娣每天充滿乾勁。
生意一日好過一日,葉娣感覺整個東鄉鎮的人都來買大腸吃。不得不說,東鄉鎮的人比李北鎮富裕太多,若是這吃食鋪子在李北鎮,絕對做不到這麼火爆。
這是一件好事,大家夥兒喜歡吃她們才有錢賺,日子才過得好。
但日子總不是一帆風順,總會有些磕磕絆絆。西施鋪子因為姐夫是軍官的緣故,沒人敢來找麻煩。但還是有些不怕死的,言語上來討些便宜。尤其是西施鋪子的掌櫃長得水靈,一些路過的莽漢就愛說些不好聽的話,又或者想儘辦法扒拉兩下葉娣吃點豆腐。
這事兒若是放在彆的姑娘身上怕是要嚇死,葉娣倒是不怕這點困難。葉家的姑娘長得水靈,自小葉娣就見慣了這些。她能忍。
碰上這些事,隻要沒出什麼大事,葉娣就都沒跟葉嘉說。就有那麼一回被來鋪子買點吃食的柳沅給撞上了。那估摸是外來商隊鏢師的壯漢見葉娣長得格外的好看,趁著葉娣給他算賬時候就想摸兩把小手。
那壯漢手才搭上去,葉娣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就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柳沅看著文雅懶散,但一出手就十分利落狠辣。那壯漢被打得吱哇亂叫,蜷縮在地上哭喊著再也不敢了。柳沅笑著把人打得鼻青臉腫,惹得門外一眾看客都嚇得不輕。
看他一身戎服,聽鎮上百姓七嘴八舌地說起周家。就算有壯漢同伴在人群,也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都睜大了眼睛看好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柳沅蹲在那蜷縮的壯漢麵前,笑眯眯的看著外頭的人。明明瞧著不凶,卻一股滲人的冷冽從他身上傾瀉出來,十分駭人:“彆什麼人都敢招惹。往後再有人敢對鋪子裡的姑娘動手動腳,就不是打一頓那麼簡單了……”
這話一放完,外頭鴉雀無聲。
葉娣站在櫃台後頭看著擋在她跟前的男子,眼睫顫了顫,咬著嘴唇垂下眼簾去。
自那以後,柳沅經常會來西施鋪子買上一回。葉娣沒跟他說話,但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葉娣就是這個性子,受了彆人恩惠不還她覺得很難受。思來想去的,總想辦法把這情給還了。但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知該如何還,就旁敲側擊地問了幾次葉嘉。
也不知姐是不是看出什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葉娣心裡咚咚響,硬著頭皮被打量。
葉嘉最後笑了一聲,隻告訴葉娣那個軍官柳沅是個貪嘴的吃貨。自打在周家吃過幾頓飯後就惦記著周憬琛帶他來自家吃好的。說是外頭做的東西不入他的嘴。也不曉得這柳沅是從哪兒來這麼挑,但葉嘉這話也等於告訴了葉娣怎麼還人情。
葉娣想來想去,最終決定做點拿手好菜給柳沅送過去,權當是謝禮。
在周家,葉嘉從不乾涉她做什麼。灶房那是隨意她使用。葉娣也沒什麼拿得出手,隻有被葉嘉誇過十分有天賦的廚藝。她琢磨著送一回也不夠,人家怎麼說也是救了她兩次。要還就還兩回。便找了個時日做了自個兒最拿手的菜色,去駐地送給柳沅。
她第一回送,選的是個初秋的傍晚。剛巧那日姐讓她給姐夫送些吃食。她拎著兩個大的食盒,把來意告訴了營地看門的人,就站在外頭小樹林邊上等著。
且不說周家人經常給周憬琛送吃食,駐地的人都習慣了。就說那日柳沅得知有人來找他十分詫異,剛好他才從演武場回來,一身臭汗。想了想,以為周家出什麼事,沒去洗漱就匆匆過來。他一路小跑出來,一眼看到金黃銀杏樹下顏色仿佛與秋色融為一體的小姑娘。
不過一段時日沒見,許是周家夥食太好,小姑娘長開了。本來就靈動的五官仿佛被上了色,漸漸顯露出屬於女子的豔色來。跟在周允安那媳婦身邊久了,這小姑娘也沾染了葉嘉獨有的氣息,瞧著動人的厲害。
柳沅從未發現,從他自門口一路跑向葉娣,胸腔中一顆沉寂許久的心臟咚咚地跳動了起來。
他在小姑娘兩三步遠的地方站定,垂著眼簾看著她,問她找他何事。
小姑娘顫抖的眼睫像振翅的蝴蝶,木著一張臉把手裡兩個大食盒交給她:“柳大哥……”
葉娣本來想喊柳大人,到嘴邊不知怎麼地就變成了柳大哥。她嘴巴一禿嚕就說了,意識到稱呼不對也改不過來。她死魚眼看著眼前笑意盈盈的人,葉娣仰著腦袋梗了許久,一個頭兩個大。許久,葉娣裝作若無其事的硬著頭皮把話說完:“這裡有兩個食盒,那個上頭有裱花的是給我姐夫的。姐做了些吃食給他換換口味……另一個是給你的,多謝你上回幫了我。”
“嗯?”柳沅揚起一邊眉頭看著她,小姑娘身形也發生了變化。抽條後,胸前眼瞅著就鼓囊了起來。意識到自己眼睛不老實的柳沅乾咳了一聲,扭開視線,“你做的?”
葉娣抿著嘴角,頓了頓,道:“不是,給姐夫的是我姐做的。”
未儘之言,給他的是她做的。
柳沅眼底蕩出了笑意,點點頭:“多謝你,我會好好品嘗。”
葉娣木著臉‘嗯’了一聲,隻丟下一句‘吃完了將食盒放到樹下,我抽空會來拿’。便硬邦邦地轉身走了。柳沅站在原地目送著小姑娘背影遠去,拎著食盒回了駐地。
駐地看門的哨兵見他眉眼中都是笑意,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小媳婦兒給你送吃的來了?”
眉開眼笑的柳沅掃了他一眼:“莫亂開玩笑,人姑娘還小呢。”
那哨兵見他沒動怒,眉眼都是笑意的樣子,想想又添了一句‘再養養也能嫁人了,那模樣身段……’話才一說,沒說完就見柳沅麵上笑容一滯,神情變得冷漠起來。哨兵嚇了一跳,再不敢胡言亂語。柳沅卻冷冽地盯著他,警告:“收起你亂飛的眼睛。”
說完,他拎著兩大食盒轉身就走。看門的哨兵等他走遠才拍拍胸脯,嚇得半死:“我的天啊……”
葉娣次日就在銀杏樹後頭找到了食盒。這之後,她借著給姐夫送吃食送物品的機會,給柳沅又送了幾次吃食。柳沅也是真的好吃,素來對未出閣姑娘避而遠之的人硬是頂著‘你家小媳婦又來給你送吃食’的閒言碎語,心安理得地吃了葉娣好幾次單獨投喂。
葉娣是不曉得柳沅身邊那幫子人是怎麼稱呼給他送吃食的自己,送了三四回,自覺情還完了就沒有再送過。倒是苦了柳沅。本就是個貪嘴挑食的,吃了好的就總惦記。
等了好幾日,不見葉娣再來,他就有些坐不住。
但他一個外男,周憬琛不提回去,他也不好找借口去找葉娣。盼了好些日子才終於盼到周憬琛這廝空閒,著急忙慌地回家去見他媳婦兒。柳沅詭計多端地纏上去,巧舌如簧地拉攏了其他人,幾個人合力勸說周憬琛,非得去周家蹭飯。
周憬琛也不知是看穿了他心思還是怎麼,深沉的眼睛落到他身上就讓人後脊梁發涼。柳沅摸著鼻子硬杠,周憬琛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答應了一起去周家蹭。
葉嘉做飯是一把好手,葉娣做飯更高一籌。
柳沅趁著一夥人亂忙的時候,湊近了灶房。趁著沒人,他進去找了葉娣。柳沅雖好吃但不是不懂避嫌不知分寸的人。但不知為何,他就是借著自己嘴刁這個借口去一次次見這個小丫頭。柳沅垂眸將已經長到他肩膀高度的小姑娘納入眼底,小姑娘梗著脖子隻一句話:“欠你的人情我還清了。”
“還清了?”柳沅被她逗笑了,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我救了你兩次命,就值這點?”
小姑娘似乎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等沒皮沒臉的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想怎樣?”
“再給我送。”柳沅從未想過自己有這麼無恥的時候,但話都說出口了硬著頭皮也得說完。他嬉皮笑臉,“往後買吃食的錢我也不白花你的。我給你銀兩,你給我做如何?”
小姑娘皺著眉頭盯了他許久,似乎被他給唬住了。許久,才不好意思地討價還價:“不行,還得給我工錢。”
葉娣努力思索葉嘉的做法,有樣學樣道:“我姐說我的手藝趕得上大廚,我給你做可以。這算是手藝付費,你得給我算工錢。”
柳沅被她給逗笑了,眼底蕩漾的笑意好像湖水中粼粼的波光:“好,一言為定。”
就這樣,柳沅巧言令色地跟小姑娘達成了一個交易。
小姑娘自此除了從親姐姐那邊拿一份工錢,還能從他這裡賺一份外快。
以後還給他送吃食,高高興興的。柳沅也高興,口腹之欲跟彆的什麼東西都滿足了,日子倒顯得有意思多了。每回葉娣來給他送吃食,身邊人都開玩笑‘你小媳婦兒又來給你送好吃的’,柳沅都笑罵著給那些人一人一腳,再笑眯眯地拎著吃的回去藏屋裡吃。
這般日子沒過多久,營地就出事。寒冬一來,柳沅跟周憬琛就長時間不歸營在外麵辦事。
柳沅雖說時常砸吧嘴想念葉娣做的吃食,但離了給錢小姑娘就沒給他再送過。任務越來越重,周身也越來越凶險,柳沅便也收了那閒散心思。一門心思將這些匪患蛀蟲清除。
寒冬時節,他們等了許久,終於抓到線索包圍銷金窩的村子。柳沅一動不動趴在那屋頂上聽裡頭的人不堪入目的活春宮。若是以往,就算有那決定美人兒脫光了在他跟前他都能不動如山。可不知怎地,那一日回去,柳沅做了好幾夜的胡亂春夢。
春夢中有女子細嫩的糅胰攬著他,柔弱無骨的身子貼著他。細軟甜膩的嗓音在自己耳邊不停地吟/哦,勾的他神魂沉迷。每一次他抱著人放肆的沉溺,激得那女子梨花帶雨,捏起那女子的臉都能生生將人嚇醒。
不為其他,隻為那女子長著一張十分熟悉的臉——葉娣小姑娘。
柳沅一身熱汗的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岔開兩條大長腿坐在床沿上。赤腳踩在地上,冰涼的地板讓他有種清醒的感覺。腳骨嶙峋,白皙又修長。扭頭看了眼床榻上,顯然已經不能看,空氣中彌漫一股濃烈的味道。即便如此,柳沅躁動的血液也沒有停息的時候,越來越亢奮。柳沅從不是個遲鈍的人,相反他極為聰慧。任他如何隱藏都改不了一件事,他對那個小他八/九歲的小姑娘動了心思。
“柳沅你做個人吧……”
柳沅捏著自己的鼻梁骨,閉著眼睛吐息,“做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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