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明鼎登基的第二天，景明月便和蕭明鼎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在她想將這個秘密公之於眾之前，這是隻有帝王才能知道的秘密。
她的過往，她的父親，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或許是她推辭一切賜婚的借口，但蕭明鼎相信景明月不會拿忠義侯蘇敬儒之名開玩笑。
蘇敬儒殞於成康叛軍之手，景明月要做的便是向成康餘孽討回公道，一個都不放過。
“好，一切皆依景愛卿之言。”
蕭明鼎和景明月聊完朝事起身離開涼亭時，候在一旁俱誌珍滿臉堆笑地迎上來。
“什麼事情，笑得這麼開心？”蕭明鼎問道。
“喜事，大喜事！”俱誌珍激動得全身都在抖動，“剛剛齊才人宮裡差人來報，太醫診出齊才人懷有三個月的身孕了，這可是陛下登基以來的第一個龍子啊！”
“什……什麼！”蕭明鼎乍聞喜訊也是遲愣了片刻。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直到景明月和陸寒淵異口同聲地說出了賀喜之詞，蕭明鼎才反應過來俱誌珍方才在說什麼。
蕭明鼎膝下已有兩子，均出自崔貴妃。齊才人雖然出身較低，但這個孩子可是登基後的第一個龍子，是大喜之兆，意義非凡。
“真的……真的嗎？”蕭明鼎握緊了俱誌珍的手。
“當然是真的，老奴什麼時候騙過陛下，陛下快去齊才人宮中看看吧！”
蕭明鼎隨著俱誌珍離開時如踏春風，景明月和陸寒淵還站在原地。
春意蓬勃，這宮中馬上要迎來一個新鮮的生命。如雪的海棠吹落在景明月的發間，陸寒淵方想抬手為她摘下，卻最終收回手去。
她的態度很明確了，扳倒了蕭明盛和蕭明安，輔佐蕭明鼎登上皇位後，下一個著手應對的就是皇昭司了。
宦官不隻是一個站在士人對立麵的身份，也代表著這個群體從來都不是真正的男人。
他什麼都給不了她。
“玉骨冰肌海棠色，胭脂拚卻總不如。”景明月笑著仰頭望陸寒淵，“就讓海棠這樣落著難道不好看嗎？”
如花似葉，年年歲歲，共占春風。
陸寒淵的心事被景明月察覺，有一瞬的窘迫。她的眼睛清澈明淨如春水，嫣然一顧之下，滿園芳菲顏色儘作塵土。
“好看。”陸寒淵攥緊了拳，他怕他過分洶湧的真心實意會冒犯了她。
“陸寒淵。”
“嗯？”
“方才在陛下麵前，我說不願讓那些不懂軍政的阿貓阿狗擔任監軍，不包括你。”
陸寒淵深吸一口氣，春日的空氣浮動著太多的甜膩的馨香，不適合讓人冷靜。
“你其實……不必和我解釋的。”
“確實不必，但是我願意。”景明月伸手接住一瓣飄零的落花，輕輕吹拂讓花瓣歸於天地。
“在桂郡的時候，我下定決心要革除宦官監軍之弊，還你一個武職。隻是世事難料，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到今日方才兌現往昔之諾。你是將才，不應困於咫尺方寸勾心鬥角之間，天地遼闊，自有英雄用武之地。”
征討遼東，她讓他隨她一同前去，不隻是為了一起報仇雪恨。
她更希望的是他能積攢足夠的軍功，讓他從皇昭司中抽離而出，成為真正的一代名將。
他年少的夙願，她想替他達成，隻是她不能說。
“景大人有空嗎？”
“嗯？什麼事？”
“好不容易從北境回來，在回去之前，想邀請大人一同看看今年的春天。”
景明月腦中仿佛一瞬之間東風夜放花千樹，想起去歲她托名離開京城前往北境，陸寒淵滿心期待著等她回來共賞春色，她卻瞞著他在暗中參加科考扳倒馮居程振。
“好啊，去哪？”景明月爽快答應。
“聽說萬芳樓的後院是十二滿庭芳，在閣樓之上飲著他們家獨有的桃花釀，聽樓中曲觀窗外花，最是賞心樂事不過。不知大人可願一同前往。”
“恭敬不如從命。”
此時的景明月不想計較陸寒淵是否知道了萬芳樓是衡陽的產業，故意做出的試探。
去年的春天是她欠他的。
二人並肩同行至宮門口，景明月對尹燕泥道：“今日暫不回府，先去萬芳樓。”
“府中出事了。”
“什麼事？”景明月的眉立馬蹙起。
尹燕泥遲疑地看了一眼景明月身旁的陸寒淵。
“你就在這裡等我一會，幫我盯著周邊彆讓人靠近馬車。”
陸寒淵從尹燕泥的遲疑中看出了尹燕泥的顧慮，她卻沒有就此將他支開。
她是信任他的。
陸寒淵點頭，就守在馬車附近，景明月登上馬車，尹燕泥也隨之進入馬車之內，一拳砸在馬車手邊的木案上：
“那天殺的李祿實在陰損！遼東多少年沒交過朝廷的貢銀了？結果今日李祿突然差人將二十萬兩貢銀送到尚書府，說是讓你轉交給朝廷，還另撥了五萬兩說是孝敬您的。我讓人攔著不許他們進尚書府，他們就將箱子堆得尚書府附近街巷都是，還大肆宣揚辛苦您在陛下麵前對遼東美言，在戰場上放過遼東，這不明擺著誣陷您和遼東有勾結嗎？那李祿歹毒至極，簡直是不得好死！”
尹燕泥又接連著罵了李祿和遼東好幾句。
景明月撩開車簾對車外的陸寒淵道：“今日事出緊急，我得先回府處理這件事，改日我再約你向你賠罪。”
馬車內景明月和尹燕泥的聲音都壓得很低，但對陸寒淵這樣習武之人來說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的。
按照如今的形勢，遼東兵敗不過早晚之事，李祿是想用反間計挑撥景明月及麾下衡陽等人與蕭明鼎之間的關係，讓蕭明鼎不信任景明月，從而獲利。
遼東今日帶人直接去尚書府門前挑釁，背後九成有陸擷英的手筆。
“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我不是故意邀你去萬芳樓耽誤你處理正事。”
陸寒淵慌忙解釋道。
他怕景明月誤會，怕這場期待已久的見麵卻將他們再次推遠。
“我知道，我沒有誤會你，時間緊迫，我回頭再和你細說。”
景明月放下車簾，尹燕泥催動馬車往尚書府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