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揭穿嫁禍計 安排抽薪謀(1 / 1)

七星劍 慕容美 3020 字 2個月前

高大爺火冒三丈,正待發作之際,公冶長忽然插口道:“既然利害關係如此重大,我們東家自然不會在乎這區區三萬兩銀子花費。luoqiu”他輕輕碰了高大爺一下,又轉向黑心老八道:“老八,時間不早了,你快去設法張羅一下。”黑心老八應了一聲是,慢慢地站起來,一邊以眼角偷偷溜向高大爺。總管的話,他不能不聽,除非高大爺適時搖頭否決,他就隻有去遵命照辦了。高大爺沒有任何表示。沒有表示,便是默認。黑心老八隻好帶著一股迷惑的心情下樓而去。高大爺是不是真的讚同公冶長這種越俎代庖的作法呢?答案是:不僅讚同,而且於心底還充滿了感激!因為若不是公冶長及時出麵打圓場,他幾乎又鑄成一次大錯。他為什麼一定要對方先說出交易的內容呢?對方收下他的銀子,第一件要做的事,無疑便是交出那件必須付出三萬兩銀子,才能看一眼的東西。那件東西如果真有一看的價值,也不算吃虧;如果對方誇大其詞,或是存心整他的冤枉,他一樣可以讓對方得到應得的訓教!他既然不必擔心吃虧上當,卻一股勁地要在口舌上作無謂的意氣之爭,豈非不智之至?公冶長知道高大爺一時轉不過臉來,為了衝淡眼前這種不諧和的氣氛,於是他又向那位金四郎笑著道:“金爺要談的交易,共有兩樁,如今第一樁已經談成,另外的一樁,能不能也請金爺先行開個價錢?”金四郎微微搖頭道:“慢慢來,談交易信用第一,等你們對這第一樁交易感到滿意之後,接下去再談第二樁,還不遲。”正在說著,黑心老八已提著一個小包裹走了進來。三萬兩銀票,五隻金元寶,當麵點交清楚後,金四郎起身點頭道:“好,請跟我來!”出鎮西行不遠,由官道岔出去,有小徑通向一片起伏的山丘。太陽已下西山,天色尚未黑儘。轉過一片斜坡之後,金四郎停下腳步,指著一處微微隆起的地麵道:“就是這裡,掘下去!”同行諸人之中,以鬼影子楊四身份最低,這樣一份差事,自是非他莫屬。高大爺點點頭,鬼影子楊四立即從腰裡拔出一把小刀,蹲下身去,在金四郎手指之處挖掘起來。楊四隻挖了兩刀,一雙腳尖便從泥土中露了出來。儘管在場諸人個個都經曆過無數的血腥場麵,同時他們也已預感到這位金四郎要他們看的東西是什麼,但在這種暮色四合的荒山中,突然看過這樣一雙死人足尖,依然不免寒透脊梁,人人為之倒吸一口冷氣。高大爺心裡,尤其不是滋味。不論他的銀子來得多容易,他也不願彆人向他索取這樣一筆代價,為的隻是要他來看一個莫不相乾的死人。如果這姓金的不提出令人滿意的解釋,抱歉得很,等會這裡埋的就不止是一個死人了!隻聽鬼影子楊四突然發出一聲驚呼道:“啊,是潘大頭!”的確是潘大頭。可憐的潘大頭!要不是他那顆腦袋大得出奇,在頭臉周身一片血汙的情形下,還真不容易一下就辨認出來。不過,在高大爺來說,是潘大頭又怎樣?潘大頭怎麼說,也隻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藝人罷了。難道潘大頭為他唱過一次台戲,如今遭人謀害他高某就該拿出三萬兩銀子來?高大爺剛在心底哼了一聲,忽聽金四郎冷冷接口道:“最好先看看殺死他的兵刃,是一種什麼兵刃。”黑心老八湊過去,楊四連忙讓開。黑心老八撥轉屍身,從頭到腳,仔細察看了一遍,一語不發,又默默地站了起來。高大爺沉著麵孔道:“什麼兵刃?”黑心老八道:“蜈蚣鞭。”他這三個字說得又低又輕,每一個字都像串在繩子上,被人硬是從喉管裡拉了出來似的。高大爺幾乎跳了起來道:“什麼?蜈蚣鞭?想嫁禍於老夫?”他眼如銀鈴,狠狠瞪著黑心老八,仿佛圖謀嫁禍之人,就是這位黑心老八一般。金四郎又從旁冷冷接著道:“江湖上使蜈蚣鞭的人,並不是你高大爺一個,單是一根蜈蚣鞭,並不能作為罪證。”高大爺萬沒料到這位怪客竟會為自己辯護,忍不住脫口道:“除了兵刃,還有什麼?”金四郎沒有回答,忽然轉向黑心老八道:“如意坊後,有沒有一座石庫?”黑心老八不覺一怔,說道:“有啊!怎麼樣?”金四郎緩緩道:“等下回去,請貴管事最好馬上將石庫打開,否則潘家那兩個丫頭,恐怕就要由一對活美人變成一雙豔屍了。”這樣一說,就很明白了。有人以蜈蚣鞭打死潘大頭,而將他兩個貌如花的女兒,劫藏於如意坊的石庫之中。下一步要做的,不問可知。那就是設法讓這件血案泄露出去。一旦消息傳出,他金蜈蚣高敬如縱然跳進黃河,恐怕也沒法洗刷得清!高大爺氣得渾身發抖,連聲音也似乎走了樣:“那麼,你一定……已看清楚……這是誰乾……乾的好……好事了?”金四郎居然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如果沒看清楚就向你大爺報告,豈非惹火燒身,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高大爺道:“誰?”金四郎微笑著一字字地道:“病太歲史必烈!”病太歲史必烈正陪著孫七爺在燈下喝酒。魔鞭左天鬥忽然探頭進來道:“七爺,我們三爺請您過去一下。”孫七爺放下酒杯,站起身子道:“老三他今天有沒有舒泰一點?”魔鞭左天鬥點點頭道:“是的,托七爺的福,已經硬朗多了。”孫七爺朝病太歲交代了一下,便跟著魔鞭左天鬥走了。病太歲史必烈一個人又喝了幾杯問酒,覺得沒有意思,正想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要茶房悄悄喊個粉頭來消遣消遣之際,房門口燈光一暗,忽然又走進來一個人。這次走進來的是公冶長。病太歲微微感到有點意外道:“公冶總管還沒有定歇?”公冶長苦笑一笑道:“哪有那種好命。”他眼光四下一轉,接問道:“七爺不在?”病太歲道:“到胡三爺那邊去了,剛走不久,是不是高大爺要找他?”公冶長點點頭。病太歲道:“請總管稍候片刻我去喊他回來。”公冶長點頭說了一聲好。病太歲才走出兩步,公冶長忽然道:“史兄慢走。”病太歲轉身眨霎著眼皮道:“總管還有什麼吩咐?”公冶長思索著走過去,皺起眉頭,麵露為難之色道:“我想病太歲神色一動,似有所悟,不禁壓低了嗓門道:“最好彆讓胡三爺知道,是嗎?”公冶長也壓低了聲音道:“有你史見的,佩服佩服!”病太歲低聲道:“是不是高大爺那邊又得到了什麼新消息?”公冶長朝房門口溜了一眼,又湊上一步,悄悄地道:“事情是這樣的……”病太歲偏頭送上一邊耳朵。公冶長悄聲接著道:“有人告了你哥子一狀,想煩你哥子去對對口供。”病太歲正錯愕間,公冶長出手如電,已一下點中了他身上三處穴道。病太歲搖晃著呻吟道:“你……這……”公冶長伸手一拍,又加封了他的啞穴,同時扭頭向房外低喝道:“你們可以進來了!”三條人影,相繼問人。進來的正是萬家兄弟,以及鬼影子楊四。公冶長指揮若定,他吩咐萬家兄弟先將病太歲綁好從院後翻牆離去,然後親為鬼影子楊四把風,以便楊四搜索房中有無其他罪證。鬼影子楊四不僅跟蹤技藝高明,抄查隱秘似乎也是個大行家。不消片刻,他便從壁板中找出一個青布條包,包中收藏的,正是一根血斑猶在的蜈蚣鞭。公冶長於燈下檢視著那根蜈蚣鞭,不禁微微點頭,說:“大爺的三萬兩銀子,總算沒有白花!”花廳中燈光朦朧,潘家姊妹像一對墮巢的小鳥,瑟縮地坐在大廳一角,兩隻眼睛呆滯地瞪著大廳入口處,兩張秀麗而蒼白的麵孔上,布滿了緊張和不安之色。就在這時候,一名著勁裝蒙麵人,提一根粗長的蜈蚣鞭,從大廳外麵緩緩走了進來。兩姐妹一看到這名蒙麵人,雙雙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同時昏厥過去。高大爺手一擺,燈頭全部剔亮,花廳中登時大放光明。萬家兄弟從大廳外一個箭步竄人,分左右將蒙麵人夾住,一麵伸手摘去蒙麵人臉上那塊紗布。蒙麵人穴道似已受製,任由兩兄弟擺布,絲毫未作抗拒。除去紗布,露出本來麵目,原來這名蒙麵人不是彆人,正是燕雲七殺手中的那位病太歲史必烈。萬家兄弟挾持著病太歲,等候行動命令。高大爺鐵青著麵孔道:“先押下去,跟孫七綁在一起,等三爺四爺他們來了再說。”病太歲押離大廳之後,又進來兩名仆婦,將潘家姊妹暫時移入房內。遠遠坐在大廳另一角的怪客金四郎,忽然輕咳了一聲道:“手續已經交代清楚,金某人該可以告辭了吧?”高大爺緩緩轉過身去道:“弟台不是還有一樁交易未談嗎?”金四郎淡淡一笑道:“這第二樁交易,最好改日再談。”高大爺一麵哦,麵露不悅之意道:“弟台是不是擔心老夫一時籌不出足夠的款項來?”金四郎微微搖頭道:“金某人沒有這個意思。”高大爺道:“否則,為什麼一定要改日再談?”金四郎笑笑道:“因為大爺您今天心緒欠佳,接著再談這些,隻有使大爺您更不愉快。”高大爺此刻的心情的確不大好,而且他也沒有一定要再談第二樁交易的意思,隻是經過這樣一解釋,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因為從對方的語氣裡,誰也不難聽出,這第二樁交易的重要性,顯然較第一樁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他身邊還隱伏著一個比殺人嫁禍更嚴重的危機,試用又叫他如何能夠放心得下?但他高大爺從來沒有開口求過人,金四郎如此推托,他雖急著想完成這第二樁交易,一時卻不知道如何措詞才好。遇上這種情形,公冶長自然不能繼續保持緘默。公冶長也笑了笑,道:“你金兄這就看錯了我們高大爺了,如果你金兄不是昨晚剛來蜈蚣嶺,就該知道最近幾天,鎮上前前後後共計發生了多少稀奇古怪事。你再看看我們大爺,有哪件事讓他老人家皺過眉頭?他老人家照樣寬容,喝酒,聽戲!”高大爺聽得遍身舒坦,身子也跟著坐直起來。要不是公冶長如此一指,他幾乎一直都忘了自己竟是這樣的豪邁偉大。金四郎點點頭,隔了片刻,才慢慢地抬頭望著高大爺道:“既然高大爺是個爽快人,我金四郎當然用不著再賣關子。”高大爺板著麵孔,沒有開口,他不想破壞了自己的嚴肅態度。金四郎緩緩接著道:“這第二樁交易的代價,仍然是紋銀三萬兩,同時必須當場先行交付。”高大爺徐徐地點了一下頭,表示這個條件不算苛刻,他可以接受。金四郎接下去道:“這樁交易跟第一樁交易惟一不同的地方,是金某人收了酬勞之後,卻不能直接告訴您高大爺交易的內容。”高大爺道:“老夫聽不懂你弟台這話的意思。”聽不懂金四郎這句話意何所指的人,並不止高大爺一個。黑心老八,鬼影子楊四,甚至包括公冶長在內,這時臉上全都露出迷惑之色。高大爺是出錢交易的正主兒,如果交易的內容不能告訴正主兒,又該告訴誰?這樣的交易,又算什麼交易?金四郎微微一笑,從容接下去道:“我說不能直接告訴大爺的意思,是要請大爺指派一名心腹,跟金某人私下談過後,再由這位使者,秘密轉達大爺。”公冶長忍不住插口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金四郎搖頭道:“恕我不便回答。”公冶長道:“為什麼?”金四郎道:“因為這正是此項交易中,最大的秘密之一!”高大爺也忍不住追問道:“如果弟台用意是為了防止秘密外泄,這樣做的效果豈非適得其反?”金四郎搖搖頭,笑道:“交易不成仁義在,答應不答應,是大爺的,金某人可不再解釋了。”公冶長忽然輕輕一咳道:“金兄該不是另有打算吧?”金四郎微微一怔道:“什麼打算?”公冶長道:“如果大爺的人,不幸適遇意外,那時三萬兩銀子已經進了金兄的荷包,我們又去哪裡找金兄理清這團麻絲?”這番話的意思,當然人人懂得。高大爺的臉色,不由得又難看起來。如果這位金四郎被公冶長一語戳中要害,真的是為了想趁火打劫,再吃他高敬如三萬兩銀子的冤枉,那可就怪不得他金蜈蚣心狠手辣,連第一次的三萬兩也要收回來了。不意金四郎臉上又浮起笑容,道:“畢竟還是這位總管精明,隻可惜這位總管少問了一句話。”公冶長不理對方的諷刺,注目接著道:“少問了一句什麼話?”金四郎微笑道:“大總管應該先問交易將在什麼方式之下進行?”公冶長打蛇隨棍地道:“交易將在什麼方式之下進行?”金四郎微微笑道:“隻要總管認為安全,可由總管任意指定!”公冶長道:“譬如說:?”金四郎微笑道:“譬如說:你們可以選定一塊空曠之處,或是一座僻靜的院落,先於四周加以重重包圍,等在下與貴方特使密談完畢,並經高大爺認為這樁交易確屬誠實不欺,再由金某人帶著銀子走路!”公冶長聽了,不覺微微一愣,似乎頗感意外。他原以為對方並無第二樁交易可談,隻不過想玩個花招,再發一注橫財,如今證明他顯然地疑錯了。高大爺的臉色也為之緩和下來,連連點頭道:“好,好!遵辦,遵辦!”三萬兩銀子,就是在他高大爺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對方這雖然隻是隨便舉的一個例子,但無形中恰好合上了他的胃口;因為惟有以這種方式交易,才能保障萬無一失。如果不是對方提出,他即使想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想不出這樣的一個完美無疵的方式來。所以他並不因對方表現落落大方,就疏忽了應有的防範,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一口氣應承下來。高大爺接受了金四郎的建議之後,又轉向黑心老八道:“這裡能不能再籌三萬兩出來?如果湊不足數,可去找關老總想想辦法吧。”黑心老八輕輕咳了一聲,露出不安神色,道:“票子不成問題,隻是……”高大爺道:“隻是怎樣?”黑心老八道:“三爺和四爺他們,馬上就要來,時間又這麼晚,安排起來,是否來得及……”高大爺忍不住暗暗地罵了聲:“混蛋!”這個他不知道?他選了這個時刻,便是因為胡三爺艾四爺和花六爺他們來了之後,正好多幾個監視的幫手,否則這半夜三更,到哪裡去征調人馬,湊足一道堅實的包圍?他沒料到一向心機玲瓏的黑心老八,竟連這一點也想不透!公冶長似乎已看穿了高大爺心思,連忙接著道:“沒有關係,三爺他們都是自家人,來了之後,請他們等等就是了。”黑心老八經公冶長這一提,迅即領悟過來,於是不再多說什麼,趕緊起身出廳而去。不一會兒,黑心老八將第二次的三萬兩銀票湊齊,胡三爺。艾四爺、花六爺也帶著自己的殺手相繼來到。胡三爺因為是這次計擒孫七爺的功臣,雖仍不良於行,但蒼白的麵孔上,卻閃爍著得意的光彩,因而衝淡了不少病態。眾人入廳落座,高大爺毫不避諱,他不但為眾人引見金四郎,而且將與金四郎兩次交易的經過,一一說了出來。眾人對孫七爺和病太歲史必烈的毒辣心腸,倒不怎麼驚異,反而是怪客金四郎這個人,一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尤其是金四郎第二次交易所提的條件,更使眾人感覺新奇。誰也想不出直接向高大爺說出交易內容,跟由第三者代為轉達之間,究竟有什麼分彆?由於好奇心的驅使,這時所有的眼光,幾乎全落在金四郎一個人身上。金四郎在睽睽眾目交集之下,依然坦然自若,毫無困窘之態。他等高大爺說完,微微一笑,從容接著道:“銀票在下已經點收,大爺另外還有什麼吩咐?”高大爺道:“就在這花廳中進行如何?”金四郎滿廳四下掃了一眼,點點頭道:“好!”這座花廳深各有四五丈,如有人於大廳中央並坐細語,大廳外邊的人,就是貼得再近,也聽不到的。高大爺胸有成竹地咳了咳,又道:“至於特使,老夫打算就派我們這位公冶長總管。”他指指公冶長,停頓下來,等候對方的反應。金四郎的反應相當奇特。這位神秘怪客,從進如意坊到現在,神態上一直都顯得滿不在乎,就連高大爺變臉時,他都隻當沒有看到,但當高大爺說出要派公冶長為接談代表時,這位怪客竟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不過,那隻是神色之間,極其短暫的一種變化,能覺察到這種變化的人當然沒有幾個。金四郎神色恢複得很快,幾乎是不著痕跡地點了一下頭道:“好,隻要是您高大爺信得過的人,誰都可以。”高大爺辦事,一向講究乾脆。三言兩語一敲定,他立即領先起身,揮手將眾人全部帶出大廳。如今靜蕩蕩的大廳中,就隻剩下公冶長和金四郎兩個人了。這到底是樁什麼交易呢?金四郎望著大廳門口,直到眾人背影全部消失,方轉過身來朝公冶長微微點了一下頭。公冶長緩緩走過去。金四郎手一擺道:“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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