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傑問福爾摩斯是怎麼得到兩隻日本蜜蜂時,福爾摩斯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胡須——沉思片刻後,他說起了他在東京市中心發現的一個養蜂場:“能找到它純屬運氣——如果當時我帶著行李一起坐車走了,那也就看不到那個地方了,不過,我在海上被困了太長時間,想走路鍛煉鍛煉。”“你走了很遠嗎?”“應該是的——就是的,我確定我走了挺遠的——但我記不起確切的距離了。”他們在書房裡,麵對麵坐著。福爾摩斯端著一杯白蘭地,斜靠在椅子上,羅傑雙手握著裝蜜蜂的小瓶子,往前俯著身。“你看,那天真的太適合散散步了,天氣非常好,非常舒服,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整座城市——”福爾摩斯的狀態是放鬆的,他一邊盯著男孩,一邊回憶起了他在東京的那個早晨。當然,有些令人尷尬的細節他是不會說的。比如,他在新宿商業區尋找火車站時迷了路,當他穿梭在狹窄的街道裡時,平常準確無誤的方向感卻完全消失了。而他差點錯過開往神戶港的列車一事就更沒有必要告訴這個孩子了。還有,當他在寧靜的養蜂場找到慰藉之前,他還曾經親眼目睹了戰後日本社會最糟糕的一麵:在最繁華的市中心,男男女女擠在臨時搭建的棚戶區、集裝箱和鐵皮屋裡;家庭主婦背著孩子,排著長隊購買大米和紅薯;人們擠進密不透風的車廂或坐在車頂,拚命抓住欄杆才不至於掉下車來;無數饑腸轆轆的亞洲麵孔在大街上與福爾摩斯擦身而過,他們貪婪的眼神時不時也會掃一眼這個走在他們中間、迷失了方向的英國人(他拄著兩根拐杖才能往前邁步,他隱藏在長長頭發和胡子下的慌亂表情讓人捉摸不透)。最終,羅傑所知道的,隻有福爾摩斯與城市蜜蜂的相遇過程,但男孩還是對所聽到的故事入了迷。他溫順的臉上,兩隻藍色的大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視線一刻都不曾從福爾摩斯身上轉開,隻是牢牢地盯著他沉穩而充滿思考的眼眸,似乎在遙遠而模糊的地平線上,看到了閃爍的微弱光線,瞥見了一個一閃而過而又存在於他接觸範圍之外的東西。反過來,聚焦在羅傑身上的那雙銳利的灰色眼睛也充滿了穿透力和親和力,它們努力地想要彌合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而當白蘭地被慢慢喝掉,小玻璃瓶被柔軟的手掌握得越來越溫熱時,福爾摩斯飽經滄桑的聲音讓羅傑覺得自己比實際年齡要大了許多、成熟了許多。福爾摩斯說,隨著他越來越接近新宿市中心,他的注意力也被越來越多到處覓食的工蜂所吸引,它們繞著街道旁樹下狹窄的花圃和居民住宅外的花盆嗡嗡飛舞。福爾摩斯決定跟蹤它們的足跡,雖然他偶爾也會跟丟一隻,但很快又能發現另外一隻,就這樣,他被帶到了城市中心的一片綠洲。他數了一下,那裡總共應該有二十個蜂群,每個蜂群都有能力每年生產出相當數量的蜂蜜。他不禁想,這些小動物真是太聰明了。它們生活在新宿地區,采集花蜜的地點肯定會隨季節的變化而變化。九月花朵稀少時,它們也許要飛很遠的距離,而在繁花盛開的春天和秋天,飛行的距離則大大縮短——四月櫻花怒放時,它們的食物也會格外豐富。他對羅傑說,蜜蜂最厲害的一點在於,蜂群采集花蜜的距離越短,它們的效率也就會越高——在城市裡,食蚜蠅、蒼蠅、蝴蝶、甲殼蟲等傳粉昆蟲的數量更少,所以,它們和蜜蜂之間對花蜜花粉的競爭也就越少——比起遠郊,在東京周邊地區顯然更容易找到合適的食物來源。但他一直沒有回答羅傑最開始提出的關於日本蜜蜂的問題(孩子出於禮貌,也沒有追問)。福爾摩斯並不是忘了這個問題,隻是答案一時想不起來了,就像是對方的名字明明到了嘴邊卻硬是叫不出來。是的,那蜜蜂是他從日本帶回來的;是的,它們確實是要送給男孩的禮物。但他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得到它們的了:或許是在東京的養蜂場(但這不太可能,因為他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趕緊找到火車站),又或許是在他和梅琦先生旅行期間(他們到達神戶之後,確實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他擔心,這次明顯的記憶斷層是年齡增長引起前額葉變化的結果,要不然,該如何解釋有些記憶會完整無缺,而有些卻偏偏嚴重受損呢?同樣奇怪的是,他至今還非常清楚地記得童年時的一些片段,像是他走進阿方斯·本辛老師擊劍沙龍的那天早晨(那個結實的法國男人摸著自己頗有軍人風範的濃密胡須,警惕地打量著站在他麵前的瘦高靦腆的男孩);可現在,他有時拿出懷表看時間時,都已經記不起前幾個鐘頭乾了什麼了。可是,他依然相信,儘管有部分記憶已經喪失,但絕大部分回憶還是存在的。在他回國後的連續多個晚上,他都坐在閣樓的書桌旁——要麼是繼續他未完成的經典巨著(《偵探藝術大全》),要麼是修改已問世三十七年之久的《蜜蜂培育實用指南》,為畢徹湯普森出版社的再版做準備——可他的思緒總是無法控製地要回到過去。所以,他很有可能寫著寫著就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日本,在經過漫長的火車旅行後,站在神戶的月台上,等待著、尋找著梅琦先生,打量著周圍來來去去的人們——幾個美國軍官和士兵夾雜在日本當地人、商人和全家出行的人群之中;各種不同的聲音和迅疾的腳步聲回響在月台上,傳進夜色中。“夏洛克先生?”一個身材纖瘦的男人仿佛是憑空出現般來到福爾摩斯身邊,他戴著軟頂帽,穿著白色開領衫、短褲和網球鞋。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另一個男人,要年輕一些,但打扮是一模一樣的。兩人都透過金絲架的眼鏡盯著他,其中年紀較大的那位——福爾摩斯猜他大概五十五歲左右,但亞洲人的年紀實在是很難看準——走到福爾摩斯麵前,鞠了一躬;另一個也很快照做。“我猜,您一定就是梅琦先生了。”“正是,先生,”年紀較大的還保持著鞠躬的姿勢,“歡迎您來到日本,歡迎您來到神戶。能見到您真是我們的榮幸,能在我們家中招待您更是萬分榮幸。”雖然梅琦先生在信中就已經表現出了他對英文的嫻熟運用,但當他開口說話時,那帶著一絲英國口音的英語還是讓福爾摩斯很是驚喜,這表明,他在日本國外曾經受過良好的教育。然而,福爾摩斯對他全部的了解僅限於他們對藤山椒的共同熱愛。就是這份共同的興趣,開啟了他們之間長期的通信往來(梅琦是在看過福爾摩斯多年前發表的一篇專論後,首先給福爾摩斯寫的信,那篇專論的標題是《論蜂王漿的價值及藤山椒對身體健康的益處》)。可由於藤山椒主要隻生長在其起源地——日本的海邊,所以,福爾摩斯一直還沒有機會親眼看看,更沒有品嘗過用它做成的料理。他年輕時,曾經多次錯失了前往日本旅行的機會。所以,當梅琦先生邀請他去日本時,他意識到,如果他不抓住這次機會,也許就再沒有時間去親眼看看那些他隻在書本上讀到過的美麗花園了,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看一看、嘗一嘗那種讓他著迷了這麼多年的神奇植物了;他一直認為,藤山椒就和他鐘愛的蜂王漿一樣,其獨特的性質能夠延長人的壽命。“這也是我的榮幸呢。”“您太客氣了,”梅琦先生直起腰,“先生,請讓我給您介紹一下我的弟弟——健水郎。”健水郎還鞠著躬,眼睛半閉著:“先生——您好,您是個非常偉大的偵探,非常偉大——”“你是叫健水郎吧?”“謝謝您,先生,謝謝您——您是個非常偉大的——”突然,福爾摩斯覺得這兄弟倆好奇怪:一個說起英文來不費吹灰之力,一個卻幾乎不會說什麼英文。很快,他們就一起離開了火車站,這時,福爾摩斯注意到弟弟走動時臀部的扭動有些異常,就好像他現在提著的行李不知怎的讓他有了女性的搖曳身姿,但福爾摩斯認定,這隻是他天生的習慣,而非刻意的模仿(畢竟行李也不是那麼沉重)。最後,當他們終於走到電車站後,健水郎把行李放下,拿出一包香煙:“先生?”“謝謝。”福爾摩斯抽出一支煙,放到嘴邊。路燈下,健水郎刮燃了一根火柴,又用手掌擋住風。福爾摩斯彎腰靠近火柴時,看到那雙纖細的手上留著斑斑點點的紅色顏料,皮膚很光滑,手指甲修剪得很仔細,但指甲邊緣卻是臟兮兮的(他由此推斷,這應該是一雙藝術家的手,是畫家的手指甲)。他細細品味著香煙,朝昏暗的街道望去,遠處一個霓虹燈閃爍的小區周圍,不少人在閒逛漫步。不知道什麼地方正播放著爵士樂,樂聲雖然微弱,但很歡快。在吞雲吐霧的間隙,福爾摩斯還嗅到了肉類燒焦的味道。“我猜您一定餓了吧。”梅琦先生說。自從他們離開火車站以後,他就一直默默地走在福爾摩斯身邊。“確實,”福爾摩斯說,“也挺累了。”“既然如此,那就先請您在家裡安頓下來——如果您沒有意見的話,今天晚上就在家裡吃晚飯吧。”“非常好。”健水郎開始對梅琦先生說話了,但說的是日文。他瘦削的雙手瘋狂地打著手勢,一會兒去碰自己的帽子,一會兒又不斷在嘴邊擺出小細牙的形狀——他嘴裡的香煙早已搖搖欲墜。健水郎把話說完後,對著福爾摩斯露出大大的笑容,點著頭,又微微鞠了一躬。“他想知道您有沒有把您那頂著名的帽子帶來,”梅琦先生看上去顯得有點尷尬,“我想應該是叫獵鹿帽吧。還有,您的大煙鬥——您帶來了嗎?”健水郎還在點頭,同時指著自己的軟頂帽和嘴裡的香煙。“沒有,沒有,”福爾摩斯回答,“恐怕我從來沒有戴過什麼獵鹿帽,也沒有抽過那種大煙鬥。我猜,那隻是作家為了讓我顯得與眾不同,也為了多賣些書,添油加醋寫出來的。在寫作方麵,我可沒什麼發言權。”“哦。”梅琦先生的臉上露出幻想破滅的表情,而當他把這一答案轉述給健水郎時,健水郎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弟弟很快地鞠了一躬,看上去似乎還有點羞愧)。“真的,沒有必要這樣。”福爾摩斯早已習慣人們問出這樣的問題,實話說,他在戳破謠言時,往往還有一絲邪惡的滿足感。“告訴他沒關係的,真的沒關係。”“我們完全沒有想到。”梅琦先生解釋了一句,又趕緊去安慰健水郎。“很少有人會想到的。”福爾摩斯低聲說完,呼出了一口煙霧。很快,電車就來了,它從亮著霓虹燈的地方向他們哐當哐當地開過來,健水郎拿起行李,福爾摩斯發現自己又一次朝街道遠處望去。“你聽到音樂聲了嗎?”他問梅琦先生。“聽到了。經常都能聽到,有時候甚至是一整晚。神戶沒有什麼旅遊景點,所以,我們用豐富的夜生活來彌補。”“是嗎。”福爾摩斯眯起眼,想把遠處燈火通明的夜總會和酒吧看個清楚,但還是看不到(電車越開越近,嘈雜的聲音將音樂完全掩蓋)。最後,他發現自己搭乘的電車離霓虹燈越來越遠了,所穿過的地區到處是關了門的商店、空無一人的人行道和黑暗的街角。幾秒鐘之後,電車進入一片在戰爭期間被燒毀蹂躪的廢墟——荒涼的土地上沒有一盞路燈,隻有城市上方的滿月照亮了如剪影般搖搖欲墜的建築。就在這時,仿佛是神戶荒廢的街道加深了福爾摩斯的疲勞,他漸漸合上眼睛,身體也癱倒在電車的座位上。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讓他支撐不住了,幾分鐘之後,他剩餘的一點力氣也僅僅夠讓他從座位上醒來,再勉強爬完一段山路(健水郎走在前麵,梅琦先生一直扶著他的胳膊)。他用拐杖敲著地麵,溫暖的海風從海上吹來,帶來鹹鹹的味道。他呼吸著夜晚的空氣,仿佛看到了蘇塞克斯和那座他昵稱為“寂靜城堡”的小農莊(他曾在寫給哥哥麥考夫的一封信中,把它稱作“讓我寧靜祥和之地”),還有閣樓書房窗外懸崖峭壁的海岸線。他太想睡覺了,他眼前隻看到家中整潔的臥室以及床上早已掀開的被單。“就快到了,”梅琦先生說,“現在在您麵前的就是我所繼承的財產。”前方,在街道儘頭,有一幢與眾不同的兩層樓房,在這個全是傳統日式民居的鄉村,顯得那麼格格不入。這幢住宅顯然是維多利亞風格的——漆著紅色油漆,周圍是一圈尖尖的柵欄,前院很像英式小花園。雖然房子周圍一片漆黑,但一盞華麗的玻璃燈卻照亮了寬闊的門廊,把整座房子映襯得像是夜空下的燈塔。可福爾摩斯太累了,他沒有力氣做出任何評價,甚至在跟著健水郎走進掛滿新興藝術品和玻璃裝飾品的門廳時,他也什麼話都沒有說。“我們收集了萊利、蒂芙尼、加勒,還有其他很多人的作品。”梅琦先生領著他往前走。“看得出來。”福爾摩斯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從那之後,他就開始覺得輕飄飄的,就像飄浮在一個冗長而無趣的夢裡。事後回想,他完全記不起在神戶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他晚餐吃的什麼,他們聊了些什麼,他是怎麼被帶到自己房間的,就連那個滿臉陰沉、名叫瑪雅的女人,他也忘得一乾二淨,雖然是她幫他端來了晚餐、倒上了飲料,顯然還幫他打開了行李。第二天早上,她又來了。她拉開窗簾,叫醒福爾摩斯。她的出現並沒有讓他驚訝,他們之前見麵時,他隻是處於半清醒的狀態,但他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這張麵孔雖然冷淡,但畢竟是熟悉的。她是梅琦先生的太太嗎?福爾摩斯心想,也許是管家?她穿著日式和服,灰色的頭發梳著西式的發型。她看上去比健水郎年紀要大,但不會比梅琦先生大多少。她並不是個能吸引人的女人,樣貌相當普通,圓頭,塌鼻子,眼睛是斜著的兩條細縫,看上去像隻近視的鼴鼠。他得出結論,她一定是管家,毫無疑問。“早上好。”他躺在枕頭上看著她,嘟囔了一句。她沒有理他,而是徑直打開窗戶,讓海風吹進來。然後,她離開房間,但很快又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了,托盤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早餐茶,旁邊還有一張梅琦先生手寫的字條。當她把托盤放到床邊的桌子上時,他突然脫口而出,用日語說了一句“早上好”,這是他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幾句日語之一。可她仍然沒有理會他,這一次,她走進旁邊的浴室,幫他打開洗澡水。他懊惱地坐起身,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那張字條:“有些事情必須要去處理。”“健水郎在樓下等您。”“天黑之前我就回來了。”他對自己用日語說了句“早上好”,心裡有些失望,也有些擔心,害怕他的到來擾亂了這個家的秩序(或者,梅琦先生在邀請他時壓根就沒想到他會應邀,又或者,當梅琦先生在車站發現等來的隻是個行動不便的老頭時,他失望了)。瑪雅從房間離開,福爾摩斯覺得鬆了一口氣,但想到要和交流不便的健水郎共度一整天,又不免心情陰沉起來,一切重要的事項——吃什麼、喝什麼、上廁所、睡午覺等等,都隻能用手勢來比畫。他又不可能一個人去逛神戶,萬一被東道主發現他獨自偷溜出去,無異於對東道主的羞辱。他開始洗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雖然以絕大多數人的標準來看,他都算得上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但他幾乎半輩子都隱居在蘇塞克斯,而現在,置身完全陌生的國家,身邊連個能說流利英語的導遊都沒有,他不免覺得手足無措。可穿好衣服,在樓下見過健水郎之後,他的擔憂反而消失了。“早——早——上——好,先生。”健水郎微笑著,結結巴巴地說。“早上好。”“啊,是的,早上好——好,非常好。”接著,福爾摩斯吃了一頓簡單的早餐,綠茶加拌著生雞蛋的米飯。吃的過程中,健水郎一再點頭讚揚他使用筷子的嫻熟技巧。沒到中午,他們已經在外麵一起散步,享受著清澈藍天下的晴好天氣了。健水郎和小羅傑一樣,一直扶著福爾摩斯的胳膊,指引著他前進。而福爾摩斯在睡過一個好覺,又衝了一個澡後,恢複了生機,他感覺一個煥然一新的自己在體驗著日本的一切。白天的神戶和他夜晚從電九九藏書車窗戶裡看到的荒涼之地完全不同(被毀的建築不見了蹤影,街上到處是走路的行人)。小販占據了中心廣場,孩子們快樂地四處跑著。無數間麵條店裡傳出閒聊和水燒開的聲音。在城市北邊的山丘上,他還瞥見了一整片維多利亞風格和哥特風格的住宅,他想,它們也許最開始就是屬於外國商人和外交官的。“能不能問問你,你的哥哥是做什麼的,健水郎?”“先生——”“你的哥哥——他是做什麼的——他的工作?”“這個——不——我沒聽懂,我隻懂一點點,不懂很多。”“謝謝你,健水郎。”“是的,謝謝您——非常感謝您。”“今天天氣這麼好,雖然你說不了幾句英文,但有你陪伴,我還是很開心的。”“我同意。”然而,當他們越走越遠,穿過街角和繁華的大街後,福爾摩斯開始察覺到處處都充斥著饑荒的跡象。公園裡,打著赤膊的孩子們並沒有像其他小孩一樣跑來跑去,而是遲鈍地站著,麵容憔悴,身上瘦得皮包骨頭。乞丐們在麵條店門口乞討,就連那些看起來豐衣足食的人們——例如麵條店的老板、顧客和情侶們,也都帶著同樣渴求的表情,隻是不那麼明顯。在福爾摩斯看來,這些人在日常生活之下,掩蓋著一種無聲的絕望:在微笑、點頭、鞠躬和彬彬有禮的背後,隱藏了一種彆的營養不良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