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元芳力戰十鐵手(1 / 1)

神探狄仁傑3 錢雁秋 8121 字 1個月前

一層的艙房內,王周的屍身俯伏在地板上,鼻孔裡插著兩枝竹筷,鮮血從雙眼中流出。張環、李朗守在門前。狄公帶著曾泰等人來到王周的屍身前,仔細打量著,良久抬頭說道:“王周將兩枝竹筷插入鼻孔,然後麵向地板重重地一撞,竹筷自鼻孔插入腦中,致其死命。”曾泰在一旁點了點頭。狄公站起身來問張環道:“是你在門前把守?”張環道:“正是卑職。”“聽到什麼異響沒有?”“剛剛卑職聽到艙內‘咚’的一聲響,趕忙趴在門前向裡麵看,隻見艙內的蠟燭熄滅了,王周趴在地上。卑職趕忙進內查看,發現王周已經自殺身死。”“你是說蠟燭熄滅了?”“正是。”“在此之前,艙中一直點著燭火?”“是的。”狄公點點頭,目光在艙房中仔細搜索著。忽然,窗扇下的一點小木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了過去,伸手蘸起木屑仔細觀看,木屑呈白色,顯然是新的。狄公用力推了推窗扇,兩扇窗戶紋絲不動。張環道:“大人,為關押犯人,我和李朗率人將幾間囚室的窗戶用鐵釘從外麵釘死了。”狄公回到王周的屍身旁,仔細地驗看了一下屍體倒地的位置,說道:“他是被人殺死的。”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不敢置信。曾泰道:“恩師,您是說有人潛進艙中,將,將王周殺死?”狄公道:“對。”張環張口結舌地道:“大人,卑職一聽到聲音便衝了進來,如果真有殺手潛入,這麼短的時間怎能逃走?”狄公輕輕笑了笑:“這個問題很簡單,因為你聽到聲音之時,王周已經死了。”張環愣了。狄公深吸一口氣道:“你們跟我來。”說著,快步走出艙房,曾泰、張環、李朗、狄春等人隨後緊跟。幾人快步走上甲板,來到了王周所處艙房的窗外,仔細地在地麵上搜索著。果然,地上有幾個濕漉漉的腳印,旁邊還灑著很多水滴。狄公一指腳印道,“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殺手留下的。”曾泰看了看道:“不錯,殺手定是從水中潛來,攀舟而上。否則,這裡怎麼會有帶水的腳印!”張環幾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狄春點了點頭:“曾大人說的一點兒不錯,船隊一連幾日在運河上航行,船上的衛士和仆傭整日呆在艙中,從未涉水,甲板上怎麼會留下帶水的腳印。”狄公緩緩走過來:“就像剛剛曾泰所說,殺手從水下潛到船旁攀船而上,找到了關押王周的艙房,從外麵將窗扇的鐵釘起下,跳進艙中。王周見有人進來,自然是吃了一驚。殺手一定是對王周說前來救他出去,使王周沒有防備之心,他好動手。王周不用說是喜出望外,言聽計從。殺手悄悄拿起了桌上的筷子藏在手裡,等王周按照他的暗示走向窗戶時,殺手瞅準機會痛下殺手。”眾人看著狄公,專注地聽著,“他必定是這樣下手的:王周經過他身旁的一刹那,殺手一把捂住了王周的嘴,閃電般將筷子插進王周的鼻孔,手狠狠一拍筷子的低端,筷子直插入王周的腦中,要了他的命。殺手再將王周的屍體翻轉過來,使其麵朝地麵放好,而後輕輕吹滅燭火,提起王周腦袋向地麵上重重一磕,發出‘砰’的一聲。緊接著,他跳出窗外,飛快地關閉了窗戶。張環這時聽到響聲,開鎖進來。殺手在外麵將剛才的鐵釘拾起,推進原來的釘孔之中,然後跳入水中逃走。”曾泰道:“恩師,您是怎麼想到,王周不是自殺?”狄公道:“首先,王周沒有自殺的動機。如果他真的想死,那天在京兆府訊問時,他就不會將自己所知之事和盤托出。他之所以如實招認,就是為了能夠替自己脫罪,以期保住性命。”曾泰點了點頭道:“對呀。”狄公道:“第二是燭火熄滅。你們想一想,一個真正想死的人,還會在乎船艙中是否點著燭火,還會在死前特意將燭火熄滅嗎?剛剛我聽張環說到此處便已斷定王周絕非自殺。殺手之所以要熄滅燭火,當然是為了在黑暗之中便於脫身。”眾人互視著點頭。狄公道:“第三,就是窗扇下的木屑。這些木屑是新的,這就證明有人從外麵將鐵釘起下,在拔起鐵釘時帶出了一些木屑。殺手從外麵推開窗扇,木屑便被帶到了艙內。”狄公邊說邊給大家演示當時的情形,眾人連連點頭稱是。狄公接著道:“第四,如果王周是自己將竹筷插進鼻孔,而後在地板上重重一撞,使竹筷入腦而致死命的,那麼,他倒臥的方向則絕不會是前趴,而是後仰或跪趴。”曾泰不解道:“卻是為何?”狄公道:“一般人自己用頭部撞擊地麵時,一定是雙膝跪地,頭部借腹肌之力下撞,這樣才能發得出力道,就像我們平常磕頭那樣。如果王周真是自殺,那麼一定要這樣才能發出力道,也才能將竹筷從鼻孔撞入腦中,這樣,在他死後,身體定然是歪倒在一旁,繼而翻轉,仰麵朝天;或者是頭栽於地,而雙膝仍然呈下跪狀。”眾人點頭。狄公指著王周的屍身道,“可你們看看王周,四肢攤開,趴伏於地,這樣怎能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致己死命?所以可以斷定,殺手必然是先將其置死,而後才以頭撞地,故意發出聲響,造成自殺的假象。”曾泰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是這樣。”狄春重重地哼了一聲:“這些人肯定沒想到,他們精心策劃的騙局被老爺一眼便識破了。”狄公道:“能將騙局做得如此逼真,非高手不能為呀。狄春、張環、李朗,將王周的屍身盛殮起來。記住,此事嚴加保密,絕不可外泄!”三人答應著將王周的屍身抬了下去。狄公對曾泰道:“走吧。”二人緩步向船首的甲板走去。天空繁星點點,水麵微風輕拂。狄公和曾泰走上甲板,他長出一口氣,輕聲道:“看來,我們的行蹤已經泄露。”曾泰一驚道:“有內奸!”狄公笑了笑道:“你說呢。這次我們為了不驚動對方,特意選擇從板渚出發,行程絕對保密。一路之上偃旗息鼓,晝夜兼程。試問,對方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航行路線和日期的?從今日發生之事不難看出,殺手早已在此等候了,這難道不奇怪嗎?”曾泰緩緩點了點頭:“不錯。”狄公道:“今日王周遇害是典型的殺人滅口,行事之人絕不是江湖莽夫,而是訓練有素的專職殺手。這就說明,盤踞揚州的贓官們已徹底撕下了偽裝,決心孤注一擲。天下沒有他們不敢冒的險,也沒有他們不敢做的事。曾泰呀,我有一種隱隱的感覺。”曾泰忙問:“什麼感覺?”狄公道:“此次揚州之行定然會凶險異常。”曾泰望著水麵緩緩點了點頭。狄公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說道:“既然早晚要短兵相接,我們不如大方一點。曾泰,通知護船使,自即日起,不必再隱匿行藏!升起黜置使官船上所有纛幡,擺出儀仗鹵簿!”曾泰雙眼一亮,望向狄公,高聲道:“是!”狄公道:“命護船使遣快船送加急牒文到揚州,就說本閣將於兩日後到達!”曾泰道:“是!”狄公朗聲吩咐道:“我們舉旗揚帆直奔揚州!”鐵手團總堂內,陰森森的大堂上高燒紅燭。十八位鐵手團頂尖殺手在大堂中分兩廂坐定,靜靜地等候著。鐘聲響起,眾人站起身來。神秘的鐵手團宗主再次現身,緩緩坐於正中的巨榻之上。眾人躬身施禮,齊聲道:“宗主!”宗主點了點頭,示意眾人坐下,道:“虎雲,事情辦得怎麼樣?”虎雲起身道:“回宗主,王周已經除去。”宗主輕輕咳嗽了一聲道:“我早就講過,任何一個愚蠢的人都會殺人,可如何做成自然死亡,而且不露痕跡,那就非高手不能為了。”他轉向虎雲,道,“虎雲,你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呀?”虎雲躬身道:“請宗主放心。王周自己用竹筷插入鼻孔,而後在地上重重地一磕,竹筷穿過鼻孔刺入腦中,以致死命。”宗主道:“哦,這樣的死法倒是彆開生麵。”下麵的眾殺手發出了會心的笑聲。宗主道:“好,虎雲做得好。”虎雲躬身拱手:“謝宗主褒獎。”宗主示意他歸座。虎雲坐回了交椅中。宗主緩緩站起身,對下麵的眾殺手道:“日前,本尊接到了神都內線的密報,這樁案子皇帝已交與狄仁傑來辦理。而今,這位狄大人已經秘密登船暗轉揚州,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眾殺手一聞此言,麵麵相覷。宗主道:“各位,大名鼎鼎的狄仁傑對大家來說並不陌生吧?”下坐眾人互視,緩緩點了點頭。宗主道:“此人之能真可以說得上冠絕今古。江湖上有多少勁旅都在他手下慘遭挫敗。遠的不提,就拿蛇靈來說吧,那麼龐大的基業竟在一夕之間便被狄某人毀於一旦,他的可怕由此可見。這次輪到了我們,我不希望蛇靈的悲劇在鐵手團重演。我們要打破狄仁傑不敗的神話!”十八名殺手靜靜地聽著,大堂內一片肅然。宗主繼續道:“想做到這一點,各位就必須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力以赴。今天,虎雲為大家開了個好頭兒,我希望後麵所有的事情都要這樣去做。如果有人掉以輕心,辦事不力,那就休怪本尊無情!”下麵眾殺手凜然答道:“請宗主放心!”宗主又道:“自即日起,所有人立刻停下手中所有事情,全力以赴將揚州之事辦好。具體事宜,本尊會指示到人。”眾人齊聲答應。也在此時,堂外腳步聲響,一名玄衣人急奔進堂,躬身道:“啟稟宗主,大師兄龍風派人前來傳信!”宗主道:“哦,看來是密信有消息了,呈上來。”玄衣人趕忙將手中的紙條呈了上去。宗主接過飛快地看了一遍,抬起頭道:“好家夥,龍風和雲姑遇到了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要我鐵手團所有頂尖高手一同前往應付……”他收起紙條,沉吟片刻,對下站的玄衣人道:“好,答應他!你立刻給龍風傳信,就說十八位堂主星夜趕到!”通往洛陽的官道上依然是車來人往,熱鬨非凡。遠處塵頭大起,三騎馬飛奔而至,正是李元芳、魯吉英和寧氏。李元芳勒住戰馬一指前麵不遠處的迎賓驛,對身旁二人道:“到了!”魯吉英道:“我們進去吧。”李元芳道:“不急,不急。”說著,他四下看了看,道旁有一座茶棚,人來客往甚是熱鬨。李元芳笑著對魯吉英和寧氏道,“我們先到茶棚內略坐一坐吧。”魯吉英一愣,和寧氏對望了一眼。李元芳已下馬向茶棚走去。魯吉英和寧氏隻得跳下坐騎,隨後相隨。三人來到茶棚前,夥計迎了出來:“三位客人,辛苦了。進來坐坐,喝杯茶再趕路吧。”李元芳點了點頭道:“給我們沏一壺上好的香片。”夥計答應著跑了下去。三人揀了一副座頭,坐了下來。魯吉英道:“元芳,既然到了,為什麼不進去?”李元芳低聲道:“你以為鐵手團的人會善罷乾休嗎?”魯吉英吃了一驚道:“你是說,他們,他們……”李元芳輕輕噓了一聲道:“先看看情形再說。”魯、寧二人對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李元芳的目光緊盯著不遠處的迎賓驛站。驛站前人來客往,並沒什麼異樣。李元芳長出了口氣對魯吉英道:“魯兄,你的兩名隨從還在客棧之中嗎?”魯吉英一愣道:“你是說季虎和那個車夫?”李元芳點了點頭。魯吉英道:“還在。臨行前,我讓他們在驛站中等候。元芳,為什麼問起這個?”李元芳沉思良久抬起頭來道:“沒什麼,隻是隨便問問。好了,我們進去吧。”說著,從懷裡掏出幾文錢放在桌上,站起身與魯、寧二人走出茶棚向迎賓驛而去。正是午飯時間,迎賓驛外堂中一片喧嚷,各色人等吃飯飲酒,猜拳耍子,好不熱鬨。店夥計跑上跑下忙個不停。李元芳三人走進堂中,店夥計快步迎上前來,一見三人登時愣住了:“哎喲,先生,您,您回來了!”李元芳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夥計,我們三人要在店中宿下,還要上次住的上房。”店夥計熱情地道:“得了,您放心,那三間房子還真空著呢。您快請,請!”李元芳衝身後的魯、寧二人使了個眼色,三人快步隨夥計向後麵走去。來到寧氏住的房間門前,李元芳推門先走了進來,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衝門外道:“進來吧。”寧氏和魯吉英快步走進來。李元回手關閉房門,上了門閂,低聲道:“快將信取出。”寧氏點了點頭,繞到床榻後麵,從榻板下方取出了那封信,遞到了李元芳手中。李元芳飛快地打開來看了一遍,深深地吸了口氣,輕聲道:“李郎中沒有說錯,這封信確實非常重要。”說著,將信遞給了魯吉英,魯吉英接過看了一遍,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好家夥!難怪這些人千方百計要弄到這封密信。我終於明白李翰大人死前對我說的那番話了。”寧氏道:“什麼話?”魯吉英道:“當時,他將我叫到行館,對我說,一旦自己遭遇不測,便讓我立刻趕赴神都從寧賢妹手中將信拿到,待時機成熟,便將信遞入部院或三法司衙門。”寧氏點了點頭,兩行淚水滾落下來。李元芳安慰道:“賢妹不要悲傷,我想此事定有大白之日。”寧氏擦去臉旁的淚水,堅定地點了點頭。魯吉英道:“元芳,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是不是馬上趕到洛陽向三法司投狀上告!”李元芳深吸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道:“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什麼意思?”“這些巨貪大惡在朝中定然有人撐腰,而我們卻並不知道為他們撐腰的是什麼人。一旦貿然投狀,誤入虎口,不但事難遂願,還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魯吉英點了點頭道:“有道理。那你的意思呢?”李元芳道:“魯兄,你身為山陽縣令,在自己的轄地總比漂泊在外要好得多,而且,寧賢妹也不能再回洛陽了。我看,咱們同返山陽縣,在那裡蟄伏待機。”魯吉英的目光望向寧氏道:“賢妹,你的意思呢?”寧氏歎了口氣:“事到如今,也彆無善法。”李元芳道:“你們放心,隻要我們安全到達山陽,申訴的機會馬上就會到來。”魯吉英一愣:“哦,你怎麼知道?”李元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能掐會算。”魯吉英道:“元芳,你可真是令人莫測高深呀。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身份。”李元芳道:“時候到了,我會親口告訴你。”魯吉英信任地點了點頭。李元芳道:“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擺脫陰魂不散的鐵手團。想要安然回抵山陽,就必須要擺脫殺手們的追殺。”寧氏吃驚地道:“元芳兄,你的意思是,他們能夠找到我們?”李元芳笑了:“對於他們來說,這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寧氏看了看魯吉英,魯吉英問道:“元芳,那你說該怎麼辦?”李元芳答道:“我們分頭行動。我走水路,乘船沿大運河到山陽。你們走旱路,記住,避開官道走小路,沿途隻能在百姓的村舍中借宿,絕不要進入集市、鎮甸。十天之後在山陽縣中的某個地點會麵。”魯吉英道:“我看就在縣城東北的群仙茶樓吧。那裡各色人等齊聚,不容易引起注意。”李元芳點了點頭:“群仙茶樓……好,就這麼定了。”魯吉英問:“我們這就出發嗎?”李元芳道:“魯兄真急性子,你們這麼出去,走不到五裡就會被鐵手團的人殺死。”魯吉英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這客棧中有他們的眼線……”李元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了,彆問那麼多了。你們聽我安排。寧賢妹,馬上到店中去找兩件套頭的大黑鬥篷。魯兄,將你的兩名隨從喚來。”大堂裡然熱鬨非常,店夥計忙得不亦樂乎。李元芳走進堂中,夥計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兒,笑嘻嘻地迎上前來:“李先生,您要吃飯?”元芳搖了搖頭,衝他招招手,夥計趕忙湊了過來,元芳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夥計點點頭道:“您放心,我都替您辦了。”元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從懷裡掏出二十兩銀子塞在他手裡。夥計有點不好意思:“哪用得了這許多,有五兩足夠了……”元芳笑道:“除了辦事的花費,剩下的是賞給你的。”夥計咧開嘴,不知該說什麼感恩的話。李元芳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二進院走去。寧氏和魯吉英在寧氏房中,兩件套頭的大黑鬥篷放在桌上。李元芳走了進來,回手關閉房門低聲道:“怎麼樣,準備好了嗎?”魯吉英道:“季虎和車夫按照你的吩咐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房中等待。”李元芳點了點頭:“好。”寧氏指了指桌上的黑鬥篷:“你看這兩件鬥篷行嗎?”元芳拿起來看了看,點頭道:“非常好。”說著,坐到桌前,添水磨墨,提筆寫起信來。魯吉英和寧氏奇怪地對視了一眼。隻見元芳頭也不抬,運筆如飛,頃刻間信已寫完。元芳將信紙折好,站起身來道:“賢妹,魯兄,十日之內我必到山陽。可是,萬一我沒有來……那就說明,我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二人便將此信拆看。”說著,他將信交給了魯吉英。魯吉英和寧氏被他的話驚呆了:“元芳,你說什麼呢?你,你……”元芳笑道:“我是說萬一……”寧氏一把拉住了李元芳:“元芳,無論如何你也要到山陽與我們會合!”說著,淚水滾落下來。魯吉英也走上前來道:“元芳,答應我,你一定要來!”李元芳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記住我的話,避開官道,莫進鎮甸。”二人含淚頷首。魯吉英將信鄭重地揣進自己懷中。外麵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元芳回手將房門開了一道縫,店夥計探頭道:“李先生,都準備好了。”李元芳輕聲道:“知道了。”店夥計轉身離去。元芳關上房門對二人道:“行動吧。”說著,轉身向外走去。“元芳!”魯吉英脫口喊了出來。李元芳轉過身,魯吉英和寧氏眼含熱淚奔上前來,三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李元芳微笑道:“能與二位傾心相交,是元芳之幸!”說著,他打開房門大步走了出去。一輛運送垃圾的馬車停在迎賓驛站角門外,兩個車把式坐在轅上靜靜地等待著。角門一開,店夥計領著七八個雜役抬著幾隻大筐走了出來,夥計朝馬車上指了指。雜役們將大筐抬到平板大車上。店夥計衝車把式擺了擺手道:“走吧。”車把式點點頭,一聲吆喝,馬車緩緩離去。迎賓驛正門處,李元芳與身穿套頭黑鬥篷的魯吉英和寧氏快步走了出來。店夥計將三人的馬匹牽來。李元芳衝魯、寧二人一拱手道:“後會有期!”二人拱手回禮。三人各自上馬。李元芳撥轉馬頭,向正東的小道奔去。魯、寧二人則催馬奔上官道,向南而去。店夥計目送他們的背影遠去,轉身走回店內。不遠的牆拐角處,幾個賣笊籬的小販輕輕推起了頭戴的鬥笠,望著李元芳和魯、寧二人遠去的方向。領頭兒的低聲道:“飛鴿傳書通報大師兄和雲姑,準備動手!”身旁幾人點了點頭,立即分散開來。嶽山官道位於深山之中,兩旁峭壁懸崖。雖然日頭剛剛偏西,可官道上已經沒有了行人。遠處塵土大起,兩騎馬沿官道飛奔而來。馬上的乘客正是身穿黑鬥篷的魯吉英和寧氏,二人猛催坐騎,向前趲路。猛地,官道旁一支響箭衝天而起,地麵上彈起三道絆馬索,重重地兜在了飛奔的馬腿上,馬兒一聲哀叫翻倒在地,登時將馬上的魯吉英和寧氏甩得飛了出去。半空中人影閃動,雲姑率幾名隨從自兩旁的山崖上一躍而下,落在了魯吉英和寧氏身旁。雲姑踏上一步,伸手揭去了寧氏頭戴的黑色風帽。她登時呆在了當地。躺在地上的哪裡是寧氏,竟然是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麵孔!雲姑又伸手揭去了魯吉英的風帽,當然,風帽下也不是魯吉英的臉。雲姑伸手拔出腰間長劍,抵在假魯吉英的咽喉上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寧氏呢?”假魯吉英連摔帶嚇,早已驚恐萬分,他結結巴巴地道:“大,大王饒命!什,什麼寧氏啊,小人不知!”雲姑長劍一抖,惡狠狠地道:“不說實話我宰了你!”假魯吉英哭喪著臉喊道:“小人真的不知。您說的這名字,我連聽都沒聽過!”雲姑眉頭一皺道:“那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穿著黑鬥篷?”假魯吉英道:“我們是迎賓驛旁邊耍把式的。今天驛站裡有個男的給了我們五兩銀子,讓我和師妹穿著黑鬥篷騎馬一直向南跑。小的貪財,就、就答應了。”雲姑狠狠一跺腳:“上了李元芳的惡當了!追……”旁邊的隨從道:“雲姑,連人都不知在哪兒了,怎麼追呀?”雲姑柳眉倒豎,回手給了那隨從一記耳光:“不說話你會死呀!”隨從捂著臉,乖乖地閉上了嘴。雲姑沮喪地道:“回去!”在另一條蜿蜒向南的崎嶇小路上,那輛出現在迎賓驛角門的垃圾車飛駛而來,兩名車把式坐在轅上,一人揚鞭催馬,另一人觀察著四麵的動靜。細看之下,這二人不是彆人,正是魯吉英的兩個隨從——掌固季虎和車夫。馬車在寂靜的山路上飛奔著。季虎四下看了看,轉頭衝後麵的幾隻籮筐喊道:“太爺,你們出來透透氣兒吧。這條路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哧啦”一聲,籮筐的上蓋打開了,魯吉英和寧氏露出頭來,長長地吐了口悶氣。魯吉英苦笑道:“這個元芳可真有辦法,竟然把你我兩個大活人放在垃圾筐裡。”寧氏道:“行了,魯兄,你就忍著點兒吧。咱們不過是受點苦,可人家元芳為替咱們引開殺手,是要冒生命危險的呀。你還在這裡埋怨他。”魯吉英趕忙賠笑道:“嗨,其實我是說著玩兒的。哎,對了,賢妹,剛剛我在筐裡的時候想到了一個問題。”寧氏道:“什麼問題?”魯吉英道:“到山陽後你肯定要住到我家裡去……”寧氏一愣,羞澀地低下頭道:“要是不方便……”魯吉英趕忙道:“方便,方便。我魯吉英相貌醜陋,四十大幾了還沒討上老婆,家裡就我光棍一個,方便得很。愚兄巴不得你來住呢……”話一出口,他也自覺不妥,“這話聽著有點兒彆扭,好像我要占你便宜似的。”寧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紅著臉低下了頭。魯吉英笑道:“開個玩笑。賢妹呀,在家裡,你我兄妹相稱,這不必說了,可如果有外人在場,該怎麼稱呼呢?”寧氏笑了笑:“還是兄妹相稱啊。”魯吉英喜道:“太好了。隻要你不嫌我這個哥哥長得醜就行了。隻要有人問起,我就說父親去世,回鄉省親,妹妹無依無靠,便將她帶回府中。”寧氏點了點頭。魯吉英突然笑道:“彆人肯定會覺得我父母非常奇怪。”寧氏詫異道:“哦,為什麼?”魯吉英道:“生了個這麼醜的哥哥,又生了個這麼俊的妹妹。而且,兩人長得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寧氏笑出了聲。宣陽埠是大運河畔最大的碼頭,由神都洛陽乘船經運河前往南方的客人都要在這裡上船。埠頭旁停靠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商船和客船,夥計們高聲拉客,與乘船的客商討價還價。人群之中,李元芳拉著戰馬緩緩走上棧橋。一個夥計飛奔到李元芳麵前道:“客官,您要到哪兒?”李元芳道:“山陽縣。”夥計道:“是要連馬一起乘船嗎?”李元芳道:“正是。”夥計一拍巴掌道:“嘿,我算是問對人了。您就坐我們的船吧,在這宣陽埠上,我們家的船是最大的!您看!”說著,他向埠頭前一指。李元芳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埠頭前停靠著一艘三條桅杆的雙層樓船。夥計道:“客官,您就彆猶豫了,彆的船都太小,帶不了您的馬。而且,您放心我給您安排二層中央最好的艙房,再給您個最好的價錢,四十貫,怎麼樣?”李元芳笑道:“錢多少倒不是問題……”夥計道:“那您說問題是什麼?”李元芳道:“我急著趕路,你們什麼時候能開船?”夥計笑了:“不瞞您說,客都上滿了,隻要您上船,立刻就發。”李元芳也笑了,點點頭道:“好,就聽你的。”夥計高興地道:“得,您真是痛快!”說著,接過馬韁道,“客官,您隨我來。”李元芳點了點頭,跟著夥計走過跳板登上樓船。甲板上人來人往非常熱鬨。李元芳邊走邊四處觀察著,周圍沒有任何異樣,他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夥計指引著:“客官,從這上樓梯。”李元芳點點頭,沿樓梯上到二層,夥計打開了正中艙房的門道:“就是這間,您看還滿意嗎?”李元芳走了進去。艙房寬大明亮,床榻靠牆擺放,中央是一張吃飯的方桌和兩把椅子。李元芳點了點頭道:“非常好,有勞了。”夥計道:“船馬上就開。您先休息一下,我給您打水去。”李元芳點了點頭,坐在榻上長長地出了口氣。忽然,外麵傳來船工的號子:“起航嘍!嘿唷,嘿唷……”李元芳站起身,走出門外,站在船舷向下望去,隻見樓船緩緩離開埠頭,向運河中央駛去。夕陽如血,將寬闊的河麵染成了橘紅色。埠頭上喧嚷的人流中,一個人緩緩轉過身,目光望向了遠去的樓船,正是龍風道人。他冰冷的臉上掛著一絲獰笑。通濟渠全長兩千裡,西起神都洛陽東至盱眙,河麵寬闊,是大運河的主乾渠。此時,夕陽西下,水麵波光粼粼,狄公的官船展旗揚帆,浩浩蕩蕩地行駛在河麵上。狄公迎著天邊最後一抹餘暉,靜靜地站在船頭的甲板上。微風輕輕吹起他斑白的胡須。曾泰手持運河圖快步走了過來,輕聲道:“恩師。”狄公轉過頭:“曾泰呀,有事嗎?”曾泰道:“昨夜奉恩師鈞令,護船使已擺出所有纛幡儀仗並發遣三艘快船,傳送專署加急牒文到揚州,想揚州官吏不日即可接到。”狄公點了點頭,目光望著河麵,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曾泰道:“恩師,您好像心情不太好?”狄公笑了笑道:“我是想起了元芳。他跟蹤寧氏出城,已經有十多天了……”曾泰點了點頭。狄公輕歎一聲道,“也許,當時我應該接受你的建議,在洛陽等候元芳歸來,一起出發。”曾泰望著狄公輕聲道:“您是擔心元芳的安全?”狄公深吸了一口氣道:“元芳身懷絕技,膽大心細,智計過人,隨我辦案多年,除在崇州被王孝傑射傷那次之外,幾乎從未出過什麼事情。按理說,我不應該擔心。可不知為什麼,這一次,我的心裡卻,卻……卻總有一絲不安。”曾泰道:“不安?”狄公點了點頭道:“是啊,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然而,自從經辦此案之後,我卻時時感到如臨深淵。”曾泰道:“卻是為何?”狄公道:“你仔細想一想,以往我們所經曆的案件不管對手多麼凶狠狡詐,卻從沒有人敢於公然向朝廷宣戰。可這一次呢?先是巡河的四品大員李翰蹊蹺地死去。緊跟著,身為朝廷正九品命官的王周竟率人在洛陽公然戕殺告狀的百姓。而昨夜,王周竟然在欽差行駕的官船上被人殺死滅口。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有恃無恐,喪心病狂,與我們針鋒相對。這些歹徒身後如果沒有強大的支持,是不敢如此行事的。”曾泰點了點頭。狄公頓了頓,又道,“所以我才更擔心元芳的安危。”曾泰道:“恩師放心,元芳隨您出生入死,身經百戰,屢挫強敵,我想,以他的武功和機敏來說,是不會出什麼大事的。”狄公歎道:“但願吧,但願是我是杞人憂天。”已是深夜,運河兩岸死一般的沉寂。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照亮了河麵。李元芳乘坐的那艘樓船竟然停在了運河的中央。李元芳躺在榻上睡熟了,他眉頭緊蹙進入了夢鄉……山陽縣群仙茶樓中空空蕩蕩,李元芳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旁。樓下響起腳步聲,魯吉英和寧氏飛奔上樓,一見元芳激動地喊道:“元芳!”喊聲中二人飛跑過來,李元芳站起身迎上前去。就在魯吉英和寧氏跑到元芳麵前的一刹那,二人突然變成了龍風和雲姑。二人獰笑著舉起手中的長劍,狠狠刺進李元芳的前胸……李元芳一聲大叫,從榻上彈了起來,驚恐地四下望著。良久,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漸漸平靜了下來。他披衣而起,打開艙門走上了船舷的甲板。天際滾過一陣悶雷,閃電在船舷旁亮起。這時,李元芳才吃驚地發現船竟然停在了運河中央。他奇怪地四下看了看,周圍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就連二層船舷前方櫃台上值夜的夥計都不見了。他輕輕叫道:“夥計,夥計!”沒有回答,四周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向船上望去:客艙內黑著燈;船工艙黑著燈;駕駛樓黑著燈;船舷兩側懸掛的夜行燈籠熄滅了;連桅杆上的信號燈籠也熄滅了。李元芳有些吃驚,隱隱感到事情有些不對,他從腰囊中掏出火摺點亮,緩緩地沿著船舷甲板向前走去。猛地,他的腳步頓住了。隔壁客艙的門縫裡溢出了一片殷紅的鮮血。李元芳快步走到客艙門前,伏在門邊側耳傾聽裡麵的動靜,房中沒有鼾聲,沒有夢囈,甚至連呼吸之聲也聽不到。他倒提口氣走上前去敲了敲門,裡麵沒有回聲。他又重重地敲了敲,仍然沒有回音。李元芳一咬牙,飛起一腳將門踹開,衝進房中。艙房的床榻上躺著一個客商模樣的人,雙眼突出,咽喉處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血已經流乾。李元芳的手開始顫抖。猛地,他轉身向門外奔出。另一間艙房門口,李元芳舉著火摺推開門衝了進來,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驚。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五六個客人,咽喉、前胸乃至後背被銳器割開了長長的口子,鮮血流儘,早已死去。李元芳走出房間,轉身奔樓梯而去。一道閃電在他眼前亮起,他猛然停住腳步。領他上船的夥計斜靠在樓梯拐角處,大睜雙眼,前胸裂開一個大口子,鮮血已經凝固。李元芳緩緩蹲下身,將夥計的眼睛合上,輕聲道:“對不起。”他站起身來,眼中滿是憤怒。他的手從背後伸了出來,手中的鋼刀泛起一道寒光。霹靂一聲,乾坤震動。李元芳手舉火摺,飛步衝進走廊,一伸手推開了走廊旁邊的一扇艙門。艙中的情形慘不忍睹,十幾名船工的屍身疊在一起,鮮血已將艙房染紅。李元芳緩緩走上甲板,站在船頭,突然,他發出一聲長嘯。一條黑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李元芳冷冷地道:“為什麼要殺死這些無辜的人?”黑影緩緩從陰暗處走了出來,正是龍風。他笑了笑道:“當然是為了你。”李元芳迅速回過身厲聲喝道:“懦夫!鐵手團在江湖中威名赫赫,難道都是你們這種濫殺無辜的惡棍!有種就站在我麵前,明刀明槍地對陣,做這等下三濫的勾當,真是禽獸不如!”龍風笑了笑道:“你好像很生氣。”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們會付出代價的!”龍風略顯得意地道:“我終於知道你是誰了。”李元芳冷冷地盯著他沒有說話。龍風高聲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元芳,李大將軍是嗎?”李元芳仍然沒有回答,隻是發出一聲輕蔑地冷笑。龍風笑了笑道:“輸在李元芳手中,我並不感到羞恥。”李元芳怒道:“殺害手無寸鐵的無辜之人才應該感到羞恥!”龍風道:“反正他們遲早會死,我不過是讓他們少受點兒人生之苦,這也應該算是替天行道吧。”李元芳淡然一笑,那笑聲中包含著說不儘的輕蔑和嘲諷:“無恥之尤。鐵手團麾下的殺手都像你這樣嗎?”龍風笑了笑道:“我算是最善良的人了。”李元芳道:“看船中的情形,恐怕鐵手團麾下的頂尖殺手都到齊了吧?”龍風雙眉一揚:“哦,你怎麼知道?”李元芳道:“殺死這麼多人,我卻沒有聽到絲毫聲響。這就說明,肯定有很多殺手同時動手。”龍風笑道:“難道就不可能是我一人所為?”李元芳冷笑一聲,輕蔑地道:“你的武功我見識過了,你沒有這個能耐。”龍風不以為意,依是皮笑肉不笑:“雖然很自負,卻是準確的判斷。不錯,鐵手團二十位堂主,除雲姑一人以外全部到齊,你應該感到榮幸。”李元芳罵道:“我不會以與你們這些敗類對戰為榮的。”龍風笑道:“好,說得好。其實,我告訴你這些話的意思是,你死定了。”李元芳道:“也許吧。我隨時準備赴死。這就要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龍風故弄玄虛道:“不想聽聽,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等你嗎?”李元芳道:“如果你不嫌麻煩,那就說一說吧。”龍風道:“這麼好的計策如果不讓你知道,那豈不是明珠暗藏了嗎?其實,引你們救出寧氏是雲姑和我故意安排的。”李元芳心頭一驚:“哦,為什麼?”龍風道:“因為那封信不在寧氏的包袱中,也不在她身上,而且,這個女人非常倔強,抵死不肯說出信的下落。因此,我們通過分析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封信不在洛陽寧氏家裡,就是藏在迎賓驛的客房之中。於是,雲姑想出了這條妙計,引你們到鐵仙觀救出寧氏,寧氏獲救後定會帶領你們前往藏信之處,將密信取出。不管是寧氏家中,還是迎賓驛,我們的人已經提前在那裡守候,隻要你們一動,我們便立刻知道你們的行蹤,提前安排行動。所以現在,我站在了你的麵前。而你呢,已是甕中之鱉。”李元芳冷笑一聲道:“你們的所有行動都是為了那封信,對嗎?”龍風點了點頭道:“正是。那封信是在你的身上,還是在寧氏手中?”李元芳嘲弄地道:“你說呢?”龍風笑了笑道:“其實,這已經不是問題了。如果信在你的身上,我們會殺死你,將信取走。如果在寧氏身上,那麼我可以告訴你,現在雲姑一定已經殺死了她,將密信拿到手了。”李元芳懶洋洋地笑了笑:“那可真要恭喜你了。故事講完了吧?”龍風點點頭道:“是的。”李元芳道:“現在可以讓我見一見你帶來的殺手嗎?”龍風冷笑道:“你好像很急於赴死。”李元芳笑道:“其實我是想看一看,今夜,自己能殺死多少。”龍風的嘴角撇了撇道:“大言不慚。”說著,他重重地拍了三下手。以虎雲為首的十八堂主,在樓船的各個角落幽靈般地現身了。龍風笑道:“我來給你介紹,虎雲、獅雄、象君、豹衝、熊煞、貔貅、狻猊、蟒太、蛟剛、犼強、貂清、龜傑、鹿霸、狼拳、豺澤、獬柱、狐危、獐智。”他一口氣說出了十八堂主的名號,而後道,“算上我龍風。”李元芳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一群禽獸。連名字都不脫本性!你們是一擁而上,還要單打獨鬥啊?”龍風道:“你太厲害,單打獨鬥沒有人是你的對手。一擁而上,這裡似乎又有些狹窄。我看這樣吧,四個對你一個,怎麼樣?”李元芳踏前一步,掌中鋼刀一振,厲聲喝道:“哪個先來送死!”龍風退後一步高聲道:“豺澤、獬柱、狐危、獐智!”四人高聲答應,各亮兵器走上前來,將李元芳團團圍住。李元芳腳下不丁不八,穩站船頭,冷眼斜睨著四人。龍風一聲斷喝:“動手!”話音一落,豺澤、獬柱鞭槍齊舉縱身向前,軟鞭卷向元芳腳腕,長槍刺向胸前,後麵的狐危、獐智,雙刀摟頭劈下,將元芳上下左右四個方向全部封死。龍風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李元芳一聲斷喝,拇指一按刀柄,“倉”的一聲刀頭拖著鐵鏈疾飛而出,登時將豺澤的軟鞭纏住,就在此時,獬柱的槍尖已到胸前,李元芳縮梗藏頭,拉著豺澤的軟鞭就地一滾,獬柱的長槍刺空,直奔對麵的狐危麵門而去,狐危一聲驚叫,身體平躺,獬柱的長槍從他臉前掠過。被鏈子刀纏住軟鞭的豺澤奮力向後拉拽,想要奪下元芳的鋼刀,李元芳將力就力,騰身一躍從他頭頂掠過,鏈子刀一抖,鐵鏈毒蛇一般圍在了豺澤的脖頸上。豺澤大驚,用力掙脫,其他三人見勢不妙,刀槍齊向李元芳身上刺去。好個李元芳,縱身一躍,躲過了狐危和獐智從左右襲來的鋼刀,身體竟然落在獬柱的槍杆之上,獬柱一驚,趕忙抽槍,可元芳的身體就像粘在了槍杆上。他一聲斷喝,掌中鏈子刀猛地一勒,“喀”!鐵鏈收緊,豺澤的脖頸登時被勒斷。觀戰的殺手們不由一陣驚叫。與此同時,元芳身體下沉落地,雙腳狠狠一踩,“喀嚓”一聲,獬柱的長槍斷為兩截。他驚慌萬端,撒手扔槍向後退去,但為時已晚,李元芳用力一抖掌中的鏈子刀,豺澤的屍體登時被拋向了對麵的狐危和獐智。二人大驚,顧不得李元芳,側身避開了飛來的屍體。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李元芳的刀頭收回柄內,反手一刀狠狠劈在了獬柱的脖頸上,獬柱的人頭帶著一股血箭疾飛而出,落在了河中。李元芳轉身回刀,神威凜凜地站在當地。船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被李元芳的氣勢震懾住了,以致於狐危和獐智竟不敢上前再戰。李元芳眼中精光大熾,身體騰空而起,自上而下撲向了狐危和獐智,二人雙刀並舉,一擋一刺。李元芳淩空下擊,鋼刀在二人的刀上重重一撞,“鏜”的一聲巨響,二人隻覺虎口發麻,雙刀同時落地。觀戰的虎雲見勢不妙,揮手擲出一枚鋼鏢,直取李元芳後心。李元芳身形倒翻,落在了狐危和獐智的背後,“啪”虎雲的鋼鏢釘在了狐危的咽喉。觀戰眾人一片驚呼。獐智縱身想逃,李元芳閃電般反手出刀,隨著寒光閃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三人站在甲板上。良久,“砰砰”兩聲,狐危、獐智的屍體,一個俯趴,一個後仰,重重地摔在甲板上。李元芳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掃過剩下的十五名殺手。眾殺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驀地,李元芳一聲大喝:“你們不是要取某性命嗎?怎麼,害怕了!難道鐵手團的殺手隻會戕害無辜之人!難道你們這些自稱高手的人就這隻有點兒出息!”龍風和虎雲對視一眼,朝身後擺了擺手。熊煞、貔貅、狻猊、蟒太四人緩緩走到李元芳身前。四人還未站穩腳跟,隻覺眼前一花,李元芳的鋼刀化做一片光霧已到了熊煞的麵前,熊煞一驚,掌中利斧翻轉,急架相還。沒想到,李元芳耍了個虛招,眼見斧到麵前,他的身形突然下沉,貼地而行,竟然從熊煞和貔貅兩人的身體之間滑了過去。二人大驚趕忙轉身,已經晚了。李元芳雙肩著地,身體倒翻而起,頭也不回,反手一刀,“喀”的一聲,刀鋒嵌入了貔貅的頭頂。龍風和虎雲一聲驚叫。熊煞眼睛都紅了,他大吼著雙斧齊下,劈向李元芳後背,李元芳縱身前躍躲過了雙斧的攻擊,向正麵的狻猊和蟒太撲去。這二人一使雙鉤,一使長劍,狻猊的雙鉤掃向李元芳腰間,蟒太的劍直刺元芳胸前,疾如流星,快似閃電。李元芳拇指一壓刀柄上的機括,刀頭帶著鏈子飛了出去,“嘩”地一聲纏住了狻猊的雙鉤上,元芳用力往回一帶,雙鉤斜飛將蟒太刺向自己前胸的長劍蕩了開來。緊接著,李元芳掌中的鏈子刀猛力回奪,狻猊隻覺手裡一鬆,雙鉤已被奪走。與此同時,熊煞的雙斧劈到,李元芳回身一腳狠狠踹在狻猊胸前,狻猊的身體登時向熊煞摔去。周圍人驚聲不迭。熊煞這一斧用儘了全身力氣,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狻猊會向自己摔來。情急之下,他發出一聲驚叫,雙斧撒手飛出。就在同時,狻猊撞在了他的身上,二人向後跌去。猛地,觀戰的眾殺手再一次發出了驚叫。熊煞和狻猊回頭一看,隻見雙斧一上一下,嵌進了蟒太的麵門和前胸,屍體重重地倒在地上。熊煞和狻猊登時驚呆了。觀戰的龍風高喊道:“彆犯傻,小心,小心後麵!”二人猛吃一驚回過頭,隻見李元芳已到麵前,寒光閃過,手無寸鐵的狻猊人頭落地。熊煞轉身想跑,李元芳縱身而起,刀頭飛出,閃電般刺入了熊煞的後心,他連連晃動,終於“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李元芳的身體落在了甲板上。兩場力戰,殺死八名高手,此時李元芳已經精疲力竭。他的身體連晃了兩晃,趕忙拿樁站穩。觀戰的獅雄和象君看出了便宜,二人一聲大喝撲上前去:“大師兄,交給我們了!”龍風道:“小心!”獅雄一聲大喝:“料也無妨!”話到刀到,二人的兩柄樸刀挾風帶雨地劈向李元芳的前胸,李元芳一聲冷笑:“這等宵小,死有餘辜!”他身形一轉,從獅雄的刀旁滑過,飛起一腳踢向了象君的腰間,象君側身避過,刀頭回轉挑向元芳的小腿,元芳就勢一躍竄過象君的頭頂,反手一刀劈向舉刀迎上的獅雄,獅雄連忙後退,刀杆一擺掃向李元芳後背,元芳縮梗藏頭,右腿一滑,一個大叉下在了地上,獅雄的刀杆從他頭頂掠過。觀戰的龍風驚呼道:“獅雄,小心雙腳!”話音未落,李元芳的雙刀閃電般劈在了獅雄的雙腳上,“哢哢”兩聲肉裂骨碎之聲,獅雄慘叫著跌撲在地,雙腳已離開了身體。李元芳烏龍攪柱縱身而起,鋼刀狠狠地刺進了獅雄的心臟。龍風見勢不妙,高聲喊道:“眾人齊上!”觀戰的殺手們各掣兵器撲上前來。象君狂吼著掄動樸刀劈向李元芳後背,李元芳腳尖輕輕一挑,獅雄的樸刀彈起一尺來高,元芳飛起一腳踢在樸刀的尾端,樸刀閃電般直奔象君前胸而去。“撲”的一聲,刀尖穿過象君的身體,將其釘在了甲板之上。所有殺手都停住了腳步。李元芳轉身揚起掌中鋼刀,眾殺手連連後退。此時,元芳已是強弩之末。他隻覺身體中的力量飛速地向外泄去,胸口氣血上湧,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自鎮攝住心神,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鐵手團十名頂尖殺手屍橫甲板,剩下九人再也不敢輕舉妄動。龍風、虎雲死死盯視著李元芳。隻見李元芳臉色蒼白,胸口飛快地起伏著。虎雲輕聲道:“大師兄,我看他是強弩之末了。”龍風沒有吭聲,隻是靜靜地望著李元芳。虎雲道:“大師兄,宗主將鐵手團所有高手儘數交付於你,適才一戰,十人被殺,這是從未有過的慘敗。如果我們還是解決不了李元芳,拿不到密信,回去如何對宗主交待?”龍風深吸一口氣道:“不要著急,等,再等等。如果他真的到了強弩之末會表現出來的。”現在,李元芳的視線已經完全模糊了,鮮血湧到喉間,猛地,他一張嘴,“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龍風大喜道:“動手!”虎雲高聲答是,快步走到李元芳麵前高高舉起掌中鋼刀。就在此時,身後的龍風大聲驚叫:“小心!”虎雲一愣,但覺眼前寒光閃過,李元芳的刀已到麵前,“嚓”的一聲,虎雲的手臂帶著鋼刀和鮮血疾飛出去,他一聲慘叫昏倒在地。李元芳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體,雙目死死地盯著龍風。其實,現在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龍風渾身顫抖,臉色煞白,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身後的蛟剛、犼強、貂清、龜傑戰戰兢兢地走上前去,拉起虎雲向後便跑。李元芳仍然沒有動。龍風死死盯著李元芳,現在他已經沒有膽量再下令進攻了。身後的豹衝顫聲問道:“大、大師兄,現在怎麼辦?”龍風不停地喘著粗氣,良久才道:“發暗器,射死他!”話音未落,李元芳掌中鋼刀一振,緩緩向龍風等人走來。龍風脫口驚叫:“快撤!”話聲中,他轉身向右側船舷奔去,身後眾人驚叫著爭相逃命,轉眼之間便跑了個乾淨。李元芳長長出了口氣,猛地一張嘴,幾口鮮血狂噴出來,“砰”的一聲,他單膝跪倒在地,右手鋼刀強自撐住不停晃動的身體。又是幾口鮮血噴射出來,鋼刀落地,李元芳雙膝跪在船頭,身體前後擺動著。“吱”的一聲鳴鏑自身後響起,一枝火箭疾飛而來,釘在了樓船上,緊接著,鳴鏑之聲響成一片,火箭如飛蝗般射來。刹那之間,樓船燃燒起來。離樓船一箭之遙的幾條快船上,鐵手團的下屬將一支支火箭射上樓船,烈火熊熊燃燒起來。龍風站在船頭,咬牙切齒地道:“放箭,放箭!燒死他,一定要燒死他!”身後的豹衝道:“大師兄,萬一那封信在李元芳的身上怎麼辦?”龍風道:“雇主並不是一定要拿回那封信,而是要將信銷毀。如果信真的在李元芳身上,那是再好也沒有了,隻要他被燒死,信也就一並毀掉了!”豹衝驚魂未定地道:“我從沒想過,世上竟有武功如此高絕的人,真是太可怕了!今夜一戰,十死一傷,咱們回去怎麼向宗主交待呀?”龍風道:“隻要能將密信拿到,就是損失大些,宗主也能夠理解。我想,密信一定不在李元芳身上,而是在寧氏手中,但願雲姑已經得手了。”話音未落,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地喊聲:“大師兄!”龍風一愣轉頭望去,一艘快船破水而來,雲姑站在船頭。龍風心中一喜,對豹衝道:“來了!”說著,轉身向後甲板走去。轉眼間,雲姑的快船已到了近前,她飛身跳上船,急促地道:“大師兄,李元芳呢?”龍風一指樓船道:“燒死了。”雲姑狠狠一跺腳:“壞了!”龍風愣了:“怎麼了?”雲姑道:“我們中了李元芳的移花接木之計,寧氏暗中逃離迎賓驛,不知去向!”龍風驚道:“什麼?”雲姑道:“我想密信一定是在寧氏身上,現在隻有李元芳才知道她的下落!”龍風倒吸一口涼氣,回頭望向了樓船。樓船上烈焰熊熊,船體緩緩向水下沉去。雲姑顫聲道:“晚了,一切都晚了。如今寧氏攜帶密信逃走,我們此行功敗垂成!”龍風連退兩步,癱坐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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