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狄仁傑夜訪上靈村(1 / 1)

神探狄仁傑4 錢雁秋 9118 字 1個月前

夕陽隱沒到山後邊了,橘黃色的晚霞映照著遠近的山巒。五柳鎮上的買賣鋪戶下板關張,街道上空空如也。西廂房裡躺在炕上的劉三媳婦臉上、身上的浮腫全消,已經完全恢複了原貌,此時正靜靜地躺在炕上。狄公坐在炕邊替她把脈,元芳、曾泰和劉老漢父子站在一旁。良久,狄公長出一口氣,點點頭道:“三脈順暢,隻是還有些氣血羸虧,靜養幾日便痊愈了。”劉老漢父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叩下頭去道:“我父子多謝神醫搭救!續斷之恩,永生不忘!”狄公趕忙將二人扶起道:“哎,這是我應該做的。起來,快起來!”父子二人站起身來。劉三由衷地道:“懷先生,您可真是老神仙呀!”狄公笑了。元芳、曾泰也笑了起來。隻見門簾一掀,武元敏蹦蹦跳跳地跑進屋,道:“開飯了!”劉老漢趕忙道:“快,快請。”狄公眾人謙讓著走出裡間兒。正堂中的大方桌上擺滿了酒菜。劉老漢父子陪著狄公一行走了進來,眾人落座。劉老漢父子連敬狄公三杯,眾人舉箸。天色已晚,大家早就餓了,吃起來狼吞虎咽。隻有武元敏,聞聞這,皺皺眉頭,聞聞那,又皺皺眉,拿起筷子又放下。狄公偷眼觀察,臉上暗自露出微笑。劉三吃了兩口菜道:“老神仙,您到我們這窮山溝來做什麼呀?”狄公放下筷子道:“啊,對了,我有個事情正要向你們打聽打聽。”劉三道:“哦,什麼事,您說。”狄公道:“兩個月前,也就是九月三號,你們有沒有看到過幾輛馬車經過這裡?”劉三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一旁的劉老漢道:“你這小子,張嘴就說。”狄公一愣。劉三問他父親道:“怎麼,您看到過?”劉老漢道:“那可不是。”狄公心頭一喜,與元芳曾泰對視一眼,趕忙問道:“老人家,您快說說。”劉老漢喝了盅酒道:“但那不是九月三號,大概是九月底左右,大約三更時分……我們全家都已歇息,隻聽見外麵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連忙起來問外麵是何人?隻聽見門外一個聲音說讓我開門就是,我打開房門隻見門外停著五輛馬車,門前站著個頭戴風帽的矮個子。我問他有什麼事體,矮個子說要買菜。我奇怪他們三更天買什麼菜,矮個子搶白我說:怎麼,不行嗎?我趕緊說:行,怎麼不行啊,您都不嫌晚,我們做生意還能說什麼。問他要買什麼菜。矮個子說:山蘑五十斤,芹菜三十斤,馬眼菜三十斤。他們把菜裝車就向山裡去了。”狄公站起身邊思索著邊聽著劉老漢的話也不時地點點頭。劉三在旁邊問道:“爹,我咋不知道呢?”劉老漢道:“你睡得跟死豬似的,叫都叫不醒。”劉三不好意思地笑笑。劉老漢又補充道:“當時已是深夜,恐怕鎮上的人除我以外,誰也沒看到他們。”狄公點了點頭道:“老人家,您是說,門外停著五輛馬車?”劉老漢道:“正是。”狄公道:“敲門的是個矮個子?”劉老漢道:“是啊。很矮,我看連五尺都不到。”狄公看向了元芳、曾泰,元芳道:“先生,一定就是那個雇主。”曾泰搖搖頭道:“可是時間不對……老人家,您能肯定這是九月底的事情嗎?”老漢道:“沒錯,白露剛過,我是那天早晨穿上的薄棉,所以記得特彆清楚。”曾泰用探詢的目光看著狄公,狄公問道:“老人家,您沒有看到馬車上的其他人嗎?”劉老漢答道:“裝菜的有三四個,都穿著黑衣服,彆的,就沒看到了。”狄公又問道:“您剛剛說,他們往山裡去了,是嗎?”劉老漢道:“正是。”狄公疑惑道:“照地圖所示,五柳鎮往北就再沒有彆的鎮甸村莊了。”劉三道:“哎,老神仙,您不知道,由此往北還有個上靈村呢!”狄公道:“哦,上靈村?”劉老漢點了點頭:“五柳鎮再往北二十多裡,有個上靈村,可這村子因早年遭雷電轟擊起了天火,早已荒廢了。”狄公喃喃道:“難怪地圖上沒有標注。”曾泰在一旁接過了狄公的話問道:“老人家,這上靈村無人居住?”劉老漢道:“沒有。隻是,有些放羊的羊倌偶爾過去,後來聽說那裡鬨鬼,就沒人敢去了。”狄公鷹眼一閃:“鬨鬼?”劉老漢連連點頭道:“有幾個羊倌走到那兒便失去了蹤跡,就連羊群也不見了。從此就傳說那裡鬨鬼,可沒有人親眼見過。”狄公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劉老漢想了想:“大約是兩三個月前吧!”狄公看了看元芳、曾泰,站起身來慢慢地踱了幾步:“上靈村……”一道閃電在窗前劃過,緊隨著雷聲轟隆。狄公抬起頭道:“暴風雨就要來了。”一聲霹靂,群山震蕩,閃電劃破長空,直擊大地。伴隨著隆隆的雷聲,大雨傾盆而下。五柳鎮劉老漢的菜店裡燈火點點,窗外雷聲滾滾,大雨瓢潑。李老漢的廚房裡,灶台上燒著開水,茶壺茶碗放在灶台邊上,李元芳坐在的一旁小凳子上拉著風箱。武元敏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自以為悄無聲息。李元芳拉著風箱頭也不回地道:“你怎麼還不睡覺?”武元敏登時停住了腳步,驚奇地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李元芳道:“用耳朵聽出來的,怎麼了,奇怪嗎?”武元敏欣羨地道:“這就是《俠客傳》中所說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吧?”李元芳笑著搖了搖頭:“你一個女孩子,不學針線刺繡,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杖,這今後可怎麼辦呀?你父母也不管管你……”武元敏哼了一聲道:“彆提我父母!”李元芳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武元敏問元芳道:“我聽懷老先生叫你元芳,這是你的名字嗎?”李元芳“嗯”了一聲道:“李元芳。”武元敏蹲在他身旁道:“哎,李元芳,你殺過人嗎?”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問這乾嗎?”武元敏道:“好奇唄,跟我說說。”李元芳咳嗽一聲,點了點頭。武元敏興奮了起來:“殺過多少?”李元芳無奈地道:“我說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對殺人這麼感興趣呀!”武元敏豔羨地道:“我什麼時候也能像你一樣,武藝高強,想殺誰就殺誰,那就好了。”李元芳搖了搖頭道:“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想殺誰就殺誰了,啊?”武元敏道:“嗨,我不就那麼一說嘛!”李元芳笑了:“那你跟我說說,你想殺誰呀?”武元敏想了半天,晃了晃腦袋道:“現在還想不起來,但是快有了。”李元芳失笑道:“快有了?怎麼,你殺人還是有計劃的?真是滑稽可笑。”武元敏一拍李元芳肩膀道:“哎,說正經的,你就能不能教教我?”李元芳道:“教什麼?”武元敏瞪大了眼睛道:“你這身功夫啊!”李元芳道:“行了,沒有功夫還去劫道呢,學會了功夫還不得去殺人啊?”武元敏惱怒地道:“我跟你說過了,我劫道是偶爾的,大部分時間是行俠仗義!”李元芳哈哈大笑道:“這還有分時候的……你呀,也真算是個人物了!”說話間,灶上的水開了,李元芳舀水沏茶,對武元敏道:“好了,不早了,回去睡吧!”說著,他端著茶水向廚房外走去。武遠敏慍怒道:“你不肯教我?”李元芳道:“絕不。”說完冒雨出門向東廂房跑去。武元敏狠狠一跺腳道:“有什麼了不起,還絕不。臭美!”東廂房裡燭光點點,狄公緩緩踱步,靜靜地思索著。有人輕輕地敲門,狄公抬起頭道:“進來。”曾泰走了進來:“恩師。”狄公:“哦,曾泰呀,怎麼,睡不著?”曾泰點點頭道:“是呀,想跟您聊聊。”話音剛落,隻聽門聲一響,元芳端著茶走了進來:“大人,茶好了。”曾泰一見元芳,笑道:“又一個睡不著的。”狄公接過元芳遞過來的茶,說道:“有勞李大將軍了。”說完笑著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元芳對狄公說道:“大人,我真不明白,您為什麼要將那個小紅帶在身邊?”狄公看了看元芳笑道:“怎麼,你們不覺得這個小丫頭很有意思嗎?”元芳和曾泰用目光交流了一下說道:“這廝攔路搶劫,揮金如土,胡攪蠻纏,頤指氣使,有什麼意思?”狄公笑了笑,用目光看了看曾泰:“曾泰,你覺得呢?”曾泰想了想:“恩師,元芳說得有理,這孩子似乎這裡有些……”他用手指了指腦袋道,“再者,咱們這次出來是微服查案,帶上這樣一個小姑娘,實在是太不方便了。”狄公笑道:“看起來,你們對她的印象都不太好啊……”元芳與曾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狄公擺了擺手笑道:“過些日子,你們就會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了。好了,不說她了。剛剛吃飯時,劉老漢說起,九月二十六號,也就是‘白露’那天夜裡,他看到一個矮子領著五輛馬車向上靈村去。”元芳和曾泰點了點頭。“而守衛洛陽北門的火長王三說,九月三日夜間,五輛馬車用善金局的通禁令叫開城門,駛出城去。因此,可以斷定,劉老漢看到的並不是載運銀匠的馬車。”曾泰應和道:“是的,學生也這樣想。”元芳道:“大人的意思是,這隻是個巧合?裝載銀匠的馬車並沒有駛進深山,而是出城後,繞道向其他方向去了?”狄公笑了笑擺了擺手:“元芳,看起來你對洛陽周圍的地理不太熟悉。曾泰,你給他說一說。”曾泰說道:“洛陽北門便是徽安門,西有洩城渠,東臨湹水,兩條大河將其夾在中間,隻有向北一條官九_九_藏_書_網道,直通邙山,並無岔路。”狄公微笑著點點頭。元芳道:“是這樣,元芳慚愧。”狄公笑道:“你不常在洛陽,這也情有可原。”元芳道:“如此說來,馬車出徽安門,一定是駛向邙山之中的。”狄公道:“正是。”曾泰道:“恩師,您繼續說吧!”狄公繼續說道:“幾天前,我們通過分析得到了一個結論,銀匠們的雇主很有可能是鐵勒。而守衛北門的火長王三的敘述更從側麵證實了這個分析。他說,九月三日出城的馬車是用善金局的通禁令叫開城門的。”元芳道:“不錯。鐵勒是善金局的後巷總管,掌握著局內的通禁令。因此,叫開城門帶銀匠出城的一定就是他。”曾泰點點頭道:“學生也是這樣想。”狄公道:“好,我們假設銀匠的雇主就是鐵勒,也正是他在九月三號夜間將銀匠們帶出城去。那劉老漢在九月二十六號白露那天夜裡看到的矮個子是不是鐵勒呢?”曾泰看了看元芳,說道:“如果銀匠的雇主是鐵勒,那麼,劉老漢看到的矮個子就肯定不是。”狄公道:“為什麼?”曾泰道:“鐵勒是九月三號將銀匠們騙上馬車駛離洛陽的,洛陽離五柳鎮不過一百多裡路程,怎麼可能走了二十多天。”狄公道:“曾泰呀,難道劉老漢沒有在九月三號看到裝載銀匠的馬車,就能夠證明馬車沒有來過?”曾泰愣住了。元芳道:“對呀,也許,鐵勒在九月三號已將銀匠們運來此地。二十多天後,當他們再一次回到這裡時,才被劉老漢發現。”狄公笑道:“說得好。但有一點需要更正,也許不是再一次,而是第三次,第四次……”曾泰一拍腦門兒道:“這些人深夜行動,五柳鎮上的居民早已入睡,根本看不到他們。九月二十六號那天,是那個矮個子深夜叫門買菜,才被劉老漢看到的。因此,並不是他們沒有來,而是五柳鎮上的居民沒有看到!”狄公道:“難道不是嗎?”曾泰:“有道理,有道理。恩師,如此說來,劉老漢看到的矮個子,很有可能就是鐵勒。”狄公點點頭道:“好。現在,我們說第二個假設,假如劉老漢看到的就是鐵勒,這說明了什麼?”元芳和曾泰對視了一下,仔細琢磨著狄公的話,似乎想弄個明白,良久,二人還是搖了搖頭。狄公道:“那就說明,邙山之中有他們的巢穴,失蹤的銀匠也許就藏在那裡,因此他們才會經常往來。”曾泰吃驚道:“哦,您是說,銀匠們就藏在附近?”狄公道:“否則他們為什麼要將裝載銀匠的馬車駛來這裡?又為什麼要在劉老漢那裡購買大量蔬菜?”元芳道:“有道理。”狄公繼續說道:“而且,我敢肯定,發生在兩個多月前的上靈村鬨鬼和羊倌失蹤之事,也一定與這些人有關。而這個時間又恰恰與銀匠失蹤案的時間相吻合。兩下印證,不難得出這個結論。”曾泰點了點頭道:“恩師的意思是,他們的巢穴就在上靈村?”狄公深吸一口氣道:“上靈村,上靈村,也許這座荒廢的村莊能夠告訴我們什麼……”霹靂一聲,響徹大地。大雨瓢潑而下,頻頻的電閃照亮了沙爾汗府門前的牌匾,在這淒厲恐怖的雨夜裡,似乎什麼都有可能發生。鐘氏躺在床上,已經睡熟。猛地,一道閃電在窗前亮起,將一條陰森森的人影投在窗上。鐘氏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緊咬住嘴唇,似乎在睡夢中並不平靜。窗外滾過一陣悶雷,鐘氏的雙眼緩緩睜開。猛地,窗前的閃電將一張鬼怪般的臉照亮。這張臉滿是血汙,幾乎貼在了鐘氏的臉上。鐘氏一聲驚叫,想要坐起身來,身體卻好像不是自己的,一動也動彈不得。她渾身顫抖,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又是一道閃電亮起,這次她看清了,這張滿是血汙的臉,竟然就是自己的丈夫沙爾汗。鐘氏一聲慘叫:“是,是你,你是人是鬼……”沙爾汗陰森森地道:“是我,是我……我在那邊兒好冷啊……”鐘氏渾身顫抖著:“你,你,看在往,往日夫妻的份兒上,你你彆驚嚇於我……”沙爾汗猙獰著道:“你這不賢人,不賢人!我葬身火海,屍骨未寒,你便不尊為夫生前之囑……你,你要下地獄,下地獄……”說著,他的臉慢慢貼在鐘氏的臉上。鐘氏一聲驚叫,昏死過去。一聲炸雷在窗前響起。猛地,鐘氏坐起身來,厲聲尖叫道:“來人呀!”一名侍婢跑了進來,鐘氏緊抓被角縮在床旁,驚恐萬分道:“鬼,有鬼!”侍婢吃了一驚,四下張望著,周圍什麼也沒有,她趕忙點燃風燈,膽怯地道:“夫人,哪,哪裡有鬼?這堂中可什麼都沒有。”鐘氏坐起身來,眼睛到處掃尋,堂中一片寂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上也很乾淨。她輕輕地鬆了口氣,喃喃地道:“是個噩夢。好了,你去吧!”侍婢退了下去。窗外滾過一陣悶雷。鐘氏抬起頭,望向窗外,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雨住了,天色陰晦。由青條石鋪成的官道走到了儘頭,遠遠的,一座小村莊在遙遙的雲霧中若隱若現。四周一片死寂,沒有絲毫聲響。狄公、李元芳、曾泰、武元敏和幾名衛士立馬村頭,靜靜地觀察著。曾泰輕聲道:“這裡是上靈村?”狄公點點頭道:“按劉老漢父子所言,應該就是。”武元敏怯怯地道:“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真瘮人……”狄公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小紅,一會兒進入莊內,你切不可隨便說話。懂嗎?”武元敏好奇地問:“為什麼?”元芳不耐煩地道:“讓你彆說話就彆說話,問這麼多做什麼!”武元敏瞪了元芳一眼道:“不說就不說,那麼凶乾嗎?!”元芳搖了搖頭。幾人翻身下馬,將韁繩交與衛士,元芳低聲囑咐一番,衛士們牽馬隱入道旁的樹林中。狄公一行向遠處的莊子走去。整個村莊空無一人,土道兩旁到處是被雷攔腰劈斷,倒掛下來的死樹,周圍密布殘垣斷壁的民房。死一般的寂靜,空氣在這裡仿佛都已經凝固了。雖是大白天,卻依然透出陰森恐怖的氣息。狄公、元芳、曾泰和武元敏緩緩走在土路上,腳步聲在山穀間回蕩。武元敏渾身打個冷戰道:“這,這裡……”一旁的元芳噓了一聲,她趕忙閉上了嘴。元芳輕聲道:“先生,這裡不像是有人居住啊!”話音剛落,曾泰手指前方輕聲道:“先生,你看!”狄公、元芳、武元敏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遠處村中的空場上,放著幾堆黑糊糊的東西,由於距離過遠,看不清楚究竟。狄公低聲道:“過去看看。”四人快步向空場走去。空場中雜亂地堆放著幾垛稻草,旁邊是一座破舊的馬棚。狄公四人快步走了過來。元芳上前看了看對狄公道:“先生,是稻草堆。”狄公四下看了看道:“怪哉,村中既然早已無人居住,又是誰將稻草堆集成垛呢……”曾泰道:“先生說得對極了,稻草是普通農家引火、施肥和喂牲口用的,有人居住的地方,才會有稻草。”狄公環視四周道:“大家分散搜索,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元芳、曾泰點頭答是。武元敏對元芳道:“你們搜這邊,我搜那邊。”元芳道:“哎,你不用搜了,呆在原地就好。否則就是有線索也讓你給破壞了。”武元敏“哼”了一聲道:“小看人!”曾泰笑道:“小紅,你就呆在這兒吧。”武元敏撅著嘴扭過身去。元芳衝曾泰做了個手勢,二人仔細搜索起來。不遠處有一個破馬棚,狄公走進馬棚仔細觀察。馬棚是用最簡單的沙杆、蘆席搭建而成,外麵用破木板釘起一道馬槽。馬棚的棚頂一側坍塌,似乎已經搖搖欲墜。狄公一雙鷹眼飛快搜尋著。轉眼之間,馬棚內不尋常的一點一滴儘收眼底。他緩緩走到支撐馬棚的沙杆前,伸手剝下沙杆外的樹皮,登時露出了裡麵白白的新茬兒。狄公深深地吸了口氣,走到坍塌的棚頂處,定睛望去,折斷的蘆席和木撐子也都是新釘上去的。他轉過身走到馬槽前,向裡麵望去,槽底竟有一層淺淺的料豆。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伸手從槽中拾起幾枚料豆。就在此時,外麵傳來李元芳的聲音:“大人,您來看!”狄公抬起頭,隻見李元芳蹲在草垛旁,手指地麵。狄公快步走了過去:“元芳,怎麼了?”元芳指著地麵道:“大人您看,腳印!”狄公低頭望去,果然,草垛旁的泥地上印著幾隻腳印。狄公蹲下身看了看,腳印朝向村中方向。狄公站起身,緩緩點了點頭道:“剛剛我查看馬棚時發現,搭建馬棚的蘆席和沙杆都是新的,這就說明,這個馬棚是不久前剛剛建起的。隻是被人做了舊而已。”曾泰和元芳對視一眼道:“哦?”狄公繼續道:“坍塌的棚頂也是有人故意做出來的,而且,馬槽內竟然有剩餘的飼料。”狄公張開手,幾粒料豆放在手心。曾泰點點頭:“新建的馬棚、稻草料豆,再加上這裡的腳印,恩師,可以肯定他們的巢穴就在附近。”狄公緩緩道:“不光如此,還有這五個奇怪的草堆。”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不解地道:“大人,這草堆有什麼奇怪?”狄公用手朝草垛指發指:“你們沒有發現,這幾個草垛堆得太高了嗎?”元芳和曾泰仔細看了看道:“好像是比普通鄉下的草垛高些,可大人,這能說明什麼呢?”狄公道:“我們都知道,農夫從草垛上取草時,一般是用長把木叉叉住草垛頂部的稻草取下使用,而不會從底下直接抽取。”曾泰道:“直接從草垛底部抽取,過不了多久,垛就會塌掉的。”狄公道:“是的。你們看看眼前這五個草垛的高度,普通人拿著長把木叉是無法夠到的。”曾泰和元芳比了比,點點頭道:“是,太高了。”狄公道:“連垛頂都夠不著,他們又要怎麼使用這些稻草呢……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曾泰看了看元芳,問狄公道:“恩師,我還是不明白,您究竟想說什麼?”元芳道:“我也是。”狄公笑了笑:“我換個說法吧,如果他們堆起這些草垛,不是為了便於使用稻草,那是為了什麼呢?”曾泰和元芳對視一眼,猛地,元芳脫口道:“是要在稻草下藏匿一些不易搬運的大件物品!”狄公微笑道:“一語中的。”曾泰恍然大悟道:“對呀!”狄公指了指草垛道:“我敢肯定,草垛下一定有東西!”“嘩啦啦”一陣巨響,五個草垛坍塌下來,登時露出了下麵隱藏的五輛沒有上套的廂式馬車。元芳和曾泰發出一聲低呼道:“是馬車!”武元敏也跑了過來,吃驚地喊道:“這麼多馬車!”元芳噓了一聲道:“小聲點兒。”武元敏撅著嘴道:“憑什麼你們都能說話,就我不能!”元芳瞪了她一眼,武元敏氣哼哼地閉上了嘴。曾泰走上前去看了看,脫口低呼道:“五輛馬車!先生,一定是他們!”李元芳道:“與沙爾汗府後園中的馬車一模一樣。”狄公快步走到車前,仔細觀察著,隻見馬車的車身漆色甚新,油光鋥亮。新馬車與廢村莊相比之下,顯得十分詭異。狄公長出一口氣,微笑道:“曾泰,你剛剛說得很對,這個上靈村就是他們的巢穴。”曾泰和元芳點點頭。狄公道:“新建的馬棚、馬槽中的料豆、五輛馬車,這就說明,這些人經常駕駛馬車往來於洛陽與上靈村之間。”曾泰道:“有道理。”元芳已躍躍欲試:“我想,銀匠們一定就藏於此處!”狄公點了點頭:“我也這樣想!”李元芳請命道:“先生,搜吧!”狄公沉吟片刻,點點頭:“我們分散搜索,我與曾泰搜查村中。元芳與小紅一路,沿地上的腳印追蹤。記住,一旦發現對方蹤跡,切不可打草驚蛇,兩刻之後回到此處會合。”李元芳道:“明白了。”狄公點頭與曾泰向村中走去。李元芳看了武元敏一眼道:“跟在我身後。”武元敏點了點頭。武元敏輕聲道:“李元芳,你們究竟是做什麼的呀?是不是像《六扇門》那本書裡寫的鐵血捕快呀?跟著你們簡直太刺激、太有意思了!”元芳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還會說點兒彆的嗎?”武元敏道:“怎麼,說這個有什麼不好嗎?我從小最喜歡看《俠客傳》、《六扇門》這些書,那裡寫的英雄太棒了……”李元芳噓了一聲道:“從現在起,閉上你的嘴,否則就讓你站在原地。”武元敏忙道:“彆,彆,我不說話了。”李元芳無奈地搖搖頭道:“眼睛盯著地上的腳印。”武元敏點點頭。二人沿著腳印,緩緩向村西頭走去。偌大的村莊空空蕩蕩,毫無生氣。土路儘頭人影閃處,狄公和曾泰緩緩走來,警覺地四下觀察著。四周到處是被天火燒焦的枯木、毀棄的院落和倒塌的房屋。二人踩著腳下的瓦礫向前走著,曾泰道:“恩師,這裡斷壁殘垣,牆倒屋塌,連間囫圇房子都沒有,不像有人居住呀!”狄公深吸一口氣道:“曾泰呀,不要小看這個村子,它絕不像你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話音未落,前麵出現了一座相對完整的院落。狄公停住腳步道:“走,到那個院子去看看。”這是座一進的大院子,院牆、院門相對完好。狄公和曾泰默默走進院中,舉目環視。隻見東西廂房已經倒塌。正房隻剩下三麵牆,勉強支撐著破舊的房頂。忽然,狄公一指東牆根下,曾泰抬眼望去。牆根下堆積著一些垃圾。狄公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仔細看著,垃圾主要以炭灰和一些沒完全燃燒的焦炭為主,旁邊散落著幾根羊骨頭。狄公拾起一根羊骨仔細觀察,羊骨上麵有明顯的咬痕。狄公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一旁的曾泰道:“恩師,木炭肯定是取暖或燒火做飯所用,羊骨上的咬痕說明,這是人吃過的。”狄公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正確,他們就在這裡!”曾泰興奮地道:“找到了!”狄公緩緩站起身,鷹一般的目光四下搜索著,院中的一切轉瞬之間儘收眼底。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半間正房上。狄公深吸一口氣,大步向正房走去。狄公、曾泰快步走進房中,隻見地麵上布滿瓦礫,西牆根兒下砌著灶台,灶台上安放著兩口破鍋。狄公走到灶台旁,仔細地看著。灶台是灰磚砌成,沒有燒灼過的痕跡。狄公抬起頭看了看正房的規格。曾泰道:“恩師,這灶台有什麼可疑嗎?”狄公道:“這灶台是後砌的。”曾泰一驚:“哦?”狄公指著灶台道:“灶台壁是灰磚砌成,周圍沒有燒灼過的痕跡,這就證明,這眼灶根本沒有使用過。你再看看這間屋子的格局,明顯是正房,你想想,有哪個正常的家庭會將灶台置於正房之中?”曾泰道:“不錯,不錯。”狄公來到灶前,四下看了看,伸手端起一口破鍋,放在旁邊,探頭向灶下望去。下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一旁的曾泰趕忙打著火摺遞了過來,狄公接過向下一照,曾泰失聲驚呼道:“台階!”果然,一條長長的台階通往灶台下的地洞。狄公臉上露出了笑容,曾泰道:“恩師,下去看看。”狄公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注意,行動要輕,切不可驚動裡麵的人。”火摺閃亮,狄公、曾泰沿台階走入地道之中,二人屏住呼吸,放慢腳步,緩緩向前走去。地道很短,走了十幾步便到了儘頭。狄公擺了擺手,二人貼牆站立,狄公吹熄火摺,探頭向外望去。眼前是一個圓形山洞,沒有人,桌上點著一盞小油燈,發出微弱的光。狄公鬆了口氣,衝曾泰一揮手,二人走進山洞中。空空蕩蕩的洞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羊膻味,靠牆支著十幾張木床,兩張方桌。桌麵上非常淩亂,堆滿了杯盤碗盞和剔肉用的短刀。地麵擺放著幾個火爐,爐中的炭火已經熄滅。狄公緩緩走到一張床邊,定睛望去,床上扔著一件破舊的衣服。狄公將衣服拿起,就著燈光看了看,是一件繡著花邊兒的坎肩,樣式風格均不類漢族。狄公的目光望向床下,床下放著一雙皮靴。狄公拿起皮靴仔細看著,那是一雙典型的突勒騎兵穿用的牛皮戰靴。靴子頭部和側麵已經開綻,破了兩個大洞。狄公靜靜地思索著,曾泰輕聲道:“恩師,這裡,這裡似乎不像是關押銀匠的地方。”狄公揚了揚手中的坎肩和靴子道:“倒像是突勒人的兵營。”曾泰一驚:“哦?”狄公道:“你看看,這繡花坎肩是典型的突勒青年喜穿的樣式;再看這雙皮靴,頭部翹起,靴跟處帶有馬刺,這是突勒騎兵的專用馬靴。”曾泰倒吸一口涼氣道:“您的意思是,這裡住的是突勒人?”狄公點了點頭道:“這一點可以肯定。看樣子,他們已經離開了。”曾泰道:“不錯。”狄公對曾泰說道:“我看咱們還是先回到空場,看看元芳有什麼發現。”曾泰答是,在前麵引路,二人向洞外走去。李元芳和武元敏站在空場中等待狄公和曾泰。忽然,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元芳一驚,拉起武元敏躲到不遠處的殘牆後麵。武元敏莫名其妙地道:“怎麼了?”李元芳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武元敏道:“我怎麼沒聽見。”話音剛落,馬蹄聲已近。武元敏趕忙閉住了嘴。元芳探頭向外望去。五匹馬由遠而近飛馳而至,停在空場上,為首者吃驚地道:“哎,怎麼草垛都倒了!”另一人道:“肯定是昨夜暴風雨,被風刮倒了。”為首者點點頭道:“大家動手把馬車蓋上。”五人跳下馬來,將馬牽進馬棚拴好,又用稻草將馬車蓋了起來。為首者四下看了看道:“走吧。”五人快步向村西走去。李元芳湊到武元敏耳邊輕聲道:“你在這兒呆著彆動,我去去就來。”武元敏一把拉住他道:“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李元芳看了看外麵,焦急地道:“你不是想當俠客嗎,那就留在這兒等懷先生回來。”武元敏嗤之以鼻道:“那叫什麼俠客呀?”李元芳一時急智,道:“這叫接應人,是俠客裡最重要的,以後我再給你講。”武元敏將信將疑:“真的,不騙我?”李元芳敷衍道:“真的。”武元敏鬆開手,李元芳身形一縱,嗖地飛了出去,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武元敏吃驚地抬頭望向元芳的消失的方向,輕聲道:“我的媽呀……這就是飛簷走壁!”五個人快步走在土路上,李元芳遠遠地跟在後麵。隻見五人拐進一座破院子,元芳沉吟片刻,幾個起落來到院門口,探頭向裡麵望去……五個人已經不見了蹤跡,元芳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院中隻有一間半扇兒的耳房,房裡空空蕩蕩,西牆根兒下砌了個灶台。元芳四下看了看,周圍一片寂靜,沒有絲毫聲息。他沉吟片刻,縱身而起,向回奔去。武元敏在空場上焦急地等待著,狄公、曾泰二人走了過來。武元敏趕忙迎上前去道:“先生。”狄公道:“小紅,元芳呢?”武元敏一指馬棚道:“剛剛這裡來了五個人,李元芳跟著他們進村了。”狄公、曾泰轉頭向馬棚望去,果然棚裡多了五匹馬。狄公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道:“看起來,他們並沒有走遠。”曾泰喜道:“正是。”話音未落,李元芳如大鳥般從天而降,落在狄公麵前。狄公道:“元芳,你回來了。”元芳點點頭:“先生,剛剛來了五個騎馬的人……”狄公點點頭:“小紅已經告訴我了。”元芳道:“我跟蹤他們去到村西頭兒的一座破院門前,這些人進院後便不見了蹤跡,煞是奇怪。我想院中定有機關消息,暗門暗道。我本想查看一下,又怕打草驚蛇。”狄公點頭道:“你做得對。元芳,那座院中是不是有間破房?”元芳道:“對,對。”狄公道:“破房的牆根兒下砌著灶台。”元芳吃驚地道:“正是,您是怎麼知道的?”狄公說道:“剛剛我和曾泰在村裡的一座院落中發現了密道和地洞,那座院子與你剛剛去過的完全一樣,暗門就在灶台下。”李元芳道:“哦,地洞裡有什麼?”狄公道:“地洞裡麵是空的,但可以肯定不久前仍有人居住。我想,上靈村中類似這樣的院落絕不止一兩個。”曾泰道:“狡兔三窟?”狄公緩緩點了點頭。元芳道:“先生,要不要衝進洞中,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狄公沉思著,良久,緩緩搖了搖頭道:“剛剛在洞中,沒有找到失蹤的銀匠,卻意外地發現了突勒人的蹤跡。”李元芳吃了一驚道:“突勒人,這兒有突勒人?”狄公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坎肩和破馬靴遞了過去,元芳接過定睛一看,登時脫口驚呼道:“突勒人的‘袷袢’和騎兵的戰靴!”旁邊的武元敏噓了一聲道:“你小點兒聲!”狄公和曾泰笑了。李元芳狠狠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先生,這裡怎麼會有突勒人?”狄公深吸一口氣道:“還記得嗎,幾天前我們還曾提到過一件事情……”元芳道:“什麼事情?”狄公道:“賀魯太子帶來的那支五十人的彪悍騎兵藏到哪裡去了?”元芳吃驚地道:“您的意思是,地洞中的突勒人,是,是賀魯麾下的騎兵?”狄公道:“否則這袷袢和突勒騎兵使用的戰靴是從何而來呢?”元芳與曾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有道理。”狄公一字一句道:“這些騎兵便是突襲善金局的凶手!”元芳道:“真想不到,他們竟然會躲在這裡!”狄公沉吟著道:“我想事情一定是這樣的,賀魯潛入洛陽之後,這些騎兵便在北山的安排下在這裡躲藏起來。北山的手下深夜到劉老漢的菜店中買菜,就是為了給這些人安排食物。”元芳道:“不錯,我也是這樣想。”狄公道:“善金局血案發生前,北山用馬車將這些騎兵接至洛陽,而後在他的安排下潛入善金局中,靜候攻擊時刻的到來。”元芳道:“事情一定就是如此,隻可惜,讓這些畜生逃走了!”狄公長長地出了口氣:“真想不到,查找失蹤銀匠的下落,竟然找到了突勒騎兵的蹤跡,這可真算是意外的收獲了。”元芳道:“出發前您曾經說過,隻要循著銀匠失蹤這一線索追查下去,對方的破綻便會一點點顯露出來。”狄公緩緩地點點頭道:“是的,這就更加證明了我們的分析,這幾宗案子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甚至有可能是一宗大案中的幾個小案。”元芳道:“不錯。”曾泰道:“您說,這些突勒騎兵還會回來嗎?”狄公雙眉微蹙,道:“很難說呀。目前的狀況,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但一切又都是未知數。然而,我們已經接近答案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住氣,絕不能打草驚蛇。”元芳和曾泰點了點頭道:“您說怎麼辦?”狄公沉吟片刻道:“我看這樣,曾泰帶兩名衛士火速趕回洛陽調集衙役捕快。我和元芳、小紅率剩下的衛士們在村中選擇一個觀察點繼續蹲守,看看他們究竟要做什麼。”曾泰道:“恩師,我現在馬上趕回洛陽。可來回有二百多裡路程,最快明日清晨才能趕到,不會耽誤事吧?”狄公深吸一口氣道:“要快,越快越好,我想他們很快便會有所動作。”曾泰一咬牙道:“恩師放心,我竭儘全力!”說著,他起身向村口跑去。五柳鎮上的氣氛異常緊張,大隊內衛和洛州刺史府的衙役捕快將這裡團團包圍,挨家挨戶搜查。狄公曾經吃過飯的那個小飯鋪門前,站著十幾名內衛,正堂內坐著兩個人,正是頭戴紗籠、身著裲襠官服的如燕,和一身內衛打扮的鳳凰,公主的丫鬟春紅站在一旁。鳳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不無諷刺地道:“已經追了兩天,連公主的影子都沒見著。而今尊使將大隊人馬帶進了深山……我想問問,咱們還要追多久?”如燕看了鳳凰一眼,冷冷地道:“怎麼,大閣領有高見?”鳳凰道:“我早就說過,以公主的性格絕不會逃進深山,一定是出城向東,奔繁華熱鬨的驛館區而去。”如燕道:“公主是從尚賢坊逃出的,而尚賢坊離北門最近。你認為人在逃亡的時候,會舍近求遠嗎?這是其一。第二,對於一個倉皇出逃的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才能逃出城去,而不是選擇哪裡更繁華。洛陽北門是最後關閉的,因此,她最有可能從北門出城。”一旁站著的春紅道:“如燕大人說得有道理。”鳳凰瞪了她一眼道:“你懂個屁!”春紅低下頭。鳳凰道,“就算她出了北門,難道就一定會向深山裡麵走?”如燕道:“公主一無盤纏,二不認路,你指望她會出北門之後,再繞道八十多裡向洛陽城東的驛館區而去?”鳳凰身後的春紅向如燕豎起大拇指,如燕笑了,鳳凰猛地回過頭,春紅忙放下手,假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鳳凰轉過頭,冷笑一聲道:“這不過是你的臆斷而已……”如燕冷冷地道:“你不也是嗎?”鳳凰道:“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如燕道:“記得嗎,我們在洛陽講好的,一切聽從我的指揮。”鳳凰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如燕故意提起舊話道:“如果在狄府時你肯聽我的話,局麵會像現在這麼被動嗎?”鳳凰臉色鐵青,猛地站起身。如燕端起茶碗悠悠然地抿了一口道:“如果你認為自己的判斷正確,儘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隻是我就不奉陪了!”說著,她將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鳳凰連喘幾口粗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身後的春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鳳凰猛地回過頭一聲大喝道:“你笑什麼?”春紅嚇得渾身一抖,趕忙低下頭。如燕道:“大閣領,對下人似乎不必發那麼大的脾氣吧,你失態了。”鳳凰想說什麼但是又把話憋了回去,她緊緊地咬住嘴唇。如燕看著她的樣子搖了搖頭。正在此時,腳步聲響,一名內衛帶著店夥計走進來道:“二位大人,店夥計帶到。”如燕看了鳳凰一眼,又轉向夥計道:“你是本店的夥計?”夥計趕忙點點頭:“是,大人。”如燕道:“最近,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淡粉色衣衫的小姑娘在鎮中出入?”夥計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如燕道:“那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叫花子衣服的小男孩?”夥計笑道:“啊,那倒是有。昨天還在我們店裡。”如燕雙眉一挑道:“哦?她長得什麼樣子?”夥計道:“長得挺清秀,像個女孩子,眉心,眉心……”春紅脫口喊道:“眉心有顆朱砂痣!”夥計道:“正是,正是。”鳳凰猛地站起身來,目光望向如燕道:“真的是她!”如燕點了點頭問道:“她現在哪裡?”夥計道:“被幾個外鄉人帶到劉老漢家去了。”鳳凰焦急地道:“劉老漢家在哪兒?”夥計道:“街拐彎兒的菜店。”如燕一擺手道:“走!”內衛和衙役正在搜查劉家,劉老漢父子站在院中。如燕和鳳凰率內衛大步走進院中,問道:“哪一位是劉老漢?”劉老漢一愣,趕忙上前道:“小人就是。”如燕道:“昨天有個小叫花來過你家?”劉老漢道:“正是。”如燕急急追問道:“此人現在何處?”劉老漢道:“走了,今早天不亮就走了。”鳳凰狠狠一跺腳:“哎呀,又錯過了。她,她去哪兒了?”劉老漢道:“那個小家夥兒被一位姓懷的郎中先生收留,奔上靈村去了。”如燕猛吃一驚道:“姓懷的郎中先生?是不是胖胖的,五綹長須,身旁跟著一位高個子年輕人,和一位紅臉兒的中年人。”劉老漢道:“正是,正是。”如燕對鳳凰道:“是我叔父!”鳳凰也驚道:“狄國老?”如燕道:“正是。”鳳凰道:“公主和狄國老在一起?”如燕道:“這一點可以肯定。”鳳凰興奮地道:“如燕,真有你的!看起來咱們找對了方向!真是天助我也!”如燕笑道:“可剛剛還有人要往東邊追呢……”鳳凰一把摟住如燕的肩膀道:“好妹妹,彆生氣,都怨我!以後我都聽你的!”如燕笑道:“行了吧,大閣領,那我可不敢當!”鳳凰道:“你說,現在怎麼辦?”如燕問劉老漢道:“老人家,上靈村在什麼地方?”劉老漢道:“由此向北五十裡……”如燕對鳳凰道:“命弟兄們上馬,我們向北追趕!”深山中的夜總是來得比其他地方早。滾滾的雷聲中,天際熄滅了最後一絲亮光,大地陷入黑暗。死寂。風悄悄吹來,上靈村中似乎響起了鬼的腳步。半山的一座破院中,狄公、李元芳、小紅和兩名衛士隱在倒塌的山牆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村中空場,閃電過後一陣悶雷滾過天際。武元敏顫聲道:“我,我害怕……”元芳道:“這麼多人在你身邊,怕什麼……”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垂直而降,發出哧啦一聲巨響。武元敏驚叫著紮進元芳懷中。元芳輕輕拍著她道:“彆害怕,有我呢。”武元敏渾身顫抖,抬起頭,靠在元芳胸前。又是一道閃電亮起,將整個上靈村照亮。遠處,幾點鬼火閃閃爍爍。武元敏顫聲道:“鬼,鬼……”元芳道:“閉嘴。”武元敏扭過頭去,不敢再看。鬼火轉眼之間便到了空場上,正是先前那五個騎馬進村的人。狄公與元芳對視一眼,輕聲道:“來了。”李元芳點了點頭,向下望去。隻見五人將燈籠掛好,用長把木叉挑開覆蓋馬車的稻草,將五匹馬從馬棚中牽出。首領道:“套車吧。”五人七手八腳地將車轅、架子固定在車身上。狄公靜靜地望著,元芳輕聲道:“他們要走。”狄公點了點頭,元芳問道,“我們怎麼辦?”狄公低聲道:“不要著急,再等等。”元芳屏住呼吸仔細看著那五人的動靜。曾泰率兩名衛士在山道上策馬飛奔,希望在第一時間完成任務趕回狄公麵前。遠處傳來雷鳴般的馬蹄聲,緊接著,一條火龍迎麵而來。曾泰猛勒住坐騎。“火龍”轉眼間奔到近前,正是如燕和鳳凰率領的內衛和衙捕,眾人高擎火把,縱馬飛奔。曾泰大喜過望,高聲叫道:“如燕!”此時,如燕也看到了曾泰,她猛地勒住戰馬,脫口喊道:“曾叔叔!”鳳凰一聲高喝:“停止前進!”大隊人馬停在了路中。曾泰催馬來到近前,驚奇地道:“如燕、大閣領,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如燕道:“我們是來尋找公主的。”曾泰愣住了:“公主?”如燕道:“就是和你們在一起的小叫花子。”曾泰驚呼道:“小紅!她,她是公主?”如燕道:“正是。”曾泰道:“我說恩師為什麼要將她帶在身邊。如燕,你們來得正好,我們在上靈村找到了歹徒的巢穴。我正要回城調兵,恰恰你就來了,真是天助我也!”如燕點點頭,對鳳凰道:“這可真是一舉兩得,既找到了公主,又幫助叔父抓捕歹徒!”鳳凰道:“事不宜遲,我們行動吧!”曾泰道:“如燕、大閣領,命衛士和衙捕們熄滅火把,以免打草驚蛇。”鳳凰點點頭,傳下將令。轉眼間火把熄滅。大隊趁夜色掩護向上靈村奔去。焦雷滾滾,電閃頻頻。五輛套好的馬車停在空場之上,套車的人卻不見了。狄公、李元芳和武元敏隱在殘牆後靜靜觀察著下麵的動靜。元芳看了看天色,輕聲道:“他們回去已經快一刻鐘了,怎麼還沒有動靜啊?”狄公壓低聲音道:“耐心點兒,我想就快了。”大隊人馬在夜色的掩護下飛奔而至,領頭的曾泰勒住戰馬,高高舉起右手,大隊緩緩停在了村口。如燕和鳳凰催馬趕上前來道:“曾叔叔,這兒就是上靈村?”曾泰點了點頭。就在此時,黑暗中,一條人影飛奔而來。曾泰跳下戰馬。人影奔到近前,是一名留守衛士:“曾大人,您回來了。”曾泰點頭道:“還沒有動靜?”衛士搖搖頭道:“大人讓我在這裡等候您和大隊。”曾泰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看這樣,如燕,你和大閣領率大隊埋伏在山兩側的樹林之中,千萬不可擅動。我先潛進村中向恩師稟明情況。”如燕道:“曾叔叔,告訴叔父,一定要盯緊公主,那小丫頭滑溜得緊,一不留神便不知會出什麼事。”曾泰道:“你就放心吧。”如燕點點頭,翻身下馬,對張環、李朗低聲吩咐了兩句。二人飛跑著傳下將令。大隊迅速行動起來。曾泰在衛士的引領下,趁著夜色的掩護向村中奔去。五輛馬車依舊停在空場中央。馬發出焦躁的嘶鳴;馬蹄不停地踩踏地麵。一陣悶雷滾過天際,發出轟隆隆的巨響。村西頭火光閃動,由遠而近。燈影晃動,隱約可見有人影向空場走來。殘牆後,李元芳輕聲道:“他們來了!”狄公點了點頭。武元敏輕聲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怎麼像鬼一樣。”元芳道:“他們都是壞人。”武元敏點了點頭。轉眼之間,五個套車人扛背著一個個麻袋快步走到空場上,將麻袋放進了馬車之中,而後,五人轉身向回跑去。元芳道:“他們要離開。”狄公點點頭,沒有說話。元芳道:“曾兄還沒有回來,我們怎麼辦?”狄公沉吟片刻道:“跟上。”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衛士引著曾泰奔進破院之中。狄公心中一喜,站起身來。曾泰奔到近前輕聲道:“恩師,我回來了。”狄公喜道:“曾泰,你可真是兵貴神速啊!”元芳讚道:“曾兄,來回還不到三個時辰,你可真是神了!”曾泰笑道:“半道遇上了如燕和內衛府大閣領鳳凰,否則明天早晨也回不來。”李元芳奇怪地道:“如燕,她不是在城裡尋找公主嗎,怎麼會到這裡來?”二人說話的聲音雖小,元芳身旁的武元敏卻聽到了,她猛吃一驚,抬起頭來。隻見曾泰噓了一聲,將狄公和元芳拉到一旁,低聲說著什麼。武元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旁邊挪了挪身體,豎起耳朵聽著三人說話。猛地,元芳脫口驚呼道:“是她!”話聲中,他轉過頭,目光望向武元敏。狄公趕忙將他的身體扭了過去。武元敏深吸一口氣,腦子飛快地轉動著。那邊,李元芳吃驚地道:“您早就知道她是公主?”狄公點了點頭道:“在五柳鎮的小飯鋪裡,她教夥計燒菜,我就斷定,此人必是迎陽公主無疑。你們想一想,一個小乞丐怎麼可能對上乘菜品如數家珍。我仔細觀察發現,她對普通人的食物感到無法下咽,這絕不是裝出來的。還有,這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竟然完全不諳世事。最後,就是她的氣質,雖然穿著叫花子的衣服,她的氣質卻告訴我,她其實是一位天潢貴胄。”李元芳點點頭道:“我說大人怎麼一定要將她帶在身邊。”狄公道:“先不要讓她知道我們的身份,否則她會再次出逃。”元芳、曾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就在此時,武元敏輕聲道:“來了,來了。”狄公三人趕忙湊到斷牆旁向下望去。隻見五個套車人抬著兩個黑色的大木箱走進空場,將木箱放在最後一輛馬車上,轉身向回奔去。狄公沉吟片刻,對曾泰和元芳道:“我們立刻趕去村口,與如燕和鳳凰會合。”眾人點頭答是,躡手躡腳地向院外跑去。如燕和鳳凰站在村口,焦急地等待著。鳳凰不時地探頭向村中張望。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將整個山村照亮。遠處,幾條人影向村口飛奔而來。如燕道:“來了!”二人快步迎上前去。來的果然是狄公一行。如燕叫道:“叔父!”狄公笑道:“好啊,如燕,大閣領,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元芳也笑道:“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如燕笑道:“跟了叔父幾年,咱也沾點兒神氣兒。”她向元芳身後看了看道:“哎,公主呢?”狄公、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轉頭看去,身後除了幾名衛士,竟然不見了武元敏的蹤跡。狄公猛吃一驚,問元芳道:“元芳,小紅呢?”李元芳的臉色也變了:“離開小院的時候,她,她跟在您的身後,我以為……”他猛地轉過身,問衛士道,“你們看到她了嗎?”衛士道:“下山的時候好像還跟著,後來,山道上太黑了,沒,沒看見了。”如燕顫聲道:“怎麼,丟了!”狄公深吸一口氣道:“她一定是聽到了我們的談話,這個小丫頭……”元芳一跺腳道:“我回去找她!”如燕道:“我和你一起去!”狄公道:“不行!現在進村,無異於打草驚蛇。你們放心,這上靈村已是路的儘頭,她去不了彆的地方,隻能在村中躲藏。”狄公道:“目前有一點可以肯定,歹人們在村中挖掘的洞穴絕不止一兩個,因此,失蹤的銀匠很有可能被藏在這裡。”曾泰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狄公道:“我看這樣,咱們兵分兩路。我與元芳,帶張環、李朗跟蹤馬車,看看他們究竟要到哪裡。”李元芳點了點頭。狄公繼續道,“曾泰、如燕、鳳凰仍舊在此埋伏,隻待馬車離開,立刻進入村中,一來找到公主,二來搜查村中的所有洞穴,找到失蹤的銀匠!”曾泰、如燕和鳳凰齊聲道:“是!”狄公道:“我想馬車很快就要出來了。曾泰,你三人立刻隱蔽起來。”三人答應著向道旁的樹林奔去。元芳道:“大人,那咱們呢?”狄公吩咐道:“我們立刻趕到五柳鎮,在那裡等待他們。”五輛馬車停在空場上,一條黑影飛奔而來,正是武元敏,她四下看了看,飛身跳上最後一輛裝木箱的馬車上。就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五個趕車人又抬來了兩個黑色大木箱,快步走到武元敏藏身的馬車後,將箱子放進車廂,鎖閉車門。武元敏從木箱後露出頭來,伸手打開箱蓋,向裡麵望去。她登時驚呆了,木箱內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柄柄雪亮的彎刀。一道閃電亮起,彎刀閃爍著奪目的寒光。元敏倒吸一口涼氣,渾身顫抖起來。她跳起身跑到車廂門前,伸手推了推,門已經鎖住了。她焦急地四下看了看,猛地,隻聽見前麵一聲吆喝,馬車起動了。五輛馬車魚貫駛出村口,樹林中,曾泰、如燕看著馬車消失在夜幕中。沙爾汗府中,鐘氏在床上睡熟了。窗外,雷聲滾滾,大雨滂沱。猛然間,窗外響起一聲炸雷,鐘氏驚叫著從床上坐起身來,驚恐地四下望著。閃電將堂內照亮,周圍靜悄悄的。鐘氏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起身下地,走到堂前,伸手打開大門。門外大雨如注,霧氣迢迢。鐘氏眼望雨幕,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忽然,一點兒聲響鑽入了她的耳中,她側耳聽了聽,似乎是人聲和敲擊之聲。鐘氏走出大門,來到廊上,側耳傾聽著,聲音是從後園發出的。她轉身跑回堂中,穿好外衣,撐起雨傘衝入大雨之中。滂沱大雨中,一條嬌小的人影飛奔而來,正是鐘氏,她的全身已被雨打得透濕。前麵就是後園,鐘氏收起雨傘,悄悄貼到高牆下。後園中人聲鼎沸。鐘氏屏住呼吸,跑到土坡上一棵柳樹旁,挽起衣袖,借著花園的矮牆爬了上去,蹲在丫杈之間,向後園內望去。後園內燈火通明,五輛馬車擺在後堂門前。數十名工匠在十幾名手持鋼刀的黑衣人監視下,手持鑄瓢往來於後堂和馬車之間,將鑄瓢中盛放的東西倒在馬車的車廂壁上。鐘氏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深吸口氣,慢慢從樹上溜了下來,轉身向回跑去。夜雨初霽,天空陰晦。卯二刻時分,五柳鎮上一片寂靜。小飯鋪門前,拴著四匹馬,狄公、元芳、張環、李朗坐在桌旁吃著早飯。忽然,元芳狠狠一拳擂在桌上。狄公抬起頭道:“怎麼,還想著公主的事?”元芳歎了口氣道:“大人,都怪我。竟讓一個小姑娘給耍了,真是窩囊!”狄公微笑道:“好了,彆自責了,公主不會有事的,就交給曾泰、如燕他們吧。我們的任務是跟蹤馬車。”元芳勉強點了點頭。遠處傳來馬車車輪碾地的軋軋聲,聲音越來越近。狄公站起身道:“來了!”話音未落,五輛馬車飛駛而過。狄公一揮手道:“跟上!”四人奔出門去,解開韁繩,飛身上馬,尾隨而去。“來了!熱乎乎的胡辣湯!”店夥計端著湯盆跑了出來,一抬頭,店中早已空空如也。桌上放著兩貫銅錢。店夥計望著遠處,不解地搖了搖頭道:“真是怪人……”馬車在官道上飛奔,狄公一行不遠不近地跟隨。廢棄的上靈村被圍得水泄不通。大隊內衛和衙役捕快在隊長和班頭的帶領下全村搜索。班頭率領幾名捕快高舉火把,衝入地洞,洞中空無一人,而且,收拾得非常乾淨。曾泰焦急地等待著。一名捕快班頭飛奔而來,跑到曾泰麵前道:“刺史大人,按您的指示,弟兄們在村西和村北共找到四處地穴,但都已無人居住,洞裡什麼也沒有。”曾泰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腳步聲響,另外兩名班頭奔到近前,一人道:“大人,在村東和村南找到了三個地穴,裡麵落滿塵灰,顯見已很久無人居住了。”曾泰的目光望向另一班頭道:“你呢?”那班頭道:“小的奉命搜查所有半山的院落,什麼也沒有發現。”曾泰點了點頭道:“看起來,失蹤的銀匠並不在這裡……”話音未落,如燕帶著幾名內衛快步走來。曾泰趕忙迎上前去道:“怎麼樣,如燕,找到公主了嗎?”如燕搖搖頭:“弟兄們將每塊瓦礫都翻過來了,連公主的影子也沒見到。”“如燕!”身後傳來鳳凰的喊聲,如燕和曾泰回過頭,鳳凰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道:“怎麼樣,如燕,找到了嗎?”如燕搖搖頭道:“你呢?”鳳凰沮喪地道:“就差把山翻過來了!”猛地,如燕抬起頭道:“曾叔叔,您說公主會不會藏在馬車上逃出上靈村了?”曾泰倒抽一口涼氣,顫聲道:“我想,她,她還不至於這麼傻吧!”如燕急道:“公主自小嬌生慣養,不諳世事,很難以常人之理推斷,萬一……”鳳凰驚道:“萬一她落入歹人之手,有個三長兩短,咱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啊!”如燕長長出了口氣,道:“得馬上讓叔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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