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冤魂遍布的地下古國(1 / 1)

沉世渡口 遙淼 3738 字 1個月前

“我有個辦法,速戰速決。我先下去,你往前走兩步引一下它,然後以最快速度退下來。有沒有長一點的刀,給我。”說實話,李離有點被她震住了,從腰上把自己的刀摘下來遞給了她。那是把尖利無比的三棱尖刀,見血封喉。把刀交過去之後,李離才察覺到危險。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個危險的女人。由他擋在前麵,程真緩緩後退,從地上的那個洞口走了下去。檮杌是不會眼睜睜看著獵物跑走的,抬起前爪就撲了上來,李離隻能矮身向後打了個滾兒,直接滾進洞裡,檮杌也不示弱,一頭便向洞口紮。下麵是幾級石階,李離抬起頭,隻見這隻檮杌身形巨大,一時間半個身子探進來,卻有些卡住,掙脫不出。但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檮杌毛皮雖厚,身體還是柔軟,早晚是擠進來,這地方狹小,到時候更是無處施展。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程真喊了一句:“抬胳膊!”聲音冷靜堅定,隱隱透著命令感。李離下意識抬起了胳膊,直覺一道寒光從腋下穿過,一股滾燙的血就撲在了臉上。檮杌的嘶吼聲在這狹仄的地方反複衝撞,震得頭皮發麻。李離不敢置信地看到自己的三棱刃紮在檮杌的頭上,是從嘴內部進去斜向貫穿頭頂的。就在剛剛一瞬間,程真躲在他身後,竟能冷靜地出手,甚至是把自己的胳膊一下子送進檮杌的嘴裡。她……她到底……李離回過頭,看到程真手臂被檮杌的尖牙劃出一道很長的傷口,但她似乎不太在意,隻是甩了甩,說:“趕緊走吧,這玩意命硬著呢。”兩個人悶不做聲往前跑,最開始的這段路狹窄漆黑,幾乎沒有經過什麼建造,就是原始的石壁,長著不少奇怪的苔蘚,蟲子都好大隻,但基本無害。這段路多留無益,李離便沒有做聲,想借著這口氣跑出去。倒不是小看,但女人的體力再好也大都差一點,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他很清楚,隻要衝出這條路就是——“這是……”程真停下來,強忍著肺痛,傻愣愣看著眼前的情景。真正的古城遺跡,就像網上那些水下遺跡的圖片一樣,隻不過它們是被困在了地表之下。一片荒蕪,斷垣殘壁,幽幽地,如同鬼域。但還是能看得出曾經的布局規模,甚至還有一些曾經的日常用品散落在地上,滿是鏽疙瘩的小銅件有的是,也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程真有心撿幾個,但她確實也不是乾這個的,帶回去也是擺家裡做紀念,又不能脫手。想想也就算了。“當初他們沒有離開?”按理說,西域三十六國這一片覆滅,並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不像龐貝,火山爆發太突然,確實出不去。地殼運動也好,人為造成水土流失也罷,終歸是有個過程的。當初如果早早棄城而走,到如今興許也還會留下後人。現如今人們都混在一起,哪裡還會記得那麼久遠的祖籍。“他們沒想走,但早早就在地下修建起了宮殿。他們早就預測到,會有覆滅那天。”“多大的宮殿,能承載一國人?我知道之前這些小國,小的可能隻有百號人。但很顯然這麼大的區域並不是那種無名無姓的小國。而且即使隻有幾百人,他們真的都搬過去了?”一直走走停停,在廢墟一般的遺址裡摸索,起初好奇占絕對上風,直到猛然撞見一顆顱骨,嚇得喉嚨梗住。李離看了她一眼,甚至都不屑走過去:“當然不是所有人,很多人被留下等死了,尤其是老人和女人。”這也不是什麼意想不到的抉擇,如果有天世界末日真的到了,而人類真的有機會移到其他星球居住,也不可能所有人一起過去。他們可能會帶所謂的年輕力壯的高智商人群過去,甚至隻是帶精子庫。理解是一回事,但乍聽起來,還是難免覺得殘酷。“他們都帶走了什麼人?都是些年輕人麼?”“無非是有威望的人才能帶著家人,還有懷孕的女人,和孩子。”“孩子?”孩子是希望沒錯,但孩子身上的變數太大了,尤其還有懷孕的女人,這聽起來像是故意在收集孩子。程真蹙了蹙眉,看向李離,想讓他說清楚點。可他居然不說話了,還把視線移開,一副打定主意不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程真隱約覺得,李離知道的並不多。確定後麵那隻檮杌應該不會追過來了,這一部分還算安全,李離找了一麵斷牆倚著坐了下來,他掏出一包壓縮餅乾,丟給了程真。現在的壓縮餅乾都是改良款了,味道還不錯,他們臨走時盛滿了水,吃完這一口,還不知道要撐多久。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他看著程真這個女人的臉,全然不像在地底下那麼久的樣子,雖然也是臟亂,但卻容光煥發,不焦慮不疲憊,她心裡的火苗還搖曳生姿,仿佛是一盞長明燈。人本身就是消耗品,不可能長明。“抽嗎?”餅乾隻吃了一半,李離又摸出煙來,他的煙裡麵自己混了煙葉,勁兒大。他第一次想到遞給程真一根。“我才不要,女明星抽煙可不行。”“女明星?”李離回手叼到自己嘴上,眯了眯眼。程真完全沒想到他居然不認識自己,自尊心頓時有點受挫,她指了指自己的臉,不甘心地說:“雖說我沒化妝吧!但也不至於認不出吧!”“那倒不是,我太久不看電視了。”“那你平常乾什麼?”很平常的問題,可李離卻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也沒想到一個答案,隻是吐著煙一笑:“我不記得了。”“不想說算了!”程真繼續低頭吃餅乾,就聽見李離在一旁問:“你一直這麼殺伐決斷嗎?”頓了頓才明白是說剛剛殺檮杌的事兒,程真“嗨”了一聲:“怎麼可能啊,我就一普通人。”“普通人?你真該重新定義一下普通人。普通人見到那個玩意嚇得尿褲子都不過分。”“我就想活。”程真懂他的意思,“為了活著,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活著多沒勁啊……我啊,警校畢業的,我是當年那一屆近身搏擊的第一名。畢業後我就被分去做警察了,大家都說鐵飯碗,家裡也滿意。但沒勁啊,真沒勁,我隻要想想我得這樣做到六十歲,我就想死。”也沒什麼引子,李離居然憶苦思甜起來了,反正這鬼地方隻要靜下來就覺得自己要入土為安,程真也樂得聽一耳朵,“乾了兩年我就辭了,哎喲,家裡一下亂了套,感覺就像我在自殺。我開始滿世界地飄,哪兒危險去哪兒,哪兒沒人煙去哪兒,有次在一座山裡迷路,困了七天八夜,吃得也沒帶多少,被救出來時都沒人樣了。但人生還是沒有意義,還是沒有,後來我才終於明白,想靠做某件事找到人生意義,本來就是不可能。”“你這就是一個字,”程真乍了一下舌頭,“作。”李離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眼神閃爍了一下。“你根本就不知道活著有多難,難到單單活下來就是最大的意義了,哪裡還有心思折騰。你可以隨手揮霍的,覺得沒用的那些東西,本身就是你富裕的。一邊丟著富裕的東西,一邊還裝出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有勁麼?”道理講出來誰都懂,但道理這東西放在彆人身上和自己身上就成兩種東西了,人完全不雙標太難了。李離也沒反駁她,向後仰了仰頭,閉起了眼睛。“喂!你不是真要在這種地方睡著吧?”“你完全不困麼?”李離沒睜眼。被他這麼一問,程真也奇怪,她似乎真沒什麼疲憊感。平常她雖然都有鍛煉,但也說不上身體素質多好。但不知怎麼的,這一路,她越來越精神,尤其離終點越來越近,她甚至有點打雞血了。“哎,到了那個地方以後該怎麼辦啊?那些人是人的樣子還是怪物啊?他們還像以前那樣過古老生活,還是也跟現代人一樣啊?”李離跟個死人一樣,根本不搭理她。剛安靜了一小會兒,涼水配壓縮餅乾,尤其水質說不上多好,胃其實挺難受的。程真一直捂著胃,根本沒睡,感覺就閉了會兒眼,突然聽見有人說話,就又睜開了。是兩個人在對話,聲音十分飄忽,具體說什麼聽不清,但能聽出是一男一女。程真轉身,跪在地上,扒在斷壁上麵左看右看,看不到人。這這這……這不太對啊,這地方怎麼可能有活人!她趕緊貓腰跑到李離身邊,推了推他:“醒醒!醒醒!”“我聽見了……沒事。”李離不情不願睜開一隻眼,“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玩意。不用正麵交鋒。”“什麼就沒事啊!好歹得讓我知道是什麼玩意吧!”“喏,就是這個玩意。”他突然伸出手從程真的臉旁伸了過去,朝她的身後一指,程真剛想回頭,卻感覺李離那隻手拐了個彎扣住她後腦,一把把她壓在牆上,臉就貼了上來。“臥槽……你瘋了啊!”程真頭都炸了,下意識下了死手去推。這種時間地點還想得起來耍流氓,這到底什麼人啊。沒想到的是她用了那麼大的力居然都沒推開,李離死死壓著她的肩膀,嘴唇貼在她的唇角卻沒有真的落下:“彆動,這是救你命。”“少他媽胡說八……”一團東西飄入視線,程真隻晃了一眼就一下住了嘴。她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從單個部分看,是個人,但整體上就是個怪物。兩個頭,四隻手,四條腿。頭是一男一女,兩顆頭,居然還嘻嘻笑笑在說話。“這什麼啊……”實在太過震驚,以至於程真一時也顧不了他倆現在的相對位置。但她即使是把聲音壓到最低張口,那兩顆頭還是一齊轉向了她。她聽到女人說:“哥哥,你看這一對人。”“是啊,他們也是被丟在這裡的可憐人嗎?”“可憐人啊,和我們一樣的可憐人啊。”“我們錯在哪裡呢……何故要如此對我們。”他們的視線終於移開了,繼續朝前走。再往前移動,其實就可以看到他倆沒有真的親到了。程真的意識全在眼前這個玩意身上,聽到李離說“權宜之計,對不住了”時都沒反應過來,下一刻嘴唇就被貼上了。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咬著牙關,渾身僵硬。“哥哥你看他們感情多好啊……”“快走吧,朝南走,不要留在這裡。”“會死的,會被他們害死的……”雙頭怪物說著話,終於飄遠了,程真也幾乎要被自己憋死了,使勁兒在李離胳膊上擰了一把。李離這才轉了個身,離開她,居然還笑出了聲。“讓我知道你是故意占便宜,我就——”程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不甘心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嘴。“想什麼呢,我可是有喜……”“話彆說一半啊!”好不容易聽見點有意思的,這種奇怪的人居然有喜歡的人,程真可不想放過這種信息,“誰啊?她人呢?”李離本來好好的臉色竟一下就變得陰鷙,程真眼神上雖然沒退讓,但還是住了嘴。冷冷注視了她一會兒,李離才轉開視線,話題也回歸了正軌:“剛那東西就是一對癡男怨女的怨靈,有點類似於《搜神記》裡的蒙雙氏。一對親兄妹被族人驅趕迫害,死的時候緊緊抱在一起,再次複生後就變成一對連體。本性不是窮凶極惡那種,但對單獨的人,尤其是男人,比較戒備。”“哦,明白,記恨單身狗唄。”“差不多就這個意思。”呼,還真是什麼都有啊……看在這話聽起來還有一丟丟道理的份上,程真也不好再矯情什麼。其實論接吻,拍戲的時候也不算什麼,就是她沒拍過鬼片,這場景有點太瘮人了。而且這個人著實信不過,誰願意被個信不過的人親啊!“走吧。陰氣重的地方亂七八糟的東西總會有一點,但大都不要緊,跟緊我。”說著李離抓起包就走,程真深吸了一口氣,跟在了後麵。後麵半程乏善可陳,也就略過不提了,唯一值得講的是一座塔。那是座保留得特彆完好的塔,而與周圍的斷壁矮房比起來,顯得特彆高大,程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結果越看越覺得精巧,塔身的花紋細得很,一看就是很重要的地方。“怎麼?想進去看看?”受不了她一步三回頭,李離終於停下來,語氣頗有些無奈。“你沒有進去過麼?”“我沒興趣。不過,興許裡麵有地宮,隨便抄一件也夠你下半輩子花的了。如果——”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不說也知道,程真瞪了他一眼,他想說的不就是“如果還有下半輩子”麼?其實她也知道,時間緊迫,她也沒什麼心思找東西,可心裡隱隱地有一種感覺,那塔裡有什麼在吸引著她。她往前走兩步,就忍不住停下來,走兩步,還是想回頭。“不行,”她咬咬牙,看向眼神裡滿是疑惑的李離,“你能等等我麼?我還是想進去看看。”“這種塵封的古塔裡麵保不齊有什麼,你又何必?”“我解釋不清。當然了,你不想等我,我也不勉強。”但你的目標難道不是我嗎?程真在心裡冷笑一聲。李離如同知道她心裡想什麼一樣,甩了個眼刀給她,伸手從包裡掏出一個東西遞向了她。是個小玉件,發瑪瑙的紅色,上麵刻著一尾魚,中間有一個貫穿孔。程真道:“這是……”“哨子,古物了。聲音很小,但我在下麵應該聽得到,太尖利的聲音,怕會引來其他什麼。”“謝啦。哎?不對,這東西你上過嘴沒有?”李離一臉明知故問懶得理你,程真抬手就要丟回去,“那我不……”“要”字還沒說出口,李離居然一個箭步撲上來,狠狠掐住了她的手。他臉上的緊張,是一路以來,從未有過的。甚至麵對足量炸藥時,都沒有。程真被他捏得生疼,使勁兒掙脫了一下,攤開了掌心,說:“我開玩笑呢!怎麼?這東西對你很重要?”“用完立刻還我,傷到半點,彆怪我不客氣。”這句話是實打實的威脅,沒有任何戲謔的成分了。程真笑笑:“當然。”她搞清楚了兩件事,一,這個哨子不一般,對李離來說是比命重要的東西。二,李離會把這個哨子給她用,證明她同樣重要。當一個人搞清楚自己對另一個人的重要,就可以以此作為武器了。獨自走到塔門前,木門腐朽得可以,早就沒關不關一說了。蛛網厚得能當門簾,蜘蛛大得可怕,真搖身變一美女,程真都不覺得驚訝。她用刀子把蛛網攪下去,最後回頭看了李離一眼,他倒輕巧,席地一坐,拿打火機燒蟲子玩。“你……不是要吃吧?”“你管我!”李離眼皮都沒抬,“這個塔的高度,上下半個小時夠了。一直吹著哨子,彆斷。斷了我就當你掛了。”進了塔內,根本沒有光,裡麵的樓梯是旋轉的,每一級都很窄。也是木頭的,爛得可以,程真根本不敢踩實,但還是經常一踩就塌。所幸她帶了繩子儘量,等下不如直接從中間溜下來。塔裡什麼也沒有,牆上的壁畫也斑駁成一片一片的了,每層都一眼就能放儘的空蕩。又回到一層時,程真鬱悶地想,難不成真是她神經質了?她剛想原門出去,一抬頭,就看到了牆上的一幅畫。比上層脫落得更厲害,周圍幾乎都看不出是什麼,但唯獨中間一團保留比其他地方都完好。她走過去摸了摸就明白,這一塊塗得十分厚,有很多層。畫的似乎是一團混沌,螺旋的黑洞,裡麵有很多蒼白的手臂伸出來。門?地獄之門?程真有了個想法,抬手在中心敲了敲,聲音果然不對。這種塔多有地宮,看來真給李離說中了。她用刀尖刮著壁畫,尋找著牆上的縫隙,終於被她劃到了。這扇門也不厚,隻是外麵遮得好,壞得沒那麼厲害。程真抬腿踹了幾腳,就開了。往下幾節樓梯,不深,一踏進去就明白了,裡麵都是一隻隻塚。說是塚,但沒封口,更像是一個個圓圓的小窩,每一個裡都散落著不少骨頭。程真對人骨已經適應很多了,但這麼多放一起心裡壓力還是很大,她一個個看著,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如李離所說,這裡的人是被拋下的,他們的骨頭怎麼會好好地列在這裡。是更早以前的麼?也許他們這裡的墓葬就是這樣的?也太隨意了吧。一路以來,同樣的塔隻見過一個,但一個族,或者一個國,不可能隻有這點遺骨。她總覺得是後來有人故意把這些骨頭安放在這裡的。但終歸,也沒有確切根據。她本不想真的繞一圈的,她又不是什麼專業人士,頂多能看出顏色和粗細,連男女都看不出。看了幾個就轉身想走,心裡這樣想,腳步卻仍徑直向前。那種感覺很怪異,內心有抵觸和期待兩種情緒拉扯,儘頭的那隻塚和其他毫無差彆,可她就是在意。那種召喚著她的感覺,到達了最高峰。終於,程真走到了它的麵前,俯身看著裡麵兩具灰蒙蒙的骸骨。身體所有的骨頭都混在一起,隻有頭骨是分開的。一塚裡麵有兩具的,也不是第一個。沒有特彆,完全沒有特彆。程真絞儘腦汁想要找出原因,可她其實連真正的思考都做不到。她隻是站在那裡,然後,緩緩蹲下。嘴裡的哨子什麼時候停下的,她不記得了,她究竟蹲在那裡多久,她也沒印象。她隻是覺得有一團黑雲,從腳下騰起,纏住她的腿,迅速吞噬她的身體。她的心中灌滿濕漉漉的壓抑,沉得連發現謝原屍體時都有過之而無不及。李離衝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詭異的情景。程真趴在塚邊,手捧著一隻顱骨,額頭貼著額頭,哭得肝腸寸斷。他原本是許久沒聽到哨聲,以為真的出了什麼事,才不得不進來。此刻他卻皺緊眉頭,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他在想程真究竟是被魘住了,還是真的有什麼事。但他能感受到那哭泣不是作戲,他活那麼大,還從沒有聽到過那麼淒涼的哭聲。於是他僵在那裡,許久都沒出聲。直到,程真輕輕放下顱骨,站起身來,用剛摸過骨頭的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轉頭對他說:“走吧。”“你……沒事?”“沒事。”李離還想再問什麼,但程真居然幾步擦過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看見她眼底清明,比之前更甚。她不是被魘住了,她的哭泣是發自本心的。李離望著程真的背影,心中對於她身份的猜測,更確定了。在那之後,程真再也沒有左顧右盼過,腳步也比之前急了。甚至中途李離要求休息,她都拒絕。“你不知道前麵要麵對什麼!這一站必須恢複體力!”李離衝到她麵前,壓住她的肩膀,“清醒一點!”“我很清醒。”“那塔裡的骸骨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李離愣了一下,程真把之前的哨子還給了他,“擦過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很難過。”她終於走到一邊坐下了,下巴支在膝蓋上,定定盯著空氣中某個點。她無法形容剛剛那種感覺,眼淚完全止不住,心被揪得生疼,如果不哭出來就無法呼吸。那眼淚像絕望又像冤枉,就如同申了幾百年的冤終於平反昭雪那一刻,一片白茫茫的脫力。她自己都不明白,又該怎麼對彆人解釋。所以她什麼都不想講,保存體力就保存體力吧,她已經明白,隻要到達古城,她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答案。原地休息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段時間,但程真幾乎沒有睡著,每一次將要沉進睡眠中的那一刻,就會渾身一抖重新清醒。她想繼續,她的心想繼續,身體也想繼續。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行,她的身體會吃不消的。“給。”身旁伸過一隻手,裡麵是兩片藥。“什麼?”“安眠藥。小劑量吃一點,不一定會有用,但會讓你放鬆點。”程真用手背推了推:“我不要。”李離輕笑了一聲,也沒再勉強,自己偏頭睡了。“喂,古城裡的人,想讓你把我帶去,對不對?”忍了一路,到了門口,還是要問,“你一直都在等我,對不對?”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回答。程真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就在這時,她終於聽到一句含糊的:“你可彆死了啊。”她閉著眼睛勾了勾嘴角,權當這是默認了。原以為入口會有一道恢弘的大門,結果,就是一個狗洞,四周還坑窪不平著。跟幻想差太多,程真指著那個洞,皺著眉問:“你確定?”“知道什麼叫彆有洞天麼?”李離說完自己笑了,“不過這真是狗洞,大狗。我不知道裡麵現在有多少,總之不是一兩隻。做好準備去掏人家老巢了嗎?”都到這兒了,難不成還能回去啊?程真用手指捏住刀刃,來回摩挲了一下。李離從包裡掏出了一把軍刺遞給她:“你朋友給你的家夥太小了,你需要長點的家夥。進去以後,拿命拚,每一下都拿出同歸於儘的架勢來。”軍刺是很恐怖的東西,鋸齒加血槽,程真換了好幾次手,心裡難得有了一絲緊張。“既然他們想要我去,”她不明白,“為什麼還要過這關?直接放我進去不就得了?”“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們隻是不想破例。”李離把自己的刀在牆上磨了磨,“如果說機關盒子如同古城外的哨站,是一個設定好的警報裝置。這裡就純粹是大門,你得先過了看門狗這關。”“說得像試煉一樣。”話說完,程真自己也愣了一下。興許就是試煉也說不定。一手握著軍刺,一手握著爪子刀,程真聳了聳肩膀,又重重一放。“走了,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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