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風長老手腕輕動,那條纏著雷光的長鞭好似靈蛇一般抖動起來。他當然沒想過就這麼打死許清焰。
青竹峰畢竟是七峰之一。隨著素問的消息傳開,疏月仙尊也再次被提及。
這個風口浪尖,許清焰不能死。可不能死,不代表不能當廢物。
想到這裡,赫風長老手臂揚起,牽魂索在空中發出劈啪的聲響,平地卷起一陣罡風便朝著許清焰襲來。
許清焰能感覺到赫風長老罡風下的威壓,彆說出劍,她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被擠壓著,呼吸也變得極為困難。
這就是出竅修為的氣勢嗎?
許清焰緊盯著赫風長老,不僅沒有沒有對方的出招而躲避,相反還滿是戰意。
她認可弱肉強食的規則,卻不服理直氣壯的恃強淩弱。
上輩子,她至死都在各種社會隱形規則下無法脫身,無法抗爭
那些刻板印象,隱形規則,將她束縛在一個小盒子裡。
天地浩大,她能擁有的卻隻有那個小盒子。
這輩子,僥幸再得一次生命,許清焰不願再過從前的生活。
一隻手不能抬起這把劍,那就兩隻手。
許清焰緊咬牙關,隻稍稍抬起一點,後背的衣服就已經滲出了汗濕的痕跡。
“居然還想對本座動手?"赫風長老沒想到許清焰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要反抗,嗤了一聲:“冥頑不靈!"
手臂落下,眼看牽魂索就要落在許清焰的身上。袁東就站在赫風長老身後,笑得痛快。
他看得分明,師父這一鞭子下去,許清焰不死也要成廢物。
大不了明心堂再給她賠上一些靈石法寶,權當他們買下青竹峰的錢了。明心堂日常進出的人就多,許清焰氣勢洶洶衝進來的時候更是引來了不少人。現在又跟赫風長老對上,周圍聽到消息的弟子能趕來的都來了。
眼下見到赫風長老竟然對許清焰用上牽魂索不說,竟然是絲毫不留手的架勢,在場幾個膽小心善的弟子都不忍的側臉閉上眼,不敢看許清焰接下來的模樣。
沒有人想過許清焰在赫風長老的牽魂索下活命的可能。
被赫風長老以修為氣勢強壓得幾乎不能動彈的許清焰卻一直低著頭。旁人都以為她這是
在等死。
卻不知,許清焰自己也感覺挺奇妙的。
剛才想通了許多事後,隨著雙手提著劍稍稍動了那麼一下,她隻覺得腦海裡像是有什麼如薄膜一般破開。
緊隨其後的便是周身被壓製的感覺慢慢褪去。
頭腦一片清靈。
明明牽魂索就在上方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可她卻覺得自己耳邊的分明是青竹峰上竹葉被風吹動的聲響。
不僅如此,她明明是閉著眼睛的,卻能清楚的感知到周圍那些弟子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這種玄妙的感覺也沒有維持太久,很快許清焰就感覺到了丹田處發熱,迅速朝著四肢蔓延。之前那個感覺許清焰還不知道什麼,那這後麵的可就太清楚了。原身當年築基的時候也是這樣。
她要突破了!
眼看著牽魂索就要落在許清焰身上,她身上卻突然爆發出一股力量。
不等眾人反應,天空中瞬間凝結出一團雷雲。
一道細長的雷光驟然降下,恰好打在許清焰的腳邊。
"築基雷劫!"赫風長老臉色難看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許清焰竟然會在這個關頭引發築基雷劫!
饒是他再心不甘情不願,現在也不好對許清焰動手。恨隻恨如今不在青竹峰,否則那個陣盤就能用得上了!
赫風長老打算收回牽魂索,一切等許清焰過了雷劫,再請出刑罰堂。到時候便是關風月,也彆想保住許清焰。
"這就要走了嗎?"許清焰抬手抓住赫風長老的牽魂索末端,緩緩站起身來:“我說過。”“今日,我不是來講道理的。”
許清焰抓住不算,還拉著牽魂索直接纏在了自己胳膊上。
天雷是雷。
牽魂索上的雷靈力也是雷。
反正今天都要遭雷劈了,還計較這多一點少一點的事兒?再說,這牽魂索好像也不是什麼絕緣體吧?
“你要乾什麼?”赫風長老覺察不對,拉著牽魂索就要收回來。
許清焰抬頭,嘴角還帶著一點血跡,頭發都汗濕得貼在臉上,看起來比周圍人都狼狽。
“不乾什麼。”許清焰抬頭看雲層中蓄勢待發的雷,聲音輕飄飄的:“就是給長老做個科普!”
br />不等赫風長老問出口,許清焰飛身而上,迎著那道天雷撲去。
觸及築基雷劫的一刹那,許清焰隻覺得渾身麻得都沒有知覺了。
那些麻酥酥的感覺先是附著在皮膚上,之後進入血肉,最後進入骨髓。
許清焰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天空中又是一道雷劫落下。
先前還隻是被汗濕透的衣服,現在都能看見斑斑血跡。
半空中受雷劫的許清焰不舒服,底下的赫風長老也難受得將手中牽魂索直接丟了出去。可本命法寶受了雷劫,赫風長老本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師父!"
袁東趕忙上前扶著赫風長老,就聽他喘著粗氣,顫巍巍的伸手指著半空的許清焰罵道:“小人!小人行徑!"
許清焰自己的築基雷劫,竟然還強拉著他一塊受!
赫風長老撐著袁東起身,盯著還在過築基雷劫的許清焰,心中發狠,他絕不會就這麼放過此事。隨著雷劫落下的間隔越來越快,雙溪和蘇蘭也帶著關風月與流雲長老趕到了明心堂。
赫風長老想要先發製人,卻被關風月抬手製止。
"此事本尊已經調查清楚。一切,待她築基成功後再說。"關風月單手背在身後,用寬袖做遮掩,單手掐訣推算。
自許清焰以文氣修出靈力,到如今兩個月出頭,竟然就修至築基?關風月從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他人廢去修為後重修的事跡。
重頭再來也沒有許清焰這樣的速度。
更何況,許清焰這還是以文氣修煉,與他人的修煉之道完全不同。
至於赫風長老。
關風月眉心稍蹙。
看樣子是他擔任宗主後表露出來的模樣太過無害,反倒是讓一些人忘記了他從前的模樣。
雷劫共九道。
前麵六道雷劫的時候,許清焰還以為那已經是極限。
第七道雷劫打在身上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如果說前麵像是在用雷霆之力淬煉身體,那麼第七道就像是打在她的魂魄上。
疼得她喊都喊不出來,隻覺得大腦像是塞滿了東西,彆說發出聲音,就是稍稍
動一下,大腦裡都一片翻江倒海的感覺。
"九道雷劫。"底下的流雲捏著胡須擔憂的看著許清焰。雷霆光華下,普通弟子其實看不見她的身影,隻覺得頭頂一團雷光。
赫風長老的牽魂索也早就被許清焰丟到了地上,如今也沒有人去收回來。
“爺爺,大師姐的雷劫如此厲害嗎?我怎麼覺得,比我築基時強多了?”雙溪也是第一次見這樣的築基雷劫。
旁人的不是隨便打打就結束嗎?
流雲長老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清焰那孩子都能以煉氣修為對抗大妖,想來是個有毅力的,彆擔心了。"
雙溪憂心忡忡,蘇蘭在旁邊紅著眼睛捏著袖子擦眼淚。
雷劫正中心的許清焰好不容易忍下了第七道的痛楚,第八道緊跟在後麵落下來。這一道,仿佛要將她劈碎了。
全身上下隻要是關節的地方,許清焰都覺得酸痛麻痹。
原本想著就等第九道落下來,早點劈完早點了事。
可許清焰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第九道雷劫。
就連底下的關風月等人也不明所以。
第九道.…不劈了?
許清焰眼皮都抬不起來,滿臉都是汗,身上也有血跡,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不堪。她甚至都能聞見自己身上雷劈後的燒焦味。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這是哪位寫的?平鋪直敘,卻又回味無窮。”
"老王說是個叫秦觀的人?不過這話本子是那日來的許仙師留下的。"
許清焰恍惚間好像聽見很多人在說話,耳朵邊喻喻作響。
"劍奴,你記得那日許姑娘念得詩嗎?‘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細細品味,頗有氣勢。"
李皎月?
許清焰想抬起眼睛,她是不是又穿越了?她不是在滄瀾宗?怎麼聽見了李皎月的聲音?
一陣紛雜後,許清焰又聽見數道童音在念《千字文》。那個小丫頭嗎?
許清焰來不及去追尋那些聲音,世界驟然平靜下來,好像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將她包裹起來。身體像是泡在溫泉裡,呼吸都跟著輕盈起來。
許清焰久久
等不到第九道雷劫,隻覺得身體好像在緩慢下墜。
圍觀的人群皆是靜默,緊張的望著愈發翻滾著的雲層,前方白茫茫一片,沒人看見許清焰的身影。
都在等待第九道雷劫時,卷起的雲層裡終於傳來動靜。
震天徹地的巨響,好似要掀翻這個世界。
“遭了!這第九道雷劫的威力竟然如此大!”流雲長老驚得扯斷了幾根胡須都沒反應過來,呆呆的望著前方。
就是關風月也忍不住皺眉。
"許姐姐!"蘇蘭再也控製不住的哭出聲來,被後麵的元亨扶著肩膀輕輕安撫。
赫風長老和袁東看似沒什麼反應,實則心裡高興得不行。
巴不得許清焰死在這第九道雷劫中。
紫龍般的第九道雷劫終於劈下,光芒刺眼奪目。
不少弟子被這道雷劫嚇得連連後退,就是關風月幾人也下意識施法防禦,唯恐這天雷傷及旁人。
“這哪裡是築基雷劫?金丹雷劫也不過如此了!”流雲長老護著雙溪和身後的蘇蘭,口中碎碎念。
第九道雷劫足足維持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待上方雷雲散開,關風月率先上前查探許清焰的情況。
明心堂的廢屋旁已然出現了個大坑。
關風月揮袖散開繚繞的煙霧,擔憂不已的看向大坑裡。
原以為會看見一個麵目全非,或者滿身是傷的許清焰。
結果許清焰倒是整整齊齊的躺在坑底,身上雖然狼狽,那睜開的那雙眼睛清澈平靜,哪裡像個受了傷的人?
“你——”關風月還未說話,許清焰就自己從坑裡跳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幾段黑乎乎的東西。
“我說什麼咯著我後腰,原來是赫風長老的牽魂索。”許清焰笑眯眯的把那幾段黑乎乎的玩意兒往地上一丟。
本來就斷成了幾截的牽魂索,被她這麼一丟,直接摔得粉碎。
牽魂索乃是赫風長老的本命法寶,見到法寶被毀,赫風長老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師父!”袁東大驚,扶著赫風長老的時候臉都白了。
“宗主,這許清焰欺人太甚!您一定要為我師父做主啊!”袁東扯著嗓子大喊,這次的委屈
和憤恨可是一點都不摻假。
他之前還以為許清焰會死在雷劫裡。
結果人家活蹦亂跳。
最開始的時候,他又以為許清焰這次可算是被他們師徒逮到了小辮子。
結果牽魂索被廢,赫風長老這一看就是重傷。
“做主嗎?”許清焰身上還臟兮兮的,可給人的感覺與雷劫之前卻是天壤之彆。隻有築基才是踏入修仙大門的第一步。
煉氣期修士除了可以引動清氣化為靈力修煉,其他與凡人無異。
如今的許清焰,才是真正摸到了文氣修煉的門檻。
那第九道雷劫並非沒有打在她身上,而是化作文氣灌體,洗刷靈脈和丹田。
不過她現在毫不知情罷了。
許清焰上前一步,自她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行跪拜大禮:“宗主,弟子想問,滄瀾宗可有恃強淩弱的規矩?"
關風月不動如山,站在許清焰麵前,又看了眼昏迷的赫風長老和袁東,道:“沒有。”"那弟子再問,青竹峰可是滄瀾宗七峰之一?師尊不在,弟子可是青竹峰如今做主之人?"“是。”關風月答。
“今日我是以下犯上,對赫風長老不敬。身為青竹峰弟子,我的錯,我認。”許清焰知道自己今天打上明心堂,不可能一點錯都不擔。
尊師重道,彆說滄瀾宗,就是人間也要遵守的規矩。
關風月頷首,等著她繼續說。
“但,赫風長老與袁東幾次針對青竹峰。如今弟子身為青竹峰做主之人,也想問問明心堂,此舉可謂分裂宗內七峰?青竹峰人少,卻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欺負的。先前袁東來青竹峰找茬,我已經看在同門的份上不予計較。難道青竹峰的大度便是明心堂得寸進尺的理由嗎?"
許清焰雖狼狽,可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有力。一身破損藍衣跪在關風月麵前。
旁人看去,卻恍若看見了青竹峰上一叢叢青竹立於天地間的模樣。
要是許清焰張口就叫屈,都不需要旁人說話,隻赫風長老胸前一大片血跡的模樣,就足夠顯得她飛揚跋扈了。
可現在許清焰不僅認錯,甚至說得有理有據。
赫風長老和袁東有沒有刁難青竹峰的人,那個當眾打了蘇蘭一耳光的人
,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眾人不是想不明白。
從前沒有表態,不過是因為這是赫風長老和許清焰的私事。如今許清焰占著理,態度也好,又把私事抬高到明心堂和青竹峰之間。
當下,明心堂真正掌事的堂主可就坐不住了。
“宗主,這是赫風與青竹峰的私人恩怨,明心堂絕無此心。”堂主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