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大手猛地抬起,透金色的眸子猛然睜開,眸底殺意凜然,又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間掩了下去。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
也不是啞巴啊?
怎麼不說話?
鶴星安歎了口氣,輕輕掙開小龍人的手,指尖捏住泛著熒光的龍角。
手感很好。
鶴星安做出評價。
麵前的人卻被這個行為弄得滿臉通紅,整個人像是煮熟的蝦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在看到鶴星安臉上清淺笑容那一刻,心猛然一顫。
低了頭,以便這人能摸得更加順手。
鶴星安很滿意他的識趣,又捏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龍人想要抬頭,直接被鶴星安暴力鎮壓,“你太高了,彆抬頭。”
孩子越長越高怎麼辦?小葵花……
咳咳,串戲了。
小龍人被拍了一下腦袋,抿了抿唇,又將腦袋低回去。
鶴星安笑了笑,揉著他的頭發,發質極佳。
真可愛啊。
“我是鶴星安,你叫什麼?”
他用了真名,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再和眼前的人認識一次。
目光落在小龍人脖頸的魔紋上,他眼神暗了暗,指尖無意識搭在上麵。
隔著散落的發。
黑紫色的魔紋若隱若現,透出一股不祥氣息。
麵前人一僵,聲音有些悶,甚至並不算流暢,“初,初……初洄。”
鶴星安指尖一頓。
又牽起一個笑,繼續順毛,“很好的名字。”
“真的很好聽。”
真是讓人喜歡的名字。
鶴星安有些失神想著事情,手上還在無意識呼嚕毛。
山洞中一時間又陷入寂靜。
初洄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安,挪了挪身子,將腦袋往人掌心裡拱。
明明是極高大的人,此刻卻委委屈屈的往人懷裡拱,似乎想以此博得一點憐惜。
他小心翼翼收起利爪,勾著眼前人的衣角,金瞳閃爍,極力偽裝著乖巧模樣。
鶴星安很受用。
又拍拍他的腦袋,“先放開。”
初洄壓了壓眉眼,還是鬆開了爪子和尾巴。
鶴星安起身,環顧一圈。
黑乎乎的山洞隻有牆上兩顆夜明珠散發瑩瑩光芒。
而山洞之外,是黑沉沉的深淵,一雙雙紅色的眼亮起。
扭曲的魔物哼哧哼哧喘著氣,眸中是不加掩飾的貪婪,可那短短幾丈距離,卻像是被劃下天塹。
腦仁沒有芝麻大的魔物也是趨利避害的。
他能清楚察覺到,這些東西……在害怕。
在害怕什麼呢?
鶴星安正思考著,
忽的,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
“我的衣服大了些,彆著涼了。”
鶴星安回頭看著他,初洄淡然,笑著替他攏了攏衣裳,指尖勾著衣襟往裡扯了扯,目光所及全是青紅痕跡,
眼底落下一道暗芒,又轉瞬間恢複正常,“怎麼了?”
抬手替鶴星安理了理發,他笑得格外溫柔無害。
淩厲的豎瞳此刻格外柔和,看向鶴星安的眸光中,溫柔好像要將人溺斃。
他低著頭,與人平視,
“看什麼呢?”
鶴星安任由他動作,卻在初洄伸手向脖頸時扣住他的手腕。
金瞳閃過一抹錯愕。
鶴星安卻沒有理會他的思緒,指了指外邊,“被你嚇的?”
初洄垂著頭,讓人看不到情緒,另一隻手卻勾了上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若是有這本事,又怎麼會在這裡呢?”
鶴星安垂眸看去,隻能看到初洄繃緊的唇,扯著衣角的手指骨節都泛白。
鶴星安卻太清楚眼前這個人了。
上個世界幾十年的相處,初洄這個人,骨子裡就是帶著掠奪和占有,
無論表麵裝得如何乖順,都無法改變這人是個瘋子的事實。
某種角度來看,他們確實是絕配。
都是瘋子。
瘋子才最懂瘋子。
鶴星安思緒有些飄飛,卻又忍不住想到了上個世界。
原身落下的病根,終究還是會爆發。
凡人生老病死,終究是天命。
初洄摟著他,一遍遍給他唱著童謠。
靠近皇陵的小村鎮裡,窗外雨水潺潺,打在竹葉上的聲音格外好聽。
可是啊……他還想和初洄再看一次上京城的煙火。
童謠很好聽,連調子都歡快。
可為什麼,還要哭呢?
鶴星安指尖落在他的眼尾,好像又看見,破曉的光裡,那人染著朱紅。
似血。
豔得出奇。
細白的腕猛地被人攥著,鶴星安抬頭。
初洄抬頭,金瞳直勾勾看來,爪尖點在那點紅痣,此刻暈著紅,
他有些煩躁,連帶著指尖都用了力,“為什麼哭?”
細嫩的肌膚被刮開一道小口子。
滲出血。
初洄將唇抿得更緊,卻收起尖利的爪子,想要碰觸,卻又擔心自己傷了他。
人,真是太脆弱了。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更驚訝於這人昨天為什麼能受得住?
明明沒有半點靈力,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人。
因為疼痛,鶴星安下意識眨了一下眼睛,淚水暈開血珠,蜿蜒而下,落在蒼白的肌膚,為清絕的麵容染上頹靡之色。
謫仙墮魔。
“為什麼哭?”
初洄的聲音重了兩分。
到底是誰?
是誰讓這個人難過了?
處於情期的龍情緒本就格外暴躁,一想到自己有個情敵,更是憋悶。
想殺人。
尾巴有一下沒一下拍著石壁,細小的石塊被直接拍成齏粉。
他試圖借此緩解情緒,可無用。
小龍人幽怨的目光看向鶴星安,想讓他說點好聽的,隻要他說了,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不計較。
可眼前這個人類卻好像失了魂,呆呆地抬手擦了淚,低頭看著手上的紅色水跡,再也沒有動作。
擦!
這身體這麼愛哭嗎?
小龍人有些心虛,還以為是自己把人弄疼了。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凶啊?會不會不想給自己當道侶啊?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裡來的?但娘子身嬌體弱的。
他該護著些的,不該對他動手。
小龍人有些惆悵,深刻反思著自己。
應該補救一下。
尾巴在一堆碎布條上擦了擦,迅速圈住柔韌的腰肢。
鶴星安被猛地往前一帶,整個人撲進一個精壯熾熱的懷抱。下來
高大的身影直接壓了下來,初洄將腦袋埋進鶴星安頸窩,深吸一口氣,“我錯了。”
鶴星安眉頭一挑,“錯哪了?”
小龍人細數自己的過錯。
不該弄碎娘子的衣裳。
不該對娘子那麼凶。
……
不該沒輕沒重弄傷娘子。
恨不得將從昨晚到現在所有細節都回憶一遍。
越反思,小龍人將人抱得更緊,聲音越來越低,顫抖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
小龍人覺得自己真不是人啊。
雖然他是條龍。
可他怎麼能這麼欺負自己娘子呢?
鶴星安對這個娘子的稱呼持保留意見。
他想先和人掰扯一下那尾巴的問題。
這尾巴能不能安分點啊?
亂晃帶起的風,吹得腿涼。
尤其是在某人善後工作基本為零,且乾了的情況下。
還有速效藥,總歸是有點後遺症的。
讓他本就不富裕的靈力,此刻更是儘失。
昨夜還幫著初洄梳理靈魂力,精神力更是萎靡。
換言之,鶴星安此刻就是個被榨乾了普通人。
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他真的很累。
靠在初洄肩上,鶴星安腦子又開始隱隱作痛。
超額使用精神力的痛啊。
可這條龍,真的好吵啊。
“初洄……”
小龍人哽咽的聲音一頓,“嗯?”
“好累。”
隔著衣服,掌心下的溫度格外滾燙,初洄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娘子。”
鶴星安感覺頭暈,腦子也變得遲鈍,“……嗯?”
“彆睡,求你。”
“我馬上帶你去找醫師。”
“彆睡。”
鶴星安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抱起,耳畔是魔物的嘶吼聲。
耳邊風聲刮過,安睡的人卻未受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