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風荷鬼王之後,月扶疏的船並沒有走遠,直到商枝一行人到了西海的港口,月扶疏的船才離開。

這些日子,月扶疏成了船上常常被提及的人物,提起月扶疏,就不得不提他的那些弟子們,大弟子江之聲,二弟子晁煌,三弟子姚蓉蓉,四弟子是小太歲,至於羽朝的那位公主沒有行過拜師禮,到底算不算月扶疏的徒弟目前還沒有定論,都被大家暫且排除了。

這些弟子之中,知道小太歲的人並不多,知道小太歲和月扶疏之間那些齟齬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此時海麵平滑如鏡,海風也小,玄武巨龜正在海麵上休息,眾人紛紛從房間裡出來,坐在甲板上閒聊。

月扶疏的這些弟子中,江之聲擅醫,晁煌擅毒,姚蓉蓉年紀尚小,醫毒造詣不如兩位師兄。

至於那充滿神秘感的四弟子,就成了大家主要討論的對象。

“聽說那四弟子名叫小太歲,是廣寒醫仙最疼愛的一個弟子,不僅醫毒雙絕,武學天賦也十分厲害,最得廣寒醫仙真傳。”

“不止,聽說那小太歲長得十分漂亮,容貌如天上玉人,被月扶疏從小養到大,其他弟子都住在彆的宮室,隻有小太歲一直居住在醫仙的廣寒宮裡。”

“雖說是從小養到大的,但好歹是個女徒弟,跟師尊住在一起也太不方便了。”

“徒弟天賦好,當師尊的看重些也正常,碧海潮生的廣寒宮那麼大,難道還勻不出一個地方給一個女娃娃住?”

商枝在在一旁聽著,時不時摸一下空蕩蕩的荷包,江雨眠給她的瓷娃娃她卻沒有保護好,反倒被江雨眠最憎恨的人拿走,她心裡實在很不是滋味。

如今成了天人了,依舊護不住自己想護的東西。

也不知見了江雨眠之後要如何跟她交代。

船長石烈也在甲板上吹風,他是碧海潮生的人,一邊喝酒一邊偷偷對商枝說道:“男女之間少不得這些豔色傳聞,不過我私下裡也覺得小太歲和我們島主關係不一般,就算是師尊又怎樣,哪裡有那麼寵徒弟的,各種珍寶一股腦往她那兒送,走到哪兒就把徒弟帶到哪兒,恨不得把人拴在褲腰帶上,這哪是徒弟,分明是禁臠嘛。”

商枝苦笑一下。

如果真是禁臠倒還稍好些,可怕的是月扶疏從來沒把江雨眠當做一個人。

不敢想江雨眠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商枝越想越鬱悶,乾脆也喝了口酒,悶聲說道:“萬裡挑一的武學天賦,美麗的容貌,聰明的頭腦,強大的武學修為,過人的膽魄和見識,這些東西但凡有一樣,這人過得就不會差,江雨眠什麼都有,可她......”

說到一半,喉嚨跟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石烈捧著酒壇亂比劃:“你這話說得對,但也不那麼太對,這人見識越少,反而活得越快活,見識多了,讀書多了,思考的東西多了,操心的事也多了,再想快活起來了,就難了。”

商枝一想,還真是這回事

但轉念又一想,又覺得人還是不能做個糊塗鬼,她就想知道更多東西,就算死也得死得明白。

這一晚,她徹夜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夢見自己成了九品天人,雄赳赳氣昂昂地去了碧海潮生想把江雨眠救出去,結果被月扶疏打個半死不活,身子一半都嵌進了山裡。

夢裡江雨眠也和月扶疏一樣穿著一身白衣,神色淡淡的,聲音也淡淡的,對她輕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你不用救我。”

商枝問她:“為什麼?”

江雨眠說道:“因為我要回家了。”

然後她身上的白衣變成了羽毛,她變成了一隻白鶴,朝著天空飛去,她飛的很快,眨眼間就飛到重重白雲裡,再也看不見了。

醒來之後,商枝依舊很清楚地記得這個夢。

她獨自在房間裡坐了好一會,一陣悵然湧上心頭,成為天人的欣喜正在飛速淡去,一切都沒有變,永遠都被無奈的現實裹挾著,在命運的漩渦裡不斷掙紮。

未來到底在哪裡?

個人的出路在哪裡?

她們這些穿越者各自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沒有人能告訴商枝答案。

她又倒在被子裡睡了一小會,船體的細微顛簸讓她睡得不是那麼踏實,過了半個小時她又爬起來,去了甲板上。

天蒙蒙亮,一輪彎月掛在霾藍色的天空上,黎明下的海水呈現出一種壓抑暗沉的灰藍色,海風又冷又乾,商枝的頭發在風中糾纏在一起,她朝著遠處望去,月扶疏那艘船正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旁邊。

看這樣子,月扶疏是打算把他們護送到西海港口。

商枝不知道豔鬼到底給了月扶疏什麼好處,居然能讓月扶疏賣他這麼大一個麵子。

帶著滿腹疑問,又在海上航行了幾天後,她和盤先生以及小紅鳥終於帶著羸弱不堪的詭術師們回到了三危山的地盤。

二百多個人不是小數目,好在豔鬼手下能人眾多,早就規劃出一塊安置的地方,讓詭術師們舒舒服服的住下了。

把他們安排好之後,商枝準備第一時間去豔鬼那做個報告和總結,順便給自己邀個功撈點好處,等去了紫霄殿,守在宮殿外的符臣看見商枝,說道:“大王不在紫霄殿。”

商枝扶了一下臉上的野豬臉麵具:“那大王去哪了?”

“會客去了。”

“誰這麼大麵子?”

“廣寒醫仙。”

九品天人的麵子確實很大。

不止麵子大,九品天人甚至關乎著一個王朝的命運。

六大王朝這種超級王朝至少有一個九品天人,九品天人對一個王朝而言相當於核|武|器一般的存在,可以不用,但不可以沒有,百獸王朝的九品天人隕落之後遲遲沒有九品天人出現,天人數量也落後於六大王朝,逐漸從超一流王朝變成了次一流,不得不向金月王朝尋求庇護。嗯嗯

白跑一趟,商枝有點鬱悶,自己一個人回出雲殿

了。

*

風雪山莊是個養病的好地方,山清水秀,風水養人,山莊的大夫醫術不錯,羽流螢來到這裡的第三天病就好了一大半。

她自己的病見了起色,就開始擔心宋時綏了,宋時綏給她送藥時,她看著宋時綏的肚子,說道:“快八個月了吧。”

宋時綏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臉上不見笑意,平靜的說道:“七個半月了。”

她說起孩子,臉上沒有半點為人母的喜悅,笑容也勉強,當初羽流螢收到她的來信,信紙上充滿了歡喜和期待,如今再看宋時綏,哪裡有歡喜和期待的影子。

羽流螢倚著繡墩,握住了宋時綏的手:“時綏,是不是玉搖光對你做了什麼?”

宋時綏歎了口氣:“流螢,你總是這麼聰明,和你一比,我好像有點傻,我總是恨自己,覺得自己好蠢,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她垂下頭,臉上沒什麼痛苦的神色,隻有一點對自己的嘲弄和埋怨,聲音低低的:“我快要被自己蠢死了。”

羽流螢急忙說道:“你乾嘛這麼說自己啊,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和玉搖光玩心計,天下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你總說我聰明,其實我要和玉搖光對上,十個我也會被他騙的團團轉。”

她說的急,忍不住被自己嗆到,猛烈的咳了幾聲,宋時綏急忙拍打著她的後背,把茶杯遞到她嘴邊:“你病還沒好,說話這麼急。”

羽流螢咳完了,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等宋時綏放下茶杯,她忽然握住宋時綏的手臂,輕聲說道:“時綏,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是不是玉搖光的?”

羽流螢是個敏銳的人。

這種敏銳來自她身上那種動物般的本能直覺,大自然的風吹草動都蘊含著無數的危險,搖動的草杆後麵躲藏著劇毒的毒蛇,泛著漣漪的水麵下可能潛伏著一動不動的鱷魚,腦袋發涼的危機感來自於天上鎖定獵物的老鷹,輕顫的灌木叢後麵是伺機而動的矯健虎豹。

她曾在這些搏殺中心力交瘁,哪怕後來她成為了獵殺者,也依舊對大自然充滿敬畏,依舊保持著那種謹小慎微的態度。

宋時綏的眼睫顫了顫,羽流螢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一瞬間,羽流螢的心也跟著涼了一下,明明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一顆心卻如墜冰窟般的寒冷。

成為天人的時候,她其實有點誌得意滿的,以為廣闊的天地會如畫卷一般在她眼前緩緩鋪開。

直到在竹口村遇到龍歸雲一行人,她的誌得意滿沒了一半,立刻從喜悅中清醒過來,覺得天人一品遠遠不夠,自己還有更遠的路要走。

現在遇到宋時綏,那種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心間,即使是天人,她依舊也不能為宋時綏做什麼,甚至此刻生病的她還需要宋時綏照顧。

此刻,羽流螢對人生充滿了一種深深的懷疑。

一個人,到底要強大到什麼程度,才能擺脫人生裡的種種枷鎖和束縛,到底要強大到什麼程度,才會過上想要的生

活得到真正的寧靜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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