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反推回去,是那邊的淩晨四點。
夏棠要求晚上再打,董雨婷身邊的女生皺著眉頭並不同意,一定要求在輔導員麵前就解決這件事。
她到走廊上去打電話。
看著通訊簿裡的名字,盯了好幾瞬,才最終破罐子破摔地撥通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嘟”的連接聲,夏棠手指揪著衣擺,鬆了又緊,突然後悔起來,決定還是掐斷算了。
但不等到第二聲,通話就已經被接通,沒有給她掛斷的機會。
夏棠聽見陸霄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異常的冷靜,低低漫過來:“出了什麼事?”
聲線冷淡,仍然聽得出一點夜裡剛醒來的沙啞。
離著很遠的距離,響在耳邊,心上像墜著一根繩子,被人用力往下扯了扯。
“有件事。”夏棠說,手指又抓住衣擺,“想問你還有沒有留下記錄。”
陸霄安靜地聽她簡要地說完事情因果,把關鍵點都避重就輕。他沒猶豫地說:“我知道了,你就在那裡,等半個小時。”
夏棠不想耽誤他的時間:“要是有你助理的電話,我也可以自己去——”
“沒關係。”陸霄說,“不會耽誤多久,在那裡等著,很快就好。”
聲音已經完全醒過來,聽著莫名靠譜。
靠譜得簡直都不像他本人。
掛斷電話,夏棠回去說明情況,女生還有些狐疑地針鋒相對:“半個小時?現在國內的門店又沒下班,打個電話需要那麼久嗎?”
“行了。”董雨婷冷淡道,“等一會兒而已。”
她們在會議室裡麵麵相覷坐著,輔導員先去處理其他雜事。
說是半個小時,但十分鐘後第一個電話就直接打到了專職輔導的手機上,他站起來接聽,在電話裡還不大確定地確認了夏棠的名字,連連應了幾聲,掛斷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怎……怎麼了?”女生也站起來問道。
輔導員先有些責怪地看向夏棠:“你是不是之前聯係了校領導。”
夏棠坐在原地,握了握手,感覺脊背又一陣僵直,心底裡嘶聲。
她沒聯係。
但她已經知道是誰聯係的了。
覺得那家夥會用正常人的靠譜辦法解決這件事,果然是錯覺。
“領導說,等下還有人要過來,一起說明情況。”輔導員臉色棘手道。
來說明情況的人在十幾分鐘後趕到。
兩位身穿製服、胸口掛著工作銘牌的奢侈品店員工,通過了校門口的安保,坐到了他們這間會議室。
一同來的還有某位學校領導,也是從另一棟行政樓趕來,看上去極為重視。
輔導員也是第一次在處理學生偷竊事務時,見到這麼大的陣仗。
員工正好一男一女。女人打開公文包,將資料照片一件件放在桌上,專業得像在法庭上陳列證據,笑容職業道:
“我們是珠寶品牌在本城的PR,夏小姐擁有的這條項鏈雖然沒有售自本城的門店,但的確售自我們的品牌,當時陸先生的身份記錄還未成年。這一點,我們總部的銷售記錄確有記錄,而關於董小姐丟失的這條項鏈,不知道是否在這幾條當中。”
氣場十足唬人。
和董雨婷一起來的女生被鎮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坐在角落,不再吱聲。
她本人臉色更不好看,勉強鎮定地接過對麵遞來的文件,是幾張款式類似的紅色寶石項鏈的照片,價位也標注在其下。
她冷著臉指了一張:“我的是這一條。”
“這條是三年前的‘玫瑰之夢’係列,春季新款,當時我們與設計師聯名,共設計了五款量產型產品,這是其中的一款,和夏小姐的這一條並不一樣。”
品牌公關娓娓道來,又微笑著看向夏棠:“不知道能否借您的項鏈一用?”
夏棠抿抿唇,交過去。
兩名公關都戴上了白色手套,女公關用手電筒燈光照射著寶石說道:
“兩款項鏈出自同一設計師之手,的確有相似之處,但做工與用料等級並不是同一個層級。量產型中鑲嵌的是緬甸尖晶石,而隻有特彆款才是級彆最高的鴿血紅寶石,在光下擁有多色性。”
燈光照射下,寶石晃出微微藍的熒光。
另一位男公關也同樣指著寶石周圍的碎鑽與金鏈,就珠寶品級與材料進行了一番科普,並總結道:“目前這款項鏈的售價,大概是八十四萬人民幣,當然,這一條在客戶的要求下,做了相應的簡化處理,隻保留了最主體的部分。”
八十四萬。
輔導員已經反應過來,惴惴看向一同聽的校領導。董雨婷的臉色愈發難看。
夏棠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那天她在珠寶店櫥窗外看見的價格,都不是全部。
在那之上,還要翻上八倍。
要是知道這個價格,她絕對不會把它圖釘盒裡,並且帶出門。
早就該塞回到陸霄的枕頭下。
“陸先生雖然不是本店的常客,但他的父母都是我們品牌的長期合作夥伴。”最後,公關總結道,“當然,最重要的是,我們不願意看見任何一位顧客,因為本店售出的珠寶而牽連上不必要的麻煩。”
董雨婷坐在那裡,嘴唇已經被抿得發白,輔導員在領導的壓力下,背後也冒出了冷汗。
項鏈最後又被還回到夏棠手中,她握在手心裡,感覺滾燙熨著皮膚。
心情並沒有變得更好。
反倒覺得放在口袋裡重若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