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還是不去,是一個問題。
夏棠把那張機票塞在枕頭下,仰頭看了會兒床頂。
過了十幾秒,又拿出來,借著月光,再度辨認了一遍機票上的字跡。
日期正好訂在寒假開始的第一天。
連“沒時間”這樣的萬用借口都不好找。
她鼓了鼓臉,又把機票放回去。一邊想現在要是退訂,得付航空公司多少違約金。一邊又想著出境需要的那一大堆準備材料。
無論往哪邊想,都很麻煩。
以及。
她又閉上眼睛。
以及,離得太近也一點都不好。
就像那些心懷不軌提供免費試用版的商戶,就指望著你用習慣了,然後忘記了關閉自動續費。
而後一直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當做屬於自己。
夏棠最後還是收拾好了行李,跟家裡找好了借口,說要留在學校和社團成員們一起拍廣告。
在考試周的間隙,還抽出了時間,查了查出境旅遊攻略。
都是最最大眾的遊客線路。
甚至還練習好了常用對話300句。
王安柔貢獻出了自己從前去那邊夏令營時買的美標排插,告訴她帶著有用。
到最後,結果還是沒有去成。
考試周的最後幾天,媽媽在洗衣店裡摔傷骨折,住進了醫院。
家裡需要有人幫忙看著洗衣店,讓爸爸能抽出手去醫院照顧。
“所以,”爸爸在電話那邊說,“看你能不能抽得出時間?抽不出還是要以學校的事為重,醫生說了,你媽媽的傷靜養就可以。”
“沒事,一點也不耽誤的。”夏棠在陽台上,低頭看著樓下說,“……就隻是社團活動,不參加也不要緊。我明天考完試就回來。”
“那就好。”爸爸說。
語氣顯然是鬆了一口氣。
電話掛斷,她又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
不知道該怎麼去說,自己突然又反悔不能來這件事。
回到宿舍裡,收拾好的箱子還放在床邊,桌上一堆待複習的資料,邊邊角角裡還有她寫下來的英語單詞。
早知道就不那麼認真準備了。夏棠想。
也應該早點就把那張機票退掉。
還可以多省不少錢。
在電話裡,夏棠再三跟陸霄強調沒有什麼大事。
隻是一下子失去了不回家的借口,所以不得不回去而已。
好在H城和T城離得還不算遠,哪怕是暑運的高峰期,她也及時搶到了一張退票,坐上了回去的車。
T城比H城還要冷上一些,但也同樣沒有下雪。
唯一的雪,可能就是滑雪場的人造冰塊,和她放在口袋裡的樹脂雪花。
爸爸白天要去醫院照顧媽媽,幫她送飯,擦身,上廁所。夏棠負責看店,順便敲著計算器算月度賬目。
社交軟件的瀏覽記錄裡,還全是一大堆收藏的注意事項和旅遊須知。
她想了下,還是全部刪掉。
寧願看不見為好。
店門前掛著風鈴,這樣一有客人光顧就能聽見叮鈴鈴的響動。
風鈴又叮當響起來。
夏棠抬起頭。
視線一下子頓住。
陸霄出現在他們店門口,穿著黑色的飛行員夾克,牛仔褲,開來的車就停在門外。他撥開遮擋視線的風鈴,走進街邊的這家洗衣店,就好像隨便走進路邊的咖啡館和沿街酒吧一樣自然。
進門,視線先看向櫃台,下頜微抬,恣意瀟灑的模樣,眼瞳裡折射著亮光。
好像那種在禁止早戀時期頂風作案,在教室後門等著女朋友放學的幼稚男生。
玻璃門外冬日的陽光燦爛,斜斜照進門內。
夏棠噌地站起來。
直愣愣看著他,脫口而出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好像從來沒告訴過這家夥,自己家洗衣店的地址。
也沒聽說過他要來。
“你沒說過,又不代表我不知道。”陸霄到櫃台前,雙手插進了口袋裡,身上的氣息也靠近覆蓋,看著她,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這裡又不是沒有機場。”
夏棠想起昨天晚上的視頻。
她就說背景怎麼這麼怪。
原來就在飛機上。
而他居然一點都沒有透露。
“你這是什麼表情?”陸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抬起眉峰問。
是在想,幸好今天是她在櫃台值班。
而不是她爸爸在的表情。
“你為什麼突然過來了。”夏棠睜大眼睛,瞪著他問。
“不然,”大少爺理所當然說,“又沒有彆的辦法能見到你。”
就好像說圖書館周一不開門,所以為了周一能去看書,他隻能把場館全買下來一樣正常。
“倒是你。”他又說,不太滿意的樣子,“見到我不應該有些其他反應嗎?”
夏棠仰頭望著他,警惕起來:“我應該有什麼反應?”
陸霄沒回答,繞過櫃台,距離拉近,他身上的氣息也靠近覆蓋而來,覆蓋過店裡的彌漫的洗滌劑的氣味。
夏棠被抱住,周身圍繞的是他外套裡的氣味,以及懷抱裡的體溫。
“比如說,”陸霄說,聲線稍稍放低,“像這樣,撲過來抱我一下,或者類似的。”
他身上的氣息像雪後的森林,有那麼一刻,耳邊隻聽得見咚咚的心跳。
都忘記了要把人推開。
風鈴又叮鈴鈴響起。
夏棠立刻抽出身,把人推開,臉也繃得緊緊的。
心跳到了最快。
門口一位熟客阿姨正訝異地張著嘴,視線從她移到陸霄身上,忽然又反應過來,驚訝換成了副“哦~”的神情。
“男朋友啊。”她過來人地笑起來,用帶點本地方言口音的普通話調侃道。
夏棠抿了抿嘴唇,還沒說話,陸霄已經替她回答:“嗯。”
“是男朋友。”他說。
仿佛“男朋友”三個字是哥了不得的奢侈品牌。
值得一再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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