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小時前的此時,陸霄本來應該坐在長島的彆墅裡,和某個連鎖零售業家族共進午餐。
他缺席了餐會,也缺席了那之後的管理課程和旁聽例會。
是明目張膽的先斬後奏。
哪怕能在這裡停留的時間不到一天。
夏棠花了很多功夫,才讓撞見他們的阿姨明白他們現在還在背著父母談戀愛,答應保密。
阿姨嘖嘖心痛地說道:“大學戀愛還有什麼好瞞的呐,告訴你爸媽,這種觀念不可以,要改改了,不然以後找對象很為難的。”
“而且現在找的對象這麼好是吧。”她又看眼陸霄。
夏棠拉著陸霄的衣袖,心虛地連連點頭稱是,順便在底下踢他的鞋邊,讓他彆再多說什麼亂七八糟引人誤會的話。
客人帶著乾洗好的衣服離開。
夏棠偏頭看向他,一本正經警告:“喂,事先說好,就算你千裡迢迢跑過來了,我也沒有時間陪你。”
“我早就想到了。”陸霄兩手插在口袋裡,看向她,碎發垂在額前,有種清爽的鬆散,“我隻是想來見你。”
話音未落,他的視線注意到玻璃門外。
夏棠父親正用著一副一模一樣的驚訝表情,站在門外,手裡拎著保溫飯盒和塑料袋,看看了裡麵的人,又不太相信似地轉頭看了看停在路邊的車。
夏棠嚇得立馬從陸霄身邊彈開,故作鎮定道:“爸——”
今天夏棠的媽媽在醫院恢複了不少,爸爸見沒什麼事,不放心她一個人看店,提前了一個小時回來,又順路在菜市場買了些菜。
好在沒有撞見更早之前的那一幕。
算不幸中的萬幸。
讓夏棠還能磕磕絆絆地糊弄過去,說陸霄正好在T城停留,想到他們,才順道過來看看。
陸霄被她揪著衣袖,勉為其難地沒否認,算是默認。
爸爸很容易相信了這說法,兩手拎著東西都忘了放,局促不安的樣子,不知道怎麼招待這麼一位貴客好。
“……這也沒準備些什麼,要不然讓小棠先陪你回去,我再去菜市場買些菜來,就在家裡吃個便飯……”
陸霄垂眸,瞥見夏棠鬆開自己的衣袖,人也悄悄挪遠了點,站在櫃台後,安靜溫順地微低著頭,隻有腳尖不自在地頓了頓。
說到一半,爸爸也頓了頓,明白人家時間寶貴,當然是沒有那個工夫,來他們家裡吃什麼便飯。
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卻聽陸霄說道:“我吃什麼都可以。”
“所以不用再買彆的了。”
夏棠現在的家就在洗衣店樓上。
麵積並不很大,天花板也很低,但因為從前在宅邸裡養成的習慣,各處收拾得都很整齊乾淨。脫落的牆皮被貼上了壁紙,頭頂的舊式風扇也被仔細擦拭過。
雖然陸霄說吃什麼都可以,但最後家裡還是做了一大桌子菜。
挑的都是菜市場裡最貴的食材。
夏棠在廚房裡幫忙打下手,又被爸爸安排去陪客人說說話。
她例行帶人參觀不大的屋子,陸霄一眼認出她的臥室,比在宅邸裡住的傭人房還要小上不少,擺完床、衣櫃、書桌後,就不剩什麼地方。
隻有擺在床頭的玩偶,仍然是從前的那幾個。
床也一樣的小。
陸霄拿起床上的那隻很舊的玩具熊,放在手裡捏了捏,看著它的表情變形。
連氣味也還是和原來一樣。
他在房間裡,把屋子襯得更小,怎麼看都格格不入。夏棠站在門口“喂喂”地叫他:“看好了沒,看完了就快點出去。”
陸霄沒理會,走到窗戶邊,屋子雖然很小,但是采光最好的那間留給了她,老舊的鐵製柵欄窗戶外種著幾盆花草。
哪怕在冬天,也看得出長勢茂盛,很有精神。
“都是我爸爸養的。”夏棠也走過來,看著紅瓦盆裡的花,“他最擅長這個了,鄰居有把花養死的,都會抱著盆來找他問問是什麼原因,可是很有人氣的。”
畢竟,是考過資格證的專業園丁。
夏棠小時候就經常來來去去地幫他搬水壺。
陸霄低垂眼睫,看著那盆花,不知想到什麼,很久沒說話。
夏棠狐疑看過去:“你又在想什麼?”
“想起了小時候。”陸霄垂著眼眸說,“那時你每天都在院子裡捉昆蟲和堆落葉,看起來很蠢。”
夏棠剛要回敬,就聽他又說:“可就是很喜歡看著你。”
“……”
夏棠頓了一下,也跟著說道:“其實,我小時候也覺得你很蠢。”
“而且一點也不想看見你。”她補充。
爸爸叫他們過去吃飯。
全家人裡湊不出一個好廚藝,隻是夏棠媽媽繼承了外婆,手藝糟糕得格外突出,把爸爸襯托得成了全家的大廚。
有好幾個菜,夏棠剛剛還看見他在廚房跟著做菜教學視頻現學的。
桌上爸爸坐得仍然拘謹,都不敢怎麼招呼人吃菜。
陸霄仍然是老樣子的姿態,把家常菜吃得像高級大餐,很給麵子地誇獎了其中的好幾道,把夏棠父親搞得受寵若驚,自信都上來了不少。
連夏棠都想吐槽他這樣奉承簡直是太不要臉。
一頓飯沒有吃完,就已經到了要去醫院給媽媽送飯的時間,爸爸先起身離席,囑托兩個人慢慢吃,讓夏棠好好招待客人。
門關上。
夏棠在桌下踢踢他:“不想吃可以不用勉強了。”
陸霄放下碗筷,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順便評價道:“也沒那麼難吃。”
“至少還能咽下去。”他勉為其難道。
夏棠想起了外婆不管食客死活的廚藝,雖然也讚同這句話,但還是在桌子底下又踢了踢他:“誰叫你非要在這裡吃飯,吃白飯就彆那麼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