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海風(1 / 1)

“我很討厭這樣。”陸霄忽然說。

語氣厭煩得就像誤食了自己最不願意入口的食物。

夏棠抬頭看過去,他抱著胳膊,坐在一把太小的椅子裡,雙腿交迭在身前,眼睛低垂,視線落在她的腿上,削薄的嘴唇輕抿。

日光從被吹開的窗簾裡照進來,越過他額前的頭發,斑駁在挺直的鼻梁上,他半斂下目光,微皺起眉頭說:“我不喜歡每次看到你出事,而我隻能站在旁邊。”

好像一個與之無關的局外人。

他不僅討厭這個。

他也討厭人人都有理由能夠順理成章地圍攏在她身邊,隻有他被留在人群之外,隻能遠遠地從旁觀望。

他同樣討厭待在原地,看著她在自己眼前走遠。

好像會這樣一直遠離,直到從他的世界裡走出去,再也不會往回走一步。

這種感覺很糟糕。

一直以來都很糟糕。

夏棠聞聲愣一下,側頭看著他。床頭擺著盆綠色盆栽,葉片顏色濃綠,他的臉在綠植旁,一身黑色,烏黑的眼瞳沉在長睫投落的陰影裡,就差把“心情差勁”四個字寫在臉上。

她在床上端正了坐姿,身體緩緩往前傾,然後伸出手——準確地捏住他的兩邊臉頰。

手感還是一樣軟。

陸霄的臉被扯得變了形,俊朗英挺的五官頓時失去了張揚又鋒利的底色,嘴角被迫拉著上扯,變成一個彆扭勉強的笑。

夏棠掐著他的臉蛋,臉湊得很近,盯住對麵人的臉,莫名其妙道:“你都在擔心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日光同樣落在她眼睛裡,清晰又明澈的褐色,她睜大眼睛,用力捏皺他的臉頰,說:“我隻是受傷摔倒了一下,又不是倒在路邊快死了。你覺得我要是遇到搞不定的事,會不來找你幫忙嗎?”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鬆開手,緋紅的指印留在他白淨的臉頰上,緩慢消退,就像臉頰上升起的紅暈。

陸霄眯起眼睛看她,仿佛在衡量她話語中可靠性的含量。

他眼睛的弧度毋庸置疑地生得很漂亮,花瓣一樣的弧度,隻有眼角,單薄且銳利地上挑,眉與眼之間的距離很窄,看起來無端鋒利。從黑色袖筒裡伸出來的胳膊冷白,線條走勢流暢有力,青色的血管埋在皮膚下,尤為明顯。

“你保證?”他問。

身後窗簾又被風吹起,陽光盈滿室內,乾淨且清晰的弧線從他的下頜一直延伸到臉頰。

夏棠本來都已經靠回床頭,隻好又沒辦法地重新坐直身體,視線迅速又小心地環顧過四周,然後伸出兩隻手,環住他的脖子將腦袋扳到眼前,臉湊過去,輕輕吻上他的嘴唇。

窗簾在初夏的微風裡飄起又蕩回,在地上留下風吹海麵似的陰影。日光下的一個吻就像鋼琴家的手指敲擊在琴鍵上,色澤明亮的音符從耳邊輕易躍過。

對方唇上帶著柔軟的熱度,鼻尖盈滿T恤衫上清爽的香氣。隻是短暫相貼的吻,窗簾才飄到一半她就已經鬆開了陸霄的脖子,睫毛顫一下,眼睛睜開,頭向後靠,慢慢隔開距離。

兩雙眼睛隔得很近對視,麵麵相覷。

下一瞬陸霄又傾身向前,兩隻手撐在床緣,鼻尖擦著她的鼻梁經過,吻又覆上來,蓋住她的唇瓣。

嘴唇陷入一片溫熱,鼻息被對方身上散開的香氣所填滿,也許是某種水生調,氣味聞起來像海風,帶走病房裡消毒水和藥水的苦澀氣味。

附近很安靜,好像能聽見銀針落地的聲響。在嘴唇分離而鼻尖相觸的短短間隙,窗簾的陰影掠過眼皮,就像海鷗飛過留下的倒影。

嘴唇分開的時候夏棠手裡揪著陸霄胸口的T恤衫,呼吸在濕漉潮熱的海風裡微微急促,臉頰染上很薄的紅色,嘴唇要比臉頰更紅。夏棠抬起眼睛看向麵前人,視線交彙,像牽出無數看不見的絲線。停了一下後,她問道:“太陽這麼大,你穿黑T恤,在外麵不熱嗎?”

本來相當完美的氣氛就像飄在半空的氣球,被啪一下戳破,變成一地塑料。

陸霄沒由來不爽,壓了壓眉峰,還是先開口回答:“我本來又沒打算過要去操場曬太陽。”

彆人在比賽的時候,他正坐在學生會長辦公室裡,開著充沛的冷氣,靠下棋消磨時間。

“那你為什麼過來?”夏棠問。

“因為你的短信。”陸霄盯住她,“你說你在操場。”

說話間走廊上傳來靠近的腳步聲,她才剛來得及把人從麵前推開,下一刻,門就被人直接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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