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沒打算說實話,她側頭看向林清讓,小心豎起手指跟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邊壓低聲音對著電話回複:“我?我已經回了教室。”
“——當然還有其他人在,我現在又不方便走路,你就完全沒必要過來了。”
林清讓靠著椅背,雙手撐在膝上,姿態好整以暇,像是坐在海邊沙灘椅上旁觀風景的度假客。
電話那頭傳來似有深意的一聲“哦”,陸霄反問:“還有其他人在?”
聲音同時從耳邊和門口傳來。
夏棠循聲抬頭看,陸霄正站在悄無聲息敞開的病房門口,純黑T恤衫和長褲,襯得皮膚更白,身高且肩寬,骨架堅挺,一個人將門口堵得很嚴實。
他仍把手機舉在臉側,胳膊肘抵在門框上,嘴角不妙地向上扯,肉眼可見有陰雲在臉上跳動,低壓眉眼看過來,再度開口:“聽說你在教室?”
兩個聲音前後響起,一個在手機裡,一個在眼前,連同漆黑的眸光筆直鋒利地射來,帶著明晃晃的不爽。
謊言被人當場戳穿,夏棠隻能悻悻然按下掛斷鍵,把屏幕熄滅的手機握在手裡,自認倒黴的表情。
林清讓終於在這時輕輕地笑了出來。在更早之前他大概就已經聽見了走廊上靠近的腳步聲,隻是一點沒提醒的意思。
他像看夠了好戲的觀眾一樣,從椅子上站起身,轉身看向門口。
對視的一瞬間,有人不微不可察地壓低了眉眼。
林清讓笑著走過去,拍了拍門邊人的肩膀:“既然你來了,就該輪到我走了。”
他的眼底含著笑,餘光朝後瞥去,夏棠看見他的神情。下一刻視線收回去,搭在陸霄肩膀上的手也收回去,他微微一頷首,走出病房,還為他們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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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霄站在門邊,掂著手機看過來,滿臉興師問罪。夏棠“嘶”地輕吸氣,轉移話題式地問他:“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間病房的?”
“這有什麼難的。”陸霄垂眼瞥她,“難道我不會長嘴問嗎?”
醫務室外間幾乎人人都知道林清讓扶了個腿受傷的女生進來,照片甚至已經被傳上了校園論壇。
他們想當然以為他問的隻是林清讓的下落。
“哦,原來是這樣。”夏棠沒有波瀾起伏地點一點頭。
“什麼叫原來是這樣?”陸霄眯眼看她,握著手機走過來,在那把空著的靠背椅上坐下,下頜線條弧度堅硬,一副壞心情不僅沒有恢複而且愈演愈烈的表情,“如果我沒有過來找到你,你就打算這麼把我敷衍過去?”
“反正你過來也沒用啊。”她睜眼看過去,理直氣壯,“而且校醫院裡來往的人也這麼多,萬一被人看到就完蛋了。”
陸霄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微微揚起漆黑的眉梢,不快反駁:“那為什麼林清讓就可以?”
“因為他是學生會主席。”夏棠說,“跟你又不一樣。”
論大眾評價完全是天差地彆,誰會相信這家夥能突然轉性,開始做“扶女同學去醫務室”這種好人好事。
絕對不會有人信的。
話音落在病房裡,直戳在某人的痛處上,陸霄盯著她抿起嘴唇,英挺的臉上陰雲密布,好像台風來臨前的低壓。即使如此,視線朝下,忍不住先落在她的腿上。
膝蓋上的傷口塗了藥,亮晶晶一片,藥膏帶顏色,反而讓創口顯得更血肉模糊。隻有受傷的那隻腳上脫掉了襪子,腳踝紅腫。
讓人不由自主擰起眉,眉頭皺得好像能夾死蒼蠅。他垂眼盯著傷口處一聲不吭,好像是在對著傷口生悶氣。
夏棠叫他:“喂。”她不滿地伸手在人眼前晃:“你這是什麼表情,就隻是個擦傷而已,我的腿還好著呢。”彆搞得好像她殘了一樣。
陸霄抬起眼睛,白皙的眉心裡隆起褶皺,慢慢放開緊抿的雙唇,看著她問道:“還疼麼?”
話題突然從秋後算賬轉進另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窗外的風停下來,病房裡的氣氛就像剛剛還被吹得鼓脹飄蕩的白色窗簾,又在連片的金色陽光下緩緩垂落回去。
在地上留下潮水般浮動的陰影。
他眼瞳烏黑得像麵鏡子,可以完整照出人影。夏棠愣一下,才低下腦袋左右晃動一下自己的傷腿,表示一切安好,軟化了語氣說:“還好了,也不是很疼。”
她又補充:“都已經上過藥了,醫生也說沒有大事。”
隻是皮外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