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走廊上傳來靠近的腳步聲,夏棠警覺得像隻野外覓食的鬆鼠,豎起耳朵聽見外麵的動靜,拖著一條傷腿,下意識把麵前人推開,指揮他:“快,有人來了,你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躲到床底下——不對,藏到窗簾後麵——”
陸霄被推得背往後靠,一條長腿踩在地上,堪堪穩住向後傾倒的椅子。
她的指揮完全沒起到任何效果,下一刻,病房門已經直接被人推開。
心跳聲驟然加快。
門把手旋轉,從房門後轉出一張熟悉又叫人沒想到的臉。衛川生兩手空空,吊兒郎當,徑直踏入房間,自然地像走進自家客廳。
完全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
夏棠坐在床上,一臉秘密將要被揭穿的驚慌失措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陸霄臉上的表情倒是很淡,將要傾倒的椅子拉回地麵,對突如其來的訪客完全沒有震驚。
衛川生瞧見眼前場景,挑起一邊眉毛,耐人尋味地“喲”了聲,幸災樂禍且八卦地問:“你們剛剛在房間裡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呢?”
夏棠才沒心情回答他。
第三個麻煩的人終於出現,而且鬼知道他為什麼也會跑到這裡來。她的嫌棄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但衛川生臉皮厚,走到床邊來,拉過另一把椅子,翹著二郎腿坐下,笑嘻嘻跟她說:“怎麼樣,全校最帥的三個男生都特地跑過來給你探病,有沒有覺得傷好得更快了?”
言談間很不要臉地把自己也劃進了“全校最帥的行列”裡。
夏棠心想可算了吧,“嘶”一聲問他:“你過來乾什麼?”
“過來看熱鬨。”他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眉飛色舞地跟她解釋,“你不知道?現在校園論壇上到處都是照片,說林清讓親自把一個女生扶到了醫務室,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陸霄低低地哼一聲表示嗤之以鼻。
夏棠的確不知道,拿起手機正要看看網上又傳出了哪些離奇的謠言,旁邊伸出一隻手,把東西從她掌中抽走。她側頭看過去,陸霄拇指和食指裡捏著她薄荷綠的手機。她伸手去夠,正好舉在她碰不到的地方。
明擺著欺負她目前仍然是個傷殘人士。
這麼幼稚的人她也就見過這一個。
衛川生在另一邊隔岸觀火,興趣盎然,甚至遺憾自己來晚了一步,沒趕上林清讓和他都在時最大的熱鬨。
本來他今天也懶惰發作,沒心情參加什麼運動會,占據了學生會長辦公室,和陸霄下了一上午的國際象棋。
結果連輸七局,慘敗而歸。
“你居然還敢陪他下棋。”夏棠覺得他活該,放棄繼續拿回手機的努力,轉過頭來看他一眼,“你不知道他拿過兩個青少年錦標賽的冠軍嗎?”
衛川生第一次聽說,分外震驚:“還有過這事?”
陸霄在一旁抱著胳膊並不打算搭話,夏棠接著說:“你沒看見過他在房間裡的獎杯?”
就放在衣帽間旁邊不起眼的玻璃櫥櫃裡,刻有他的名字,看上去金光閃閃,不知道是黃銅還是鍍金。
那一年比賽的舉辦地在某個富裕的沙漠國家,陸霄去了兩個星期,夏棠收到過他寄回來的明信片。
大概是某種強迫症似的習慣,反正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寄回來一張明信片,漂洋過海費儘周折地送到她手裡,夏棠的抽屜裡攢了一大摞這玩意,一迭迭的在櫃子裡發黃。
回國之後櫥櫃裡就多出了這方亮閃閃的獎杯。
國際象棋比賽年年都有,按那時他的年齡還可以在青少年組耀武揚威好幾年,但之後的他都失去了興趣參加,獎杯也扔在角落裡落灰,從來沒見他拿出來看過。
“沒見過。”衛川生一臉認知被刷新的驚奇,“彆人又進不去他房間。靠,我就說我怎麼每次都輸,這事你居然一點不跟我透露。”
不怪他訝異。陸霄從頭到腳都欠缺下棋高手的氣質,但在必要的時候,腦子也能好用的可怕。
可惜這家夥挑剔,隻對感興趣的事稍微多點耐心。
“你又沒有問過我。”陸霄坐在病床另一側,散漫地靠著椅背,腦袋向後,下巴微微揚起,一臉的事不關己,聽不出有任何歉疚之心。
上午剩下的最後一點時間就在這兩個人無聊的鬥嘴中度過。
夏棠被迫夾在兩個人中間觀戰,李子沫短信聯係她,待會送飯來病房。在人到來之前,她及時地把兩個人都趕了出去。
期間年輕的女校醫來過一趟,看見一左一右坐在病床邊的兩個新麵孔的男生,看她的眼神頓時變得頗為意味深長。
偏偏房間裡的兩個男生一個比一個坦然。
夏棠坐在病床上彆過臉,隻覺得人都丟儘,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