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讓沒有反對,隻笑著,手裡提著裝藥的塑料袋,在後麵不急不緩地跟著她。
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閒似的。
走廊後麵的病房倒是很幽靜,單人間,有窗戶,白色窗簾被風吹得往裡飄蕩。
夏棠在床邊坐下,把傷腿放到床上,艱難地卷起褲腿。
傷口接觸到空氣,傳來絲絲刺痛。
碘酒和藥都在林清讓手裡,他已經洗過雙手,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用消毒濕巾擦拭雙手,帶著一股酒精棉的氣味。
看著一副真要來親自給她上藥的樣子。
夏棠伸手去拿塑料袋裡嶄新沒開封的碘酒,但瓶子已先行一步被人拿走,握在一雙修長且蒼白的手裡,舉到她夠不著的地方。
林清讓開口問:“洗過手了嗎?”
夏棠看著自己的手,沒法昧著良心說已經洗了。
“那就隻能我來了。”林清讓漫不經心地擰開另一隻雙氧水瓶,取出三支棉簽,一齊浸泡在其中,慢悠悠地旋轉兩圈。
棉簽按上傷口時,夏棠皺了一下眉,創口上生出細密的泡沫,迅速破碎開。
林清讓說得沒錯,他大概的確不知在哪接受過醫療培訓,上藥的樣子很專業,先雙氧水消毒和清理傷口,再用碘酒殺菌,最後才是塗上傷藥。
苦澀的藥味在病房裡飄散,每一個步驟都挺疼。
夏棠看著他上藥時低垂下來專心致誌的眉眼,想了又想,還是說:“謝謝。”
林清讓把裹滿藥的棉簽按在傷口上,疼得她一顫,而後抬頭說:“不客氣。”
他的手按在小腿上,指腹貼著皮膚,帶著一陣夏天裡的涼意。他坐在病床邊的靠背木椅上,又垂下眼眸,忽而若有所思說:“你好像經常和我說謝謝。”
“有嗎?”夏棠睜著眼睛裝傻充愣。
“有啊。”他一麵在傷口上塗著冰涼的藥膏,一麵笑一下,“從小時候開始。”
小時候陸霄就既唯我獨尊又不可一世,曾有一段時間裡夏棠和他的關係非常差。她咬過他一口,他拿蟲子嚇過她。圍在他身邊的那群男孩子也紛紛自作聰明地跟著捉弄她,比如剪她的頭發,把她的鞋子丟進遊泳池,和她打架。
是個相當糟糕的夏天。
那個幫她把鞋子從泳池裡撈出來遞給她的人就是林清讓。
偶爾伸手把她扶起來,沒有揭穿她躲在桌子底下這件事的人也是林清讓。
小時候在夏棠眼裡也就他最像個正常人。
上完藥,林清讓不急著走,坐在她床邊,徐徐擰緊瓶蓋,把東西依次收回口袋,冷不丁語氣尋常道:“把你撞倒的那個男生和你有過節?”
他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在問,而是已經篤定。夏棠都不知道,原來他看清了撞倒自己的是個男生。
“你怎麼知道的?”她問。
“直覺。”林清讓指一指自己的太陽穴。
他閒散地靠在椅背上,淡淡看著她,問道:“需要幫忙嗎?”
“什麼?”林清讓看著她笑得很明澈:“幫忙處理一下害蟲。”
好端端的校園糾紛,被他說得有如黑社會清理門戶,好像要拿個小手槍在陰暗角落把人乾掉屍體封水泥一樣。
夏棠乾脆轉移話題:“你待會沒事嗎?”
有時間一直在這裡無所事事。
“有一場3000米,不過已經過了時間。”林清讓說。
“那怎麼辦?”
“大概會有人替我跑吧。”他不以為意地笑笑,“如果沒人替,那就算了。”
夏棠搞不懂為什麼學校裡的老師們會認為這個人可靠。
病房裡有半分鐘的沉默,百無聊賴的氛圍彌漫,沒有人表現出尋找話題的意願。她用餘光瞥悠閒坐在折迭椅上的人,不得不把話說得更直白點:“我說,你好歹也是個學生會長,是不是不該在這裡浪費時間?”
林清讓看著她,表情仍然溫和,話語卻很一針見血:“你是在下逐客令?”
“是啊。”夏棠誠實回答,低眉斜眼地看著他,“你也該走了吧。”
話音才剛落下,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在側袋裡貼著大腿嗡嗡作響。她摸出來,看清來電顯示的備注名,忽然覺得不止腿疼,頭也一並開始疼起來。
果然又是這家夥。
她咬著下唇看亮起來的屏幕,手機被握在手裡響個不停,也就猶豫了不到一秒鐘,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到耳邊,開口說:“喂?”
“你在哪?”對麵在電話裡直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