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陳三石連續數槍橫掃,清理掉周圍的敵人之後,拿起弓箭對準敵方主帥,那位體型魁梧宇文一族的王爺兼名將。
弓弦響起。
箭矢飛出。
罡氣滾滾,幻化作朱雀形,融化冰雪之後,撕裂帷幕,瞬息之間就從百步之外,來到黑馬的前方。
馬背之上。
宇文景溫巍然不動,他的左手掌心上麵,凝聚出一團真氣形成的球體,而後直接將其捏碎,絲絲縷縷的真氣融入到拳頭表麵纏繞的鎖鏈之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箭矢,直到那隻朱雀距離麵龐不過數寸,罡氣掀起的狂風已經吹得他頭發、胡須向後倒飛時,左手才猛地向前一探,直接死死掐住朱雀,而後……將其捏得粉碎。
他眯起眼睛,看著手裡的碎屑:“鬼脈木,再加上特殊玄鐵,打造出來能夠儲存罡氣的箭矢,從而做到在數百步之外射殺敵將,你這弓,本王要了!”
自言自語間。
白袍在須臾之間就又接連射數支箭矢。
白虎罡、青龍罡、玄武罡!
“砰砰砰!”
鐵拳揮動之下,儘數化作齏粉。
“四象天罡。”
宇文景溫嘖嘖稱奇:“即便是易形玄體能夠自動適應所修煉的功法,也未必會適應出來最頂級的體質,這說明你的悟性也是極佳,若是有朝一日讓你突破到武聖之上,我天族隻怕是就再也沒有翻身之日了,可惜啊可惜,你現在終究隻是玄象而已。”
他又伸手擋下數支箭矢後,便沒有再試探實力,緩緩牽動手臂之上纏繞的鐵鏈,末端的流星巨錘開始在頭頂舞動,發出“嗡嗡嗡”的沉悶響聲,真氣激蕩之下,以自身為中心在這場大雪之中製造出一場龍卷風暴,將一名又一名身穿鎧甲的敵軍卷入其中,使得雪花龍卷又變成黑色龍卷,直到蓄力至極致,才猛然拋出流星巨錘,好似一頭畸變的黑龍,從高空之中驟然墜落。
“轟隆隆——”
頃刻之間,就有數十名洪澤營的將士化作齏粉,前方的道路變得空空蕩蕩,再也沒有任何阻攔之物。
宇文景溫再次揮舞流星巨錘。
這次,他的目標便是白馬。
隻是白袍顯然沒有要跟他正麵廝殺的準備,騎著白馬轉身就走,眨眼之間就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之中。
“你走不掉了。”
宇文景溫一夾馬腹。
他的胯下。
赫然也是一匹異獸戰馬,名黑風!
“嘶——”
伴隨著嘶鳴。
黑風渾身虯結肌肉寸寸爆發,馬蹄踏雪,真個化作一道黑風,直直追向遠處的白影。
“四叔!”
宇文信一劍劈死一名將士後,見到叔叔追殺白袍而去,頓時也想跟去,走神間,便是有一道刀光在麵前閃過,他慌忙抬劍格擋。
徐斌手中的雁翎刀,好似一匹雪狼般不斷落下:“宇文小兒,還記得你叔叔乎?!”
“滾開!”
宇文信自幼讀書過目不忘,因此得到父汗寵愛,自然對於這張臉有印象,似乎是當初在鄱陽生擒他的時候,這個人就跟著陳三石,想不到如今已然快要通脈。
“將軍,幫我攔住他!”
他數次想走,結果都遭到糾纏,隻得喊來幾名參將,這才得以脫身,領著一小隊人馬去尋找:“我要助我叔叔殺白袍!”
……
大漠之中。
一黑一白。
一前一後。
在荒原大漠,好似兩道互相追逐的颶風。
黑風短時間爆發出來的速度,比之鄧豐的青驄馬還要迅猛,即便是做不到追上白鵠馬,也始終沒有落下多少距離,就這樣緊緊地咬在後麵。
“呼呼——”
馬背上。
宇文景溫再次揮動流星巨錘,直接跨過百步的距離,來到白馬的頭頂。
奔走之中。
陳三石能夠感覺到仿佛天空忽地被什麼東西遮蔽。
那是……
一座鐵山!
一座布滿尖刺,攜帶著毀天滅地的真氣的鐵山!
刹那間。
在陳三石的眼中,世界仿佛變慢,他在冰雪之中施展呼吸法,將天地之間萬千玄氣吸入體內,而後精準無誤地將所有有用之氣歸為己用,呼出無用的駁雜之氣,奇經八脈在氣的加持下,源源不斷地催生出陣陣的罡氣,而後反哺到肉身,再傳遞到那一杆瀝泉槍之上,最終在狂風中幻化成形,那是一頭渾身鎧甲似山嶽,獸首似龍又似蟒的威武神獸。
玄武,鎮!
“轟隆隆——”
一頭玄武衝天而去,和鐵山撞在一起,伴隨著滾雷般的巨響和滔天的風暴,玄武終是在鐵山之下潰散,但鐵山自身也倒飛出去,不等落地,就被末端銜接的鐵鏈收攏而歸,回到黑風寶馬的身前。
堪堪接住這一擊。
陳三石的瀝泉槍嗡鳴不斷,金剛之體更是嗡嗡震動,隻覺得手臂有些發麻,連帶著胯下的千尋都一個趔趄,陷入到更深的雪地之中。
這是……
仙凡之彆!
隻有武聖之後,才算是真正脫離凡俗武道,向著更高的境界進發,武道第一境的名稱,就是“蛻凡”,何為蛻凡?
蛻去肉體凡胎!
武聖和玄象,看似隻是一境之差。
但其中猶如天塹!
就連諸位師兄師姐,也都困在玄象大成多年,不曾有辦法突破瓶頸。
“千尋,走吧!”
陳三石翻身下馬。
在麵對更高境界的武者時,他需要全神貫注,顧不上坐騎的安危,而對麵那匹黑風馬,似乎主要特性是速度,但是承受不住主人的真氣跟巨力,不得不脫離主人後,它十分躁動不安,好像遭到挑釁,很快就控製不住情緒,追殺白鵠馬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不錯。”
宇文景溫走起路來鐵鏈“嘩嘩”作響,紮成鞭子的胡須也在風中飄蕩:“玄象境界,竟然能接得住我的流星錘,本王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你廢話,可真多!”
陳三石腳下一踩,手中瀝泉長槍赫然化作一條青龍。
宇文景溫隻看到寒芒一閃,再看見對方身影的時候,槍芒就已經來到七步之內,他再次舞動鐵鏈末端的流星巨錘。
這條鐵鏈,長達數十丈。
流星錘本身,更是有千斤之重。
本該是十分笨重的兵器。
但在這名宇文一族的王爺手裡,靈活的就像是一柄匕首,眨眼之間就追上鬼魅般疏忽而至的長槍,緊接著便是一記猛擊。
“鐺!”
金屬撞擊下,在大雪中激起星星點點的火花,隻見得一襲白袍倒飛出去,又以詭異的姿勢落在雪地之中,後退數步後穩住身形。
交手帶來的氣浪。
掀起一場冰雪大霧。
將兩人的視野同時遮蔽住。
但是宇文景溫憑借聽覺,判斷白袍還在原地沒有挪動。
正當他困惑時,感知到雪霧之後,有奇怪的殺意波動。
那是……
一柄紫色的光劍!
須臾而至!
宇文景溫眉頭一皺,真氣包裹的流星錘如臂指使,精準無誤地撞擊在紫色光劍上,他竟然是感覺到一股遠超玄象境界該有的力量,腳下加重力氣來穩固下盤。
法術!
他切身感受到,光劍擊碎之後就徹底消散。
這是仙師們修煉的法術!
這個姓陳的,莫非還是一名修士?
但他很快穩住心神。
從法術的強度來看,不過爾爾!
“嗡嗡嗡嗡——”
又有四道劍氣接踵而至。
“來得好!”
宇文景溫流星巨錘連續揮出,每次落下都會擊碎一道劍氣,直到將四道劍氣儘數擊碎之後,那一抹寒芒再次襲麵而來。
又是一聲撞鐘之音。
流星錘和白虎殺罡廝殺在一起。
但這回。
流星錘不再是單純的勢大力沉,而是化作一條龍蟒,擊退白虎之後又層層纏繞上去,直到將其徹底絞殺至死亡為止。
陳三石手中的瀝泉槍發出哀鳴,槍尖、槍杆都遭到鐵鏈的纏繞,一時間難以掙脫,更有可怕的力量想要把他拉扯向前,於是雙腳發力,直接把自己半條腿插入到土地當中,氣血滾滾奔湧,金剛之體層層激發,整個人好似鐵樁般牢牢釘死在原地。
宇文景溫見到無法奪走長槍,乾脆主動近身,魁梧如山嶽般的身軀在大雪中一躍來到十數丈的半空當中,右臂仍舊扯著流星錘,左拳之上真氣彙聚凝聚層層風暴,恍惚間,他好似擁有龍蟒的身體,魔牛之首,真氣滾滾化作撞山牛角,轟然撞向地麵上,那一襲渺小無比的白袍,隻需要牛蟒觸碰之時,就是白袍變成肉泥之刻!
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宇文景溫親眼看到。
雪層之下。
大地瓦解!
承受月餘冰雪,早就堅硬如鐵的泥土,竟然是層層剝離地麵之後,在白袍的身前凝聚成一麵土牆,表麵之上靈光流轉,熠熠生輝。
牛蟒不可改變地撞擊在土牆之上。
“轟隆隆——”
霎時間。
風雪倒灌!
他們腳下的土地層層崩裂!
“又是法術?!”
宇文景溫注意到麵前的土牆有龜裂破碎的趨勢,便源源不斷的往拳頭之上增加真氣,想要速戰速決,強行打破法術後直接取走白袍性命。
這堵法術凝結而成的土牆,每次瀕臨潰散的時候就會自行修複,擁有著極強的韌性,但好在,並非是堅不可摧!
他連同護體真氣一起調動,全部凝聚在左拳之上,魔神牛蟒變得更加殷實,力量陡然倍增,隱約之間,仿佛能夠聽到牛蟒的咆哮。
終於。
厚土決破碎。
牛蟒再也沒有阻攔地一往無前。
與此同時。
漫天冰霜塵土之中,忽地閃起一道金光。
那是一柄散發著熠熠靈光的刀刃。
法器!
魔神牛蟒,隻得調轉方向,和金光飛刃撞在一起。
為摧毀厚土決。
牛蟒本就消耗大半真氣,又和法器撞在一起,頓時哀嚎著消散如煙。
即便如此。
宇文景溫也沒有躲閃,暴喝一聲,氣血進入暴走狀態,肌肉連續膨脹,本就魁梧的身材再次陡然拔高,瞬間撐爆身貂皮外襖,露出古銅色的猙獰肌肉,以及上麵綁著的蟒蛇般的鎖鏈。
他的真氣再度凝聚,拳頭繃緊鎖鏈,就要直接轟開金光飛刃。
他能夠感知到。
這金光飛刃的強度,沒有比之前的劍氣術強到哪裡去。
事實也的確如此。
宇文景溫充斥著真氣的鐵拳,輕而易舉地擋住金光飛刃。
“鐺!”
清脆的聲音響起。
金屬相撞,激發出璀璨的火星。
就在宇文景溫稍微放鬆對法器的警惕時,在火星的激發之下,金刀的表麵,又陡然升起一團赤紅色的火焰,在白茫茫的天地中,顯得格外刺眼,更是在瞬息之間就融化掉大片冰雪,綻放出烈日般的灼燒。
“這火?!”
他瞳孔中流露出驚愕,幾乎是在赤紅色火焰燃燒起來的同時就收手躲閃。
但即便如此,拳頭也被點燃。
妖異可怖的烈焰,好似能夠吞噬一切,在接觸到皮膚之後就以奇快無比的速度在拳頭上蔓延開來,所過之處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不論是血肉還是骨骼,全部都儘數化作灰燼,而後迅速朝著小臂擴散,再之後就是大臂、臂膀,乃至整具身體。
最多一個呼吸!
一個呼吸。
他就會喪生在這火焰之下!
“哢嚓——”
電光火石之間。
宇文景溫拉扯收縮鎖鏈,直接在肘關節的位置,把整條手臂硬生生絞斷,在赤紅色火焰繼續往上吞噬的前一刻與之分離。
“啪嗒——”
手臂掉落在雪地中,很快就在烈焰中化作灰燼,方圓數尺的冰雪更是連帶著,融化為一灘水窪,宇文景溫的斷臂處,更是不停地往下滴血,把水窪染成紅色。
“大哥,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旁邊的斜坡上一道蟄伏已久的身影浮現,便是披著大氅的曹芝,他雙手結印,靈光流轉,法力湧動。
在宇文景溫的腳下。
剛剛才融化的冰雪,再次凝結成冰,而後化作一條條冰霜蟒蛇纏繞住他的雙腿,限製住其行動。
不遠處。
那一襲白袍不知何時脫離控製,出現在兩百步之外,身邊是一根點燃的火把,手中是一張鐵胎大弓,一隻隻真正的朱雀在赤紅色的火焰下形成,猶如一顆顆太陽暴射而來。
又是那詭異的火焰!
宇文景溫真氣爆發,順利掙脫掉限製他行動的冰霜法術,流星巨錘疏忽而至,砸在錦衣皇子的身上。
“哢!”
曹芝的身前,也召喚出一麵屏障。
但與厚土決相比,脆弱的就好像紙糊一樣,一觸即潰,他當場就在巨錘的轟擊之下倒飛出去,一直砸到數百丈之外的雪地中後失去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宇文景溫眼看著赤紅色的朱雀襲來,本打算躲閃,結果驚愕地發現,此人射出的箭矢竟然有一種跟著自己移動的感覺,壓根沒辦法躲開。
他心中凶性徹底爆發,發出牛蟒般的咆哮,舞動著流星巨錘,不退反進,攜帶著滔天的殺意奔向遠處拉弓的白袍,過程中,所有的箭矢都被直接擊落。
這火焰甚是恐怖。
流星巨錘每次與之接觸,都會熔化出一個凹陷。
但也僅此而已了,終究是沒辦法把金屬當做薪柴燃燒。
兔起鶻落之間。
宇文景溫就來到攻擊包含的範圍之內,流星錘幻化牛蟒,在茫茫雪地之中曲折蜿蜒,而後又陡然現身,從高空墜落。
他最後隻看到陳三石高高舉起鐵胎弓格擋,而後,其身影就在交手產生的雪霧之中徹底吞沒,唯有一張斷弦的大弓飛出,插入遠處的雪地。
待到雪霧散去。
就看見那一襲白袍以長槍作為支撐,單膝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鮮血,儼然是一副受傷的模樣。
“好詭異的火焰。”
宇文景溫心有餘悸地看著地麵上的大弓,沉聲開口道:“這,就是你的底牌?!本王怎麼說,你一個玄象,就敢跑來攻打瑪瑙河,原來,是仗著這異火!”
他腦中記得。
許久之前,蠻族曾經在鄱陽縣丟失過仙寶,姓陳的就出自鄱陽,難不成,異火就是丟失的仙寶?
“罷了!”
宇文景溫嘴上在說話,但動作從來沒有慢下來過,並不打算給白袍喘息的機會,已然拖著鐵鏈追擊過來,再次操控鐵山砸下。
“既然你的底牌用光,就不用再掙紮,乖乖受死吧——”
“底牌?”
蒼茫大地之上。
隻見那一襲白袍緩緩起身,從冰雪當中拔出長槍,他聲音當中沒有情緒,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實:“你說錯了,法術不是我的底牌,異火更不是……”
他頓了下,“我的底牌,從來,都是我自己!”
“鏗——”
鎮嶽出鞘!
瀝泉亮芒!
一槍一劍,一龍一虎。
就在這暴雪之中,和武聖廝殺在一起。
“鎮嶽劍?還回來吧!”
宇文景溫,仿佛絲毫沒有因為斷臂受到影響,流星巨錘仍舊保持著勢大力沉,每一擊砸下,都會使得方圓百丈的大地震顫。
陳三石的一槍一劍,交替迎接著流星錘。
每一次。
他都會後退。
每一次。
他體內的傷勢都會略微加重。
但每一次。
他都,撐住了!
這,就夠了!
“鐺鐺鐺!”
兵器碰撞的聲音接連響起,在瑪瑙河畔,宛若有著一個大型的鍛造坊。
數百步之外。
曹芝艱難地從昏迷當中蘇醒過來,眼耳口鼻之上全都是鮮血,他胸前的外甲早就破爛,露出裡麵的金色軟甲,再加上防禦法術,才算是在武聖的一擊之下保住性命。
他這趟跟著洪澤營,而不是跟著玄武營,本就是在賭博。
曹芝在賭。
姓陳的能贏。
如此以來。
不僅僅也是他的軍功。
同生共死之後,也能拉近些和白袍的關係。
所以剛才。
曹芝才冒著生命危險出手相助,雖然沒有什麼用就是。
話說回來。
他這個便宜大哥,身上藏的東西真是不少,又是法術又是詭異火焰。
隻可惜……
仍舊不是對手。
宇文景溫名不虛傳,絕對算得上宇文一族首屈一指的猛將。
要知道。
武聖之間,亦有差距。
這個宇文景溫,即便再武聖之中,恐怕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