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你們可見到過陳三石?
周榮命令全軍停止前進,然後把統領萬人的大將全部召集過來,發出詢問。
「沒見到。」
「確實沒見到。
「你們這麽一說還真是。」
淩家武修淩洽說道:「每次開戰之後,我們都會暗中不動,用十成的精力應對陳三石,防止他在任何位置突然出現。但昨天晚上,我們隻看到他在遠處的一艘小舟之上,並沒有出手。」
「一艘小舟?」
周榮眯起眼睛:「詳細說。」
「就是字麵意思。」
淩洽重複道:「他就站在一葉扁舟上,跟隨著叛軍大部隊撤退,在下擔心他有什麽詭計,就沒有貿然闖進去,就在隔空對峙。」
周榮神色一凜:「全軍原地休整,把敵軍水寨裡的先頭部隊也撤出來,
然後就在我們的艦隊內部挨個搜!」
「周總督——」
齊王琢磨著其中的意味:「這是擔心陳三石趁亂混進來?」
「絕對不可能!」
淩洽信誓旦旦地說道:「昨日說是混戰,但我軍主要還是『飛雲』丶『蓋海』橫推,後方的中小型戰船一直維持著陣型,絕對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這個,在下也可以保證。」
升雲宗煉氣圓滿修士丘信為一階陣法師,也是參與赤壁之戰的升雲宗修土的指揮之人,他篤定地說道:「樓船都有禦水大陣,一道大陣對應一麵核心陣旗,隻有手持核心陣旗才能夠自由出入。
「至於後方的中小戰船上空,有我們的修士俯瞰全局,就連水下也有人巡視,幾乎斷絕他們潛入我們內部的可能性。」
「是啊周大人。」
淩家大師姐發出冰冷的聲音:「退一萬步講,就算陳三石真的獨身混到我們的船上來,一旦弄出任何動靜就立即會被發現。
「到時候,對付他的可就不止是我們淩家,而是所有的修土,組成完整的癸水斬妖陣,再背靠二階的禦水大陣作為防禦,十個回合內,必定能夠取他性命。」
「說的沒錯。」
丘信拂袖道:「就算是他是什麽同境無敵,越戰越勇,也終究是同境,
不是真力中期更不是築基前輩,沒什麽可怕的!」
修仙之人,不論是武修還是法修,實力終究不會超過自身境界太多,否則的話境界也就成為擺設。
更何況這裡還是在羅霄江的江麵上,恰好占據天時地利人和,穩穩克製著白袍的火行真力,他們隻要能同心協力,根本就不需要過於懼怕。
除非兵敗如山倒,陳三石領著手底下的修士一起殺過來。
「照你們這麽說,他倒是不會過來送死。」
周榮頜首,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陷入到沉思當中。
「周總督。」
燕弘淵開口道:「你是不是過於謹慎了?」
「本王也這麽覺得。」
齊王跟著說道:「周郎謹慎,對於我軍而言是好事,但過於謹慎,就有可能導致貽誤戰機了,如今叛軍水師潰敗逃亡,正是應該乘勝追擊的時候。」
周榮沒有急著下令,而是轉身回到船艙來,站在懸掛的輿圖前平靜一言不發。
「周總督!」
燕弘淵有些焦灼地說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今叛逆已經快要逃至『萬流區域』,正是圍追堵截,一舉殲滅的好時機!」
「這位老將軍說的沒錯。」
丘信跟著說道:「暗探傳來情報,幽蘭京城的那個假朝廷,已經在準備舉朝北遷,真要是讓他們活著回到北涼,以後難免又是麻煩。」
終於。
周榮下定決心,抽出腰間佩劍,以劍鋒在輿圖上指點道:「丘信,你領一支船隊從前方五十裡外的潤溪河西去,然後就留在綠蟻澤的出口埋伏,斷絕他們西側的退路。
「燕弘淵,你領著兩名修士和五萬兵馬,在前方八十裡的位置棄船上岸,在激浦府換乘戰馬,一路奔赴廣漢府,切斷東瀚湖的出口。
「其餘人,繼續和我們沿江追擊,把叛軍全部堵進東瀚湖內!」
東瀚湖。
是赤壁流域最大的湖泊,從輿圖上來看,入口寬,但是西側的出口極其狹窄,勉強隻能通過一艘大船,一旦遭到破壞,就相當於是困死在東瀚湖內。
「好一個甕中捉鱉!」
齊王稱讚道:「隻要能夠把他們逼進東瀚湖內,就一個都跑不掉!」
叛逆二十萬大軍。
將全部葬身於此!
陸地上的戰爭,動輒數月乃至數年,江麵上的戰爭,也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夠結束,尤其是羅霄江作為整個大盛朝的第一大江,寬闊無邊。
各種戰術執行完畢之後,就已經是五日之後。
好在一切順利。
「總督大人!」
「叛軍水師發現西邊沒有退路之後,果然不得不朝著東邊的東瀚湖去了「好!」
齊王振奮道:「我大軍在一個月內就能像是趕羊一樣,把叛軍趕到東瀚湖內,到時候叛軍就像是離開水池的王八,隻能的等著被我們踩碎!」
周榮麵無喜色。
因為—··
陳三石還是沒有露麵!
京城長安。
中覺殿。
「赤壁大勝!」
赤壁戰場本來就屬於中原東部,距離京城不遠,因此戰報幾乎都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傳達。
「大勝?這麽快?!」
監國秦王親自查看內容,旋即便放聲大笑:「周榮智謀不遜色於白袍也!
「諸位快看!
「好一個赤壁之戰連環計!」
白袍先是用天書陣法,逼得江南水師不得不提鎖連環,然後又用司馬曜演了一出苦肉計,險些就把大火從內部點起來。
結果關鍵時刻。
周榮竟然是輕而易舉地破解苦肉計,然後大敗敵軍。
「這下,連我這個從未帶兵打過仗的人都看得懂。」
嚴茂興指著沙盤上的湖泊說道:「隻要把叛逆逼進東瀚湖內,他們就除非能讓所有的戰船飛起來,否則的話就一個都跑不掉!」
「嗯。
秦王平複情緒,然後開始分析道:「赤壁大勝已成定局,我們可以商討一下後續戰略部署了,看看怎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們徹底剿滅。」
「王爺!」
「王爺出事了!!!」
一名太監跌跌撞撞地闖入殿內。
「相隆丶棠梨丶東華三座縣城,在數日之前,被敵軍攻占—」
「等等!」
秦王抬手打斷道:「什麽地方?」
諸多官員聚集在沙盤前。
足足十幾息後,才在羅霄江西側的岸邊州府內,找到這三座縣城。
「誰?」
秦王找到城池所在之後,才追問道:「多少敵軍,將領何人?」
「約莫三五千人。」
太監拿出戰報,雙手和聲音都有些發抖:「將丶將領是—---陳三石!
赤壁。
羅霄江。
中軍大船。
「周大帥!」
「周總督!」
「找到了!」
「有陳三石的消息了!」
一名參將得到消息後,立即前來彙報。
「東華縣?!」
聞言,齊王連忙說道:「他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東華縣,說明早丶早在司馬曜詐降之前,恐怕就已經出發了!」
「什麽意思?!」
張敬武一愜:「難不成,陳三石提前預料到周大人會識破他的苦肉計,
所以另有準備?!」
「這丶這.」」
燕弘淵不斷嘶著冷氣:「這陳小子想做什麽?」
「我知道了!」
三師兄聶遠突然高聲開口,把眾人嚇了一跳,他一巴掌拍在輿圖上:「周總督丶齊王殿下,諸位將軍,你們快看,東華縣再往南去是哪裡?」
「扶餘府?」
眾人異口同聲。
「扶餘府是我水師大軍的糧倉!」
齊王瞳孔顫動,繼而咬牙切齒地說道:「陳獵戶是想再現官渡火燒塢城,燒掉我四十萬大軍的糧草?!」
「來不及了!」
燕弘淵頓足捶胸地說道:「最多再有兩天,陳姓小兒就能夠殺到扶餘府,我們在東部兵力空虛,根本就來不及回防!我四十萬大軍半年的糧草,
恐怕都要付之一炬了!」
「這還不算完。」
三師兄聶遠再次道出噩耗:「諸位再看看,扶餘府後方可以通往何處?
扶餘府後方,便是連綿不斷的山脈,道路崎嶇難行,難以供大軍通行,
但在這其中,有一條存在長達千餘年的古道。
子午穀!
子午穀的儘頭—···.
是京城長安!
直到此時此刻。
眾人才恍然大悟。
「陳獵戶這是想直搗眉山?!」
齊王氣息有些急促。
「是啊!」
「秦王殿下和文武百官都在京城不說。』
「如今陛下也在萬壽宮內閉關,一旦遭到打擾,後果不堪設想啊!』
「周大人!」
「周總督?」
「你怎麽不說話?」
「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就在陳三石現身陸地的消息傳來之後,船艙之內的大小官員都多多少少陷入到慌張不安的情緒當中。
唯獨周榮恰恰相反。
他在找到白袍之前,一直處於焦灼狀態。
但此時此刻,明知道四十萬大軍安置在扶餘府的糧草即將被燒個乾乾淨淨,周榮整個人反而變得無比鎮定自若。
「周總督,你怎麽一點兒都不著急?」
齊王焦躁地說道:「糧草沒了就沒了,可絕對不能讓陳三石打到長安去啊!」
周榮豁然起身:「敵軍已敗,再也無需顧慮,抓緊時間追擊賊寇,把他們逼到東瀚湖內去吧。」
「周大人—」
聶遠不解地問道:「莫非是不準備管陳三石領著的這批人?」
「子午穀奇謀。」
周榮悠悠道:「諸位莫非是被嚇破膽,忘記單良成單仙師還在京師附近麽,等到他們離開子午穀後,單仙師就能折返回來進行阻攔,再加上部山祖脈的淩家老祖淩奎也馬上要返回。
「陳三石兵出子午穀,最多也不過三五千輕騎,最後必然會被京城外便會被攔下。
「可是離開他—
「尚且在赤壁的二十萬叛軍就不過是烏合之眾,正是我們剿滅賊寇的大好時機!
「不對,不光是羅霄江的二十萬。
「還有幽蘭府丶乃至北涼,全部都要被我們以雷霆之勢平定!」
聽到他這通話。
眾人才算是鬆了口氣。
「沒錯。」
淩靈開口說道:「我族老祖已經在部山祖脈獨身一人連斬數名落葉穀修土,其中也不乏他們懸賞而來的武修,可謂是損失慘重。老祖不日就會動身奔赴京城,他們所謂的子午穀奇謀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此次戰爭,絕非一人可成。
光是二階陣法師單良成,藉助手底下的兵馬布置出來的天書陣法,再加上修仙界的陣法,就不是陳三石一人之力能夠破除的。
更彆說還有淩家老祖淩奎這位真力境界中期的武者。
真力中期,戰鬥力相當於築基修土!
「那就好———」
「這麽說,陳三石是狗急跳牆?」
「真是夠瘋的!」
「如果不是有單良成和淩家淩奎,說不準還真讓他成了!」
「可惜,行軍打仗何來如果?」
「通知單仙師和淩奎前輩吧。」
周榮下達帥令:「讓他們務必放下身邊的一切事情,趕回到京城回防!
至於陳三石,一頭撞在南牆上之後,自然會回來赴死!」
此次子午穀,算是叛軍絕境當中的一次嘗試。
符合白袍絕不坐以待斃的性格。
就算是沒辦法直接打到長安去,也可以燒掉朝廷四十萬大軍的半年糧草,可以說是給他們造成重大損失。
「那扶餘府的糧草被燒毀後呢?」
很快。
燕弘淵就考慮到這個問題:「目前這一批糧草馬上耗儘,下一批糧草還在扶餘府內,如果這個時候扶餘府被攻下來,我們會在十日內斷糧。」
糧草斷絕帶來的後果不必多說,在場的眾人也都心知肚明。
將士們若是餓肚子,就算是再大的船,再堅固的陣法也沒有用。
偏偏如今糧草緊缺,之所以還能供應四十萬大軍征戰,一是因為就地取材,二是因為有水路運輸能夠節省損耗,
要是扶餘府內的糧草被一把火燒掉,
短時間內,他們還真籌措不到足夠的糧草。
白袍·—·
實在列毒!
「從莽山府調糧吧。」
周榮吩咐道。
「莽山府?」
燕弘淵若有所思地說道:「那裡的糧草倒是能夠順著羅霄江直抵赤壁,
但是此府不過東南一隅的小城,就算是有糧草,恐怕也不夠四十萬大軍消耗。」
「我早已測算過,莽山府的糧草最多十五日就能運輸到赤壁,能夠支撐四十日左右。」
周榮運籌惟喔地說道:「四十日,足夠結束赤壁這場大戰了。」
幽蘭京城。
太極殿。
「我軍赤壁大敗!」
「如今日夜逃亡,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風險!」
「為什麽不撤?!」
正統皇帝曹煥雷霆震怒:「朕不是已經告訴過他們,不要硬碰硬,趕緊撤退,保全實力再徐徐圖之嗎?為什麽非要和敵軍硬碰硬?!」
「陛下息怒!」
戶部尚書上官海昌開口說道:「聖旨早就送到,可丶可是我軍就是不願意撤退,臣等遠在京城,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言外之意,無非是在說北涼王抗旨。
正統皇帝曹煥不得不壓抑住怒火,不好再繼續深究下去。
畢竟不久前他才昭告天下,還給陳家建立祖廟,不能這麽快就打了皇室自己的臉。
最後。
曹煥也隻能耐著性子說道:「陳愛卿這是何故啊?眼下的情況,應該避其鋒芒才對嘛。」
「陛下。」
禮部尚書符可進,站出來說道:「天下人皆知北涼王智勇無雙,戰事尚未結束,臣以為還是不要妄下斷論為好,說不定王爺有著什麽神策,就等著最後時刻使用出來!」
這話。
倒是引起不少人的肯定。
就連正統皇帝曹煥自己,也變得冷靜不少。
他回想當初血祭涼州之時。
白袍不也是抗旨不去幽州馳援,而是執意領著洪澤營孤軍深入大漠,本以為他們會是白白送死,結果呢?打出個封狼居胥,打出個漠南無王庭。
或許·—·
這次又在籌謀什麽大計?
就在群臣猜測紛紛之間。
終於有人送來前方的最新消息。
十日之前。
明著是苦肉計,但陳三石已經暗中離開羅霄江,率領三千輕騎直奔著扶餘府殺去,而扶餘府的後方,是千年古道一一子午穀!
「這就是北涼王的奇謀?!」
「確實是符合兵家『出奇製勝』」的路子。」
「真要是讓他直接打到京城去,豈不是能提前結束這場大戰?」
「嗬嗬,朕就說嘛。」
正統皇帝曹煥開口說道:「陳愛卿必定不會胡,而是有著自己的想法策略。」
「不對!」
就在不少人對此稱讚不已的時候。
上官海昌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他嚴肅地說道:「扶餘府可燒,但是子午穀斷然走不通!大家彆忘了,
朝廷還有百萬大軍丶單良成乃至於部山那邊的高境界武修!
「就算陳三石他們的速度再快,長安方麵也絕對能夠反應得過來!
「陳三石燒掉糧草之後,大概率還是要返回赤壁「但這可就—·
「來不及了!」
大殿中央。
就擺放著巨大的沙盤,懸掛著整個大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