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普道。

正統皇帝自從離開幽蘭府後,就順著澤普道一路向北,想要跨過羅霄江,直奔北境雲州而去。

一路上雖然有兩萬精兵,但是卻隻有一名武聖,玄象更是隻有四名,在當下修土橫行的東勝神洲,幾乎可以說是戰鬥力極其低下「報!」

一名參將騎著快馬追趕上隊伍:「陛下,大事不好!張敬武領著升雲宗修士和兩萬兵馬占領幽蘭府後,徑直朝著我們追過來了!」

「快!」

兵部尚書明青鋒說道:「走東邊的青藤穀!」

兩萬精兵立即調轉方向。

沿途所過城池,也會順便鏟除靈禾。

此為上官海昌之主意。

「長安奸臣當道!」

「正統皇帝陛下遭到亂臣賊子迫害!」

「北涼王陳三石,就是在正統皇帝陛下的授意下誅仙除奸的!」

諸如此類的言論,數不勝數。

想表達的意思,無非是皇帝陛下聖明,是先有皇帝,才有北涼王的舉兵起義。

再加上每路過一個地方,正統皇帝都會親自殺兩個當地的貪官,再去田地裡親自拔出靈禾,鬨得人儘皆知,到後來,更是有百姓哭著迎接,也有不不少人自願加入到護駕的隊伍當中。

「上官大人此招甚妙!」

工部尚書範世魁稱讚不絕。

「當今陛下之聖德,自然應該讓天下人都看看。」

上官海昌感慨道:「倘若是能平定天下,陛下應該龍遊四方,來收複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上官大人真乃宰相之才,隻可惜·—·

範世魁歎息道:「新朝才建立不久,就遭遇如此大難,我等還前途未卜啊!」

隨行的官員無一不是唉聲歎氣。

他們要麽是四世為官,要麽是兩百年的家族積澱,好不容易下決心出來賭一把,結果似乎要輸個精光!

「不好了!」

「前丶前麵發現三路敵軍!」

一名斥候騎著快馬回來,慌張當中直接跌落下馬:「大人,我們過不了江了!」

東西南北,都是追兵!

「明愛卿!」

正統皇帝曹煥駭然失色,險些從馬車上摔下來:「這,這可如何是好?

!房愛卿呢?快把房愛卿請過來想想辦法!」

新朝建立之後。

鳳雛房青雲由於身體不好,不再適合長途奔波四處征戰,於是就留在幽蘭京城為官,此次京城出逃,自然會把他也帶上一起。

「房先生不久前服藥,現在還在昏睡當中!」

「陛下不要著急,容臣看一看還有沒什麽地方可以暫時據守!」

兵部尚書明青鋒命令部下拿來輿圖,很快從中選定目的地:「快!去裴州府!最起碼還能再堅持二十天!」

正統皇帝問道:「二十天之後呢?」

「二十天之後,附近應該還有其他兵馬前來救駕。」

明青鋒越說聲音越微弱。

大家都很清楚。

朝廷的高境界武將以及歸元門的仙師,都在赤壁之內,離開這些人就算有再多的兵馬調撥過來,也不過是一觸即潰。

也就是說。

如果赤壁全軍覆沒的話,那麽接下來的裴州府,就是正統皇帝陛下和文武百官的葬身之地。

「陳愛卿啊陳愛卿!」

曹煥捶胸頓足地說道:「若是當初聽朕此言,何至於有此一敗?!'

「是啊!」

「陳三石如果不是抗旨,哪裡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明青鋒催促道:「陛下,各位,還是趕緊前往裴州府吧!」

「轟隆——

恰逢此時。

頭頂一聲巨響傳來,晴朗的天空眨眼之間就變得陰氣森森,冰冷似箭的暴雨從雲層中傾盆而下。

正統皇帝曹煥在兩萬精兵的護送下,進入到黑漆漆的裴州府當中,形同進入到一口棺材當中。

赤壁。

東瀚湖。

主帥白袍並未在此坐鎮。

因此新朝的水師艦隊節節敗退不說,還數突圍失敗,最後不得不進入到這片湖泊之內,準備從東瀚湖最東側的出口逃離此地。

很快。

一艘艘前去打探水路狀況的斥候,乘坐著走小船返回,來帶極其糟糕的消息。

「軍師!」

「大事不好啊軍師!」

「東丶東瀚湖的出口,已經被人用巨石堵死了,船再開下去的話,恐怕要直接撞在上麵!」

東瀚湖出口狹窄,隻能供一艘大船通行,湖水也並不太深,有修士出手的話,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把出路堵死。

聽聞此言。

諸多將領都是麵如死灰。

現在東瀚湖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壇子,把他們全部死死裝在其中,再也沒有任何退路可言,真可謂是「甕中捉鱉」。

「大帥呢?!」

關鍵時候,許多朝廷的武將陷入到惶恐當中。

自從半個月前,陳三石就消失不見,直到數日前他們才得到消息,大帥竟然是領著三千輕騎沿著子午穀,一路殺到京城去了。

可這顯然.—·

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且不說朝廷還有諸多大軍和二階陣法師。

就算是有希望.···.

那他們怎麽辦?

這不是相當於,陳三石直接把他們扔在這裡,不管死活了嗎?

「司馬兄。」

歸元門錢其仁詢問道:「你說苦肉計是你和陳三石商量好的,那子午穀不順利的話該怎麽應對,他有沒有告訴你?」

司馬曜拄刀而立,眺望著遠處的江麵,一言不發。

「許文才。」

錢其仁又來到羽扇綸巾的軍師身前:「陳三石走後,是你一直拿著帥印在指揮,他難道就沒有告訴我們,該怎麽突圍嗎?!」

許文才站在寒風中,緩緩將羽扇指向後方,朗聲下令道:「既然走不掉,那就不要再走,所有戰船調轉方向,準備和敵軍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

「你也瘋了?」

錢其仁滿臉不解:「對方有二階大陣,光是撞都能把我軍撞跨,拿什麽決戰,為什麽不突圍?!」

「是啊,明知道打不過,還要硬著頭皮衝上去,難道不是送死嗎?」

歸元門的修士和部分將領議論紛紛。

甚至。

有不少修士已經做好扔下軍隊自己跑路的打算。

「違令者一一許文才拖長腔調:「斬!」

軍令如山。

對於北涼軍說,自然會毫無異議的遵守。

朝廷的兵馬,也知道早就沒有退路,隻能各自握緊手中的兵刃,做好準備決勝的打算。

隻有修士們不決,更加傾向於直接逃跑。

「許先生。」

燕王曹芝走到身前,發問道:「你們和我大哥,是不是有什麽奇謀?」

按照他的了解。

白袍拋下所有人的生死不顧,非要去打子午穀的可能性其實不大。

但眼下的情況。

明顯已經來到絕路,實在想不通究竟想乾什麽。

「殿下,哪有什麽奇謀?」

許文才不鹹不淡地說道:「後方沒有退路,可不就是隻能決一生死?」

「罷了。」

燕王曹芝半信半疑,他自然明白「事不密則泄」的道理,覺得或許是不能說出來,於是開始嘗試著挽留修士們:「諸位歸元門的道友們,成敗在此一舉,豈能輕易言退?」

「曹道友,隻怕是我們想退都沒有那麽容易了。」

一名歸元門修士看著天空,募地開口說道。

隻見。

就在他們的頭頂上方,升雲宗修土已經儘數封鎖,互相之間結成戰陣,

顯然是不打算放走任何一個人,包括歸元門的修土!

「欺人太甚!」

錢其仁怒道:「師兄弟們,既然升雲宗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也隻好和他們殊死一搏了!」

尋仙樓丶歸元門的修士們退無可退,也隻能帶著憤怒接受軍令。

於是乎。

二十萬兵馬的大小船隻,儘數調轉船頭,對準東瀚湖的入口方向,而後排開水戰陣法,嚴陣以待,迎接最後時刻。

羅霄江。

江南水師大軍。

後軍。

齊王和秦王乘坐一艘蒙衝鬥艦朝著和大軍相反的方向行駛,然後停泊在碼頭,約莫等候兩個時辰後,就看到遠處浮現出高聳的船帆,一艘又一艘的運輸馬船快速接近,又在碼頭附近緩緩減速。

最前方的馬船甲板上,站著一名身穿長袍,書生氣十足的中年男人,他遙遙抱拳行禮,衝著蟒袍王爺恭敬道:「臣單群玉,參見大盛齊王殿下!

「嗬嗬,單將軍不必多禮!』

齊王直入正題道:「糧草數目沒有問題吧?這可是關乎到我大軍的生死存亡。」

「殿下放心。」

單群玉擔保道:「這些糧草,足夠朝廷四十萬水師大軍四十日的消耗!」

「哦?竟然比預期的還要多一些。」

齊王揮手,示意手下的將士們上去清點。

在確認糧草足夠後,他不禁眉開眼笑:「好啊,有了單將軍的這些糧草,賊寇彈指可破!」

「殿下。」

單群玉抱拳道:「糧草已經送到,不知道對末將等人有什麽安排?」

「這還用問嗎。」

齊王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並入到水師大軍當中!」

不久前,他們分出一部分兵馬,去陸地追擊晉王,正好可以用梁山的這夥人來填補空缺。

單群玉等人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把糧草送到,沒有開戰船,趕過來的基本上全都是運輸用的馬船,於是就分配到各個戰船上「單將軍!」

齊王拍拍他的肩膀:「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大軍馬上就要決戰,你們可要好好把握住立功的機會。」

「臣單群玉原為朝廷上刀山下火海!」

單群玉聲音鏗鏘。

「好,好啊!」

齊王大悅:「我大盛朝內有周郎此等忠烈世家,外有單將軍這種義勇之士,何愁不千秋萬代!快快上船吧!」

「弟兄們!」

「報效朝廷的時候到了!」

「上船!」

單群玉高呼。

他們梁山泊本來就是水師出身,甚至人人都是潛水的好手,根本就不需要訓練,就能夠直接投入到戰鬥當中。

將近兩萬餘人的梁山好漢,登上一艘艘還有空缺的「飛雲」丶「蓋海」樓船。

「周總督!」

「都準備好了!」

「糧草丶人員都充足!」

臨決戰前夕,周榮一改往日的作風,不再飲酒作樂,也不再優哉遊哉,

而是日夜不眠,甚至連糧米都極少再吃。

他開口問道:「陳三石呢?」

「上一次露麵,是在醉仙府。」

燕弘淵著手指頭:「算日子的話,他大概就在這兩天,能奔襲到京城之外。但是正如周大人之前預料的一樣,單仙師早早坐鎮京城,淩家淩奎也會同步抵達,兩者相加之下,陳三石領著三千輕騎闖過去,幾乎等於是送死。」

「真是大好時機。」

年邁的曾韌揮舞著拳頭:「陳三石不在,賊寇的抵抗意誌應該會降到穀底!正是進軍的好時候!」

「不對。」

周榮麵色深沉,沉聲道:「子午穀奇謀碰壁之後,陳三石不會留在那裡,應該回來才對。」

果然。

短短半個時辰後。

就有京城的情報送達。

「陳三石撤了!」

「自從他們突襲醉仙府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

「所以單仙師就派遣一隊人馬前去試探,結果發現城池裡麵是空的!」

「陳三石和魔下的三千輕騎,早就不知所蹤!」

燕弘淵冷哼道:「看來他是知難而退了!」

「此人拋棄赤壁的部下不太可能,北涼軍要是全軍覆沒,他以後也就是光杆將軍,再無翻身之日,所以大概率還是跟周總督說的一樣回來。」

曾韌分析道:「他這番奇襲最大的收獲,就是燒掉我軍在扶餘府的糧草,隻可惜,他們拖不到我們糧草耗儘的時候了。」

險勝!

即便他們有四十萬大軍,數不清的「飛雲」丶「蓋海」,再加上二階禦水大陣,也還是和從未有過水戰經驗的北涼軍僵持到現在,連糧草都被燒掉。

哪怕再拖上兩個月。

戰局都有可能扭轉,兵敗如山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哪怕是勝局已定,想想也還是有些後怕。

陳三石,當真是再也留不得!

「周總督,你無需擔心。」

升雲宗丘信說道:「就算是陳三石隻身一人趕回來也無濟於事。」

「這位丘仙師說錯了。」

聶遠開口說道:「你們以為,周總督是擔心我那師弟回來?恰恰相反,

他要是繼續攻打長安,我們才該有所顧忌。但如今從醉仙府撤退,恰恰證明他再也無計可施,隻能回來和我們在赤壁決戰。」

正如他所言。

在所有的情報經過最終的整理彙總之後,大盛朝麒麟閣之首周家唯一的後人周榮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從大帥之位後豁然起身,聲音鏗鏘:

「傳令三軍!

「八日之內奔赴東瀚湖!

「誅殺叛逆!」

糧草抵達,將士齊全。

四十萬水師大軍再也不需要任何等候,鐵索連環之下,一座座水上城堡開始推進,朝著叛軍逃亡的方向開拔而去。

持續足足三個月的赤壁之戰,也終於迎來最後時刻。

東瀚湖。

新朝水師困在此地,已經長達九日,雖有隨船糧草,但卻無法挪動,隻能背靠著已經封死的出口,麵朝著大湖入口,就像是一隻被獵人逼到死角無路可退的獵物,隻能在瀕死之際露出並不鋒利的爪牙,準備做出最後的反抗。

「轟隆!」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羅霄江的水位不斷暴漲,就連東瀚湖的湖麵也扁的波濤洶湧,形同有海嘯即將噴發的無儘汪洋。

「軍師!」

「敵軍已經從湖口進入東瀚湖,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會和我們迎麵撞上!」

中軍大船。

許文才丶曹芝等高級將領以及修士聚集在搖晃不斷地甲板上,聽著斥候傳達回來的最後「通」,陷入到一片死寂當中。

他們的視野中,能夠看到一頭頭漆黑的巨獸自遠處的水麵上出現,揮舞著爪牙遊動而來,巨獸投足之間攪得驚濤駭浪,攪得天地變色,攪得這片東瀚湖幾乎要傾覆!

在距離還有十裡左右時,一艘艘飄蕩著「大盛」旗幟,「周」字將旗的「飛雲」丶「蓋海」樓船開始綻放靈光,在表麵升起一道道圓弧狀的水牆,瓢潑大雨落在上麵後立刻融入其中,再次為本就堅不可摧的二階陣法增加威能,遠遠看起來,水牆已經變成瀑布。

朝廷的巨獸艦隊,就匍匐在瀑布後緩緩推進。

它們的速度不快,但是卻格外沉穩,在波濤洶湧當中巍然不動,所過之處,就連湖底的魚蝦鼇蟹都被絞殺殆儘。

夜幕之上。

一道湛藍色的天雷劃過,照亮暗無邊際且殺機四起的東瀚湖,映出許文才羽扇綸巾的身形,在萬千將士的目光下,他的黑白羽扇高高舉起,然後重重落下。

「咚咚咚!」

戰鼓響起,旌旗舞動。

最終,困在東瀚湖的獵物,還是主動朝著一頭頭漆黑巨獸發起衝鋒,做著真正的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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