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陽光明媚,今日尤是!
仙童月兒在不周山的門口尋了一塊五彩熠熠的寶石頭,坐在上麵,踢著小腿,雙手拄著下巴,看著太陽星漸漸西沉,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有時候,她也會夢到自己的前一世,到底是如何卻又看不清,隻是醒來後眼角往往掛著淚痕,這讓她更加珍惜在不周山的歲月。
今日老祖宗讓自己來山門處等著,也沒有說何事。好在沒過多久,她就見到了一個身著天地錦繡龍袍的男子,飄然而至,身旁還跟著一個滿臉默然,無悲無喜的少年。
月兒下了石頭,拱手道:“敢問來人可是東皇太一師叔。”
“正是。”
男子微微笑道。
“童子月兒有禮了,老祖宗讓我在此恭候,還請師叔隨我上山。”
東皇太一不是第一次來不周山,但卻是頭一回登門,見到這年紀不大卻不卑不亢的小道童,心裡不禁感慨,比起妖族來,不周山真是截然不同,無論是道場的整個氛圍,還是這些門下子弟的言行舉止,都讓人感慨大家風範。
一路行來,即便他身為洪荒大能,高高在上的妖族天庭兩大天帝之一,也有一種造訪絕世大能洞府的感覺,不經意間還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侄兒,見他神情也變得更加肅穆,這才暗歎了一聲,孺子可教。
如果是另外九個不成器的東西,怕是早就嘰嘰喳喳的打擾道場清淨了。此番被師兄門下爆錘掉了大半條命,也不冤枉。
他沒有去過三清上人的道場,料想也不會比不周山高明多少。
“若是師兄造訪妖族天庭,我妖族怕是連個待客之道都辦不好。”
東皇太一心中感慨道,妖族還是缺了太多太多東西,有時候,大哥覺得妖族有多強,他便覺得妖族有多不足。
“難怪洪荒越來越多的種族都在傳頌這位清風師兄,說他為仙高義,為神剛正不阿,多有替天行道之舉。還說不周山是真正有德芬芳的神仙道場。”
東皇太一也讓人查過,這位清風師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卻沒有太大頭緒,他自然不知道,在其他人不是忙著閉關,就是忙著廝殺征戰的時候,雲蘇化身億萬,偶爾就會行走天下,做點占據輿論和道德製高點的事情,於公於私都不耽誤,再加上不周山方圓億萬裡之生靈的歌功頌德,久而久之,不周山的道法越來越被生靈畏懼,而口碑卻越來越好。
他隻能將原因歸結為這位師兄過於神通廣大,比如自己靠著東皇鐘也很難推算到和他有關的事情,仿佛有一層霸道無比的迷霧在強行遮斷一切,但對方卻能屢屢算到他以及妖族的動向。
這種人,如果是妖族的盟友,該有多好。
即便不是盟友,東皇太一也絕不希望他是妖族的敵人,不然,就太可怕了。
“太一,見過清風師兄。”
“無須多禮,請坐。”
雲蘇和東皇太一分了主客坐下,給那十太子也賜了一個座位。
二人好似都忘了,前不久才因為妖族九位太子差點被葫蘆娃揍死而見過,誰都沒提這一茬,更像是多年未見的故人。
嚴格說起來,對於東皇太一,雲蘇也是好奇已久,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坐下來聊聊。
至於那少年,上次比武鬥法時,隻有這位排行第十的少年沒有挨揍,雲蘇記得很清楚,從頭到尾他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
和那九位脾氣浮誇,各有暴戾之處的太子相比,他好像是個隱形人一般。
“月兒,你帶鴉太子下去休息一番,看看不周山的風景。”
一番寒暄過後,雲蘇便讓月兒帶著那個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十太子下去參觀一下不周山的風景,當然,絕對不會遇到葫蘆娃和小石頭然後再打一架。
妖族如今的姓氏非常混亂,也沒有什麼子承父姓的說法,比如這十太子就隻有一個字,鴉。
鴉太子一走,東皇太一便離開了座位,向著雲蘇拱手行了一禮,說道:
“師兄,對於妖族,不知可有什麼看法?”
這是執禮相問,雲蘇自然不會打哈哈不回答。
“太一,你是妖族四禦之尊,二帝之一,這個問題可是不太好回答啊。”
不能不回答,但回答了,可是要對說的話負責的,在洪荒天地間有兩件事情是千萬要慎重的,第一便是法不可輕傳,第二就是話不可亂說。
否則,稍有不慎,即便不被敵人教做人,也會被天地因果教做人。
雲蘇也是話裡有話,你到底是以四禦之尊還是妖族大帝的身份來問我這個問題,身份不同,答案自然不一樣。
果然,東皇太一聞弦而知意,微微搖頭,道:“在師兄麵前,又哪敢提什麼妖族四禦,大帝一說,都不過是虛名罷了。太一是以一個普通妖族之人的身份,想要問道於師兄。”
雲蘇笑道:“既然你以普通妖族的身份相問,那在你的眼中,妖族又是如何?”
然而,太一卻搖了搖頭,歎道:“在太一眼中,妖族好似有諸般不妥之處,卻又說不上來,方才初入不周山時,居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落差,好似我妖族做錯了一般。”
雲蘇輕輕一拂袖,隻見窗外的景象便飛速前進,原本是隔著窗戶能夠看到巍峨的不周山神峰,結果,當不知山居移形換位到了不周山山上時,再看窗外,隻有岩石,藤葉,草木這些。
東皇太一不知其意,雲蘇卻是笑道:“吾曾聽人言,難識神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此話一出,東皇太一的眼中瞬間亮了起來,好似有一道原本虛掩的門打開了。
其實,雲蘇心中很清楚,今日這個妖族大帝能來不周山,便是已經觸碰到了他自己心中的一些明悟,不然,就不會帶著鴉太子來了。
自己不過是用一句他人之言,正好推開了他心中那扇虛掩的門而已。
雲蘇沒有等他繼續問,而是談到了他剛才提的那個問題。
“所謂神通不及天數,這世上的事情,除了鴻鈞老師又有何人能夠說得清,即便是他老人家,怕是也難以儘言萬事萬物,不過……”
雲蘇微微一頓,心中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是為了占妖族便宜,也不是為了幫妖族,更不是幫巫族,而是一片天心向蒼生。
“師兄有話不妨直說,太一以道心起誓,無論師兄說了什麼,都不會沾惹任何因果,太一將一力承擔所有。”
東皇太一再次躬身行禮道。
雲蘇道:“不過,鴻鈞老師曾有教誨,紫霄宮前聽道之諸多同門當以順天行事為重,得道者,天地相助。一旦有人逆天行事,動作太大了,便會生出量劫。量劫一起,許多事情便都不正常了。所謂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發殺機,龍蛇起陸。”
東皇太一聞言,久久沉默,妖族要做的許多事情,或許瞞得過外人,但哪裡瞞得過他這位大帝。
其實在他看來,那些所謂的秘密怕是多半也瞞不住眼前這位四師兄,以及其他幾位頂尖大能者。
現在,整個洪荒處於一種詭異的力量真空狀態,頂尖大能者們得了先天鴻蒙紫氣都在拚了老命閉關,參悟,突破,一邊煉化紫氣,一邊尋求那虛無縹緲的成聖契機。
雲蘇沒有來洪荒之前,或者說沒有踏上修行路之前,覺得修煉也許是一件特彆簡單的事情,聖人也許也沒有什麼艱難的,現在看來,都是想太少了,那些年太無知了。
太難了!即便是混沌幸運兒,一片無窮億萬天地的最佼佼者,都有一種被天地鎮壓,境界越高,越難以突破的感覺。
“這天地間,無論是開了智的生靈,還是那些草木山石,都有各自的使命。那便是點綴這片天地,使得它更加的美麗多姿。妖族雖然勢大,乃這一量劫的主角,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凡事留一線,便能免去許多災劫了。”
雲蘇的意思很簡單,妖族確實很強大,但未必就沒有比你妖族更強的存在,作為這一量劫的主角,但並不一定所有的主角都是大團圓的喜劇結尾。
帝俊這個人,做事容易劍走偏鋒,過於固執,雲蘇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去他那說教,之所以對東皇太一說這些,也是希望未來在發生許多不可控製的大事件之時,作為四禦之一的東皇能夠稍微勸阻一些,免得巫妖二族將天地徹底打爛了,令生靈塗炭,萬物遭劫。
這個事情,身份輕了的人,說了沒用,妖族絕對聽不進去,彆看東皇太一現在執禮相問,那是因為說話的是他四師兄,換一個人,怕是說破了嘴他也聽不進去半個字的。
但是,身份特彆高的人,又未必願意管這些事情。
比如那三清上人,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一旦遇到量劫,說不定腦海裡第一個念頭便是超然物外,坐山觀虎鬥,而一旦脾氣上來了,動輒就是要重開天地,重定地水風火。
身份太低的人,說了不管用,身份太高的人又過於追求太上忘情,所以雲蘇的身份倒是很適合說這些,他自己又很關心這些,便借著東皇太一主動上門的機會提起了。
“太一謹記師兄教誨。”
雖然雲蘇剛才的一番話,似有所指,卻又沒有一句話對準妖族的所作所為,但東皇太一卻都聽進心裡了。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有些事情就不需要徹底點破。
“教誨談不上,你我雖是紫霄宮聽道的同門,但嚴格說來也是道友,天大地大,道有千萬條,此番不過是論道之長短罷了。”
雲蘇笑笑,也不再提這個事情,接下來就是東皇太一來這裡的正事了。
果然,這位妖族大帝又是一拱手,道:
“我妖族雖然在太陽星建立了天庭,執掌天地,但論起教育子弟卻是多有不及四師兄之處。現有妖族排行第十的鴉太子,尚屬可造之材,太一鬥膽想請四師兄收下此子為徒。”
來了,果然是這件事情。
隨著道行日漸高深,雲蘇也有一些苦惱,便是預見之苦。
前麵還打死打活,現在東皇太一卻帶著人上門來要拜師,雲蘇都不知道該說妖族不計前嫌好,還是人家看得起自己,抑或這件事情本身也是一個陰謀。
也許,東皇太一也覺得這個請求太駭人聽聞了,在如今的洪荒天地間,拜師可是一件大事情。
“太一也知曉這件事情太過唐突,有些失了禮數,但卻是近來道心不寧,心有所感,方才出此下策。”
雲蘇聞言,卻是一怔,麵色雖然沒有變化,卻是定神看了一眼東皇太一,心裡冒起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難道,這個妖族大帝已經從先前的比武鬥法中,看到了那一場妖族大禍?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伏羲從帝俊的河圖洛書中推衍出了先天八卦,那麼帝俊和太一應該都是會的,必然擅長推衍之道。
帝俊手頭的河圖洛書本身就很擅長推衍天機,而東皇太一又擁有混沌至寶東皇鐘,假設兩人都通過那一場鬥法看到了一些端倪,再彼此印證,那就很好理解為什麼東皇太一回去以後,第一件事情不是訓斥晚輩,不惜代價地培養和治療那九位侄兒,反而帶著這第十太子來了不周山要拜師。
“這件事情和其他人沒有關係,諸般所預見之淒慘景象,太一也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關於拜師之事,帝兄也隻是不支持不反對而已。四師兄若是願意收下太子鴉,我妖族願意將此子逐出妖族,並且,太一手頭這東皇鐘日後若是四師兄以法旨相招,無論何事,即便毀天滅地,也必會相助一次。”
雲蘇聞言,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是一個巨大的誘惑。
妖族那九個太子死不死,其實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最多是作為看客,感慨一下天生嬌子也難逃天數,它們的死雖然尚早,但已經是大勢所趨。
早前,雲蘇日觀天象時,曾經見到那十位太子駕太陽神車出行,那時候,推衍起來,生死也不過是在五五之間,可是隨著這次和葫蘆娃一戰,短短一萬多年時間,命運之輪滾滾前進,諸般因果糾纏,天數注定,居然已經演變成了必死之局。
雲蘇也是在預見到東皇太一即將登門時,才看準了天機,哪怕是在更早一刻,也覺得那些妖族太子還有一線生機。
從東皇的言語來看,他多半也預見到了那一場悲劇,至於是不是見到了更多,就說不好了。
帝俊知不知道,雲蘇不確定,但東皇太一既然說沒有和帝俊提這件事情,那便不可能是假的。
帝俊忙於和巫族以及西方勢力鬥法,無瑕他顧,沒有發現這場日後的悲劇也說得過去,東皇太一提出讓十太子鴉拜雲蘇為首,對妖族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將他逐出妖族這件事情,也許就是做弟弟的向做哥哥的力爭來的了。
帝俊雖然老謀深算,眼裡隻有妖族大局而沒有其它,但也知道不周山的底蘊,如果太子鴉能拜入不周山,即便日後和妖族沒有了關聯,也是兒子的一場緣法,也許才沒有反對。
真正對雲蘇有致命誘惑的是太一所說的東皇鐘一助之力。
洪荒並不太平,雲蘇分分鐘都有很強的危機感,這一量劫尚且不敢說就和他無關,更彆提日後的無數量劫,甚至是更可怕的無量量劫。
雖然洪荒隻是他的經略之地,根子還在乾元世界,但見過了洪荒最大的機緣,最美的風景,他是絕對不允許失敗的。
現在,他手頭的法寶眾多,但卻以殺伐為主,就連鴻鈞老祖都說這位弟子是執掌破滅之道。
如果不發生意外,隻是龜縮在不周山,那麼也許能安枕無憂很多年,但凡事就怕意外。
若是有了一次東皇鐘相助的機會,攻防兼備,許多事情就有了巨大的轉圜餘地。
更何況,東皇太一既然敢帶著太子鴉來不周山,就不是魯莽行事,而是真的看到了一絲天機。
雲蘇也看到了。
此子,確實和他有些緣法。
“太一,我與太子鴉確實有一些師徒緣法,但卻是時候未到。何況,此子福緣深厚,如今天地間,尚有數人與他有師徒緣法,倒也未必要拜入我不周山。”
東皇太一的態度如此到位,雲蘇也不能滿口忽悠地就把人推出門了,而是道:“若是時候到了,他尚未拜入他人門下,便再敘此緣吧。”
東皇太一聞言,心頭微微一動,卻是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如果不是雲蘇說破,他居然沒有算到這一點。
如今,雲蘇沒有首肯收徒的事情,但也點明了天機,指出此子和多位洪荒大能者有緣,也算是給了他許多情麵。
天機一點,看起來不多,但卻是將許多事情一點就破,雖然拜師未成,但東皇太一卻是心情大好,又行了禮,鄭重謝過。
“太一,這些事情就不提了,來,嘗一嘗我不周山的春茶。”
接下來的歲月,二人品茶論道,東皇太一不提巫妖二族和西方之事,雲蘇也不多嘴多舌,二人隻以茶論道,交流一些對鴻鈞大道的看法。
深入交流下來,雲蘇也頗為感慨這位東皇其實相當有底蘊,對鴻鈞大道有許多獨到的見解,如果不是被妖族大帝的身份束縛,而是選一處世外道場勤修大道,不說成就聖人之位,至少憑借手頭的東皇鐘,日後聖人之下,又有幾人能是他的對手。
知天數,懂進退,自誕生至今可謂是機緣深厚。
東皇鐘這個級數的混沌寶物,彆說大能者了,洪荒頂級大能者搶破頭也要據為己有的東西,人家直接抱著誕生的。
此人的整體實力,深不可測。
這是雲蘇對這位便宜師弟的真實評價。
十日之後,東皇太一帶著太子鴉辭行,雲蘇賜下不周山三大神丹之一的不老丹一粒。
這東西對於雲蘇來說,或許隻是三大神丹之一,但對於妖族來說,絕對是稀罕之物了,關鍵時刻能夠派上大用場的,就連東皇太一都為之微微動容。
畢竟,這東西的煉製幾乎是獨門配方,其他就不說了,光是人參果和蟠桃,如今的洪荒就隻有雲蘇一個人拿的出來。
鎮元子為了自證清白,雲蘇送多少蟠桃,他就一口氣當麵全吃了,雖然在雲蘇看來完全沒有必要,但這老神仙就是那麼爽性。
此物拿來做賜禮給太子鴉,一是照顧東皇太一得情麵,二是看在太子鴉和自己的那一點緣法上。
“陸鴉,拜謝老祖恩賜。”
這是雲蘇第一次見到太子鴉開口說話,原來還不是啞巴。
這個不善言辭的第十太子,如今還叫陸鴉。而現時,此陸鴉非彼陸壓,一個名字,在雲蘇眼中卻浮現了多少世事無情,凡人和仙家,有時候也沒有太大的區彆。
東皇太一前腳剛走,雲蘇便覺得心緒有些不寧,掐算一番卻發現與己無關,回到不知山居細細推衍,卻是猛地睜開眼來。
“是誰!居然有人想要強行證道混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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