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東皇太一帶著太子鴉出了不周山,隻覺得心中清明一片,再瞧瞧身旁的侄兒,居然露出了極為難得的一絲溫情。
雖然這個得他看重的侄兒,暫時失去了一份極為寶貴的機緣,但身為執掌東皇鐘的大能者,妖族天帝,太一很清楚,到了四師兄那般境界,凡事強求不得,隻能是看緣法了。
如今天機顯現,他也知道,這位侄兒是不用隨自己回山了,隻是還要看他自己的選擇,到底是和哪一位大能者有緣。
在內心深處,太一還是希望妖族這一點寶貴無比的血脈,能夠拜入不周山門下。
他當然不可能像和雲蘇交談一般,對這個侄兒說,不管妖族日後如何,畢竟有四禦在,變數還是很大,機會和風險一半一半,但你那九個哥哥,卻是注定要死。
這種話,除了同樣預見天機的雲蘇,東皇太一就連大哥帝俊都不敢主動提及,倒不是怕他接受不了,有些事情,一出口就可能引發無數的天機變化,影響太大了,很可能將原本還能挽救的局麵,變成潰爛無比。
太一:“陸鴉,今日不周山之行,你感覺怎麼樣?”
陸鴉:“回稟叔父,在不周山待著,比在太陽星要舒服許多。”
所謂少言無忌,東皇太一隻是笑了笑,也沒責怪他什麼,太陽星辰是太陽神族的誕生之地,居然讓這孩子覺得有些不舒服,或者說不如不周山舒服,可想而知,不是自己的感覺錯了。
“不識神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出來走走看看,果然是對的。”
太一輕輕撫了撫陸鴉的頭,自語了一句,然後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道:“承蒙你清風師伯指點天機,近日卻是有你一番機緣,說不定能拜個好師父,尋個好師門,便暫時不用回妖族了。”
“敢問叔父,孩兒有何機緣。”
“此去東方兩千三百萬裡,有一座山,名為倉山。你在那倉山腳下等待,若是有人來問你是否願意拜入山門,你便隨心應變,選一個投入其門下便是了。”
被雲蘇點破天機後,東皇太一又有東皇鐘在手,先天八卦微微一動,便已經掐算到了大量的天機。
他的心態倒是有些複雜,既希望侄兒能拜個好師門,又希望他拜不了。前者是他擔心妖族或者說太子鴉等不到那個與清風老祖的所謂緣分時機,後者則是自然更希望他拜入不周山一些。
太子鴉聞言,自然照做,起了金光一路向東,東皇太一微微一歎,也不跟著去,直接就回轉天庭去了。
太子鴉一路東行,路上就開始逐漸起了一些異常,不時有陌生的道人或者童子,坐騎一類的修煉者在那雲端喚他,他卻是裝作沒聽見,反而加快速度直奔倉山而去。
倉山腳下,傳聞十餘萬年前,曾經有一位倉神在這裡得道,滄海桑田,倉神已經不知去處,倉山倒是成為了遠近聞名的修煉盛地,山上各種修煉門派不下數千,山腳下也形成了一些城池和村寨,太子鴉既不入店,也不進城,直接在城外一處三岔路口,找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盤坐其上。
幾乎是前後腳,便有人上門來了。
最先來的是一位看起來樸實無華的道人,踏香而來,還作歌一曲。
“這位小道友,貧道自九幽古洞而來,觀你與我頗有師徒緣法,可願隨貧道回山修那九幽古法,問道玄真。”
來人乍看之下仙風道骨,給人一種陽光明媚的感覺,但太子鴉是誰,天生至陽至剛的太陽神體,雖然覺得有些不太禮貌,卻依然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連連擺手道:“不學不學。”
他從這道人身上聞到了一股令他極為反胃的腥臭味,但對方到底是什麼來曆,卻是不明,隻是萬萬不願隨他修行。
這九幽道人眼看就要發怒,目中狡黠之光乍現,眼看就要動那歪門邪道,強行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給了太子鴉一個詭異的笑容之後,轉身一步就走了。
第二次來的人,是一個金衣小童子。
“小少年,吾乃玄都洞八景宮傳法童子,此番是奉命前來接引你去修行的。”
來人一報上來曆,太子鴉的心頭就是一動,叔父果然料事如神,現在連太清上人都要收自己為徒。
他雖然對於整個洪荒的情況還不是特彆了解,但卻知道如今的洪荒有四位真正的頂尖大能,一位自己已經拜訪過,剩下的就是那三位三清上人了。
方才離開叔父時,他也曾在心頭想過,若是能拜入不周山就好了。
對於一般人來說,看著不周山那個頂著葫蘆葉的小孩把九個哥哥打的半死,應該是憤懣不已,但太子鴉心頭卻沒有這樣的感受。
從冷眼旁觀的角度,他有一種比較大逆不道的想法,先前的種種,都是九位哥哥自取其辱,自作自受,以前沒有遇到狠手便無往不利,這一次遇到了其貌不揚,看起來很好欺負的葫蘆娃,熟料直接踢到了天柱神山上,差點崩掉了九條命。
太子鴉也聽說了那位清風師伯的許多作為,然而真正觸動他的,卻不是那些大公大義的事跡,反而是偶爾流傳於洪荒萬族之間的隻言片語。
“吾嘗聞人言,上善若水……”
諸如此類的話語,乍聽好似平平無奇,而且每一句話都是‘吾嘗聞人言’,但細細一想卻是心頭頗為震撼,而且太子鴉心裡清楚無比,他飽讀妖族藏典,絕對沒有聽過那些所謂的人言。
身為妖族太子,卻是最末一個,一直以來在妖族中都無足輕重,對於父皇帝俊而言,他的存在甚至可能不及一個頂尖的大妖,更彆說那些所向披靡能為妖族打下千百萬裡疆域的一代妖神了。
妖族十太子,個個都想成為日後領軍一方,為妖族征戰天地的太陽妖神,然而隻有他,好似對這些都沒有什麼興趣。
他也曾經經曆過對自己的巨大質疑,然而直到有一年,叔父找到了他,從此之後,反而是這位叔父教導他更多。
他不知道叔父為什麼獨獨對他特殊,但卻弄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反而很令叔父欣賞。
如果太子鴉知道自己那位叔父已經預見了九個哥哥的下場,想為他安排一場大造化的話,估計更加不知作何想法了。
不周山之行,他曾親眼見到那位老祖門下,人丁是何其稀少,甚至連正兒八經的弟子都還沒有一個,所以即便是被東皇太一自由放飛,來尋找師父,也沒想過能拜入清風老祖那般的門下。
先前那什麼九幽道人,他自然不認得,這回的八景宮卻是知曉,那是和清風老祖一個高度的洪荒頂尖大能者,或許更強許多,畢竟是三清之首。
“原來是八景宮的仙友,敢問上人門下如今有弟子幾人,我若是入了八景宮為徒,又能修習何等仙法?”
太子鴉知道這次拜師對他關係尤其重大,決定著日後諸般種種,既然叔父說了有一場屬於自己的機緣,那便鄭重一些,而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聽到對方是八景宮來的,便叩首就拜。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金衣童子居然露出一副略微不滿的神色,道:
“誰說上人要收你為徒了,本童子拜入玄都洞已有九萬七千餘年,尚且未曾拜入上人門下為徒,你這小妖不過是金烏之體,居然如此大口氣。還沒有入了我上清門牆,便打起了我上清仙法的主意,哼,豎子!”
太子鴉聞言,頓時大驚,不是收自己為徒?
頓時,他不禁暗忖,方才難道問的有些不妥?
此時的他,畢竟是妖族太子,真正的天家子弟,而且年少氣盛,對於太清上人到底有多麼尊崇,還是缺乏足夠認識的。
在他看來,不是我求著要拜入玄都洞,而是你這金衣童子主動要來引我回山修行的。
“方才是在下失言了。敢問童子,依你高見,我若隨你回山修行,不知是何種局麵?”
陸鴉拱手行禮,問道。
那金衣童子這才麵上好看了一些,這下你知道玄都洞的不凡了吧,方才還妄想拜上人為師,真正是癡心妄想。
“我玄都天高人眾多,你若是想尋個師父,那自然是無礙的。若是想離上人近一些,我觀你本體乃是妖族金烏之軀,倒也勉強可以為上人坐騎了,那可是一場大造化,等閒之輩求之不得。”
那金衣童子也非先天神族,而是後天的異類得道,不屬巫妖魔一類,但絕對是畜生之列,所以才在說到坐騎二字時,眼神中充滿了憧憬和向往。
陸鴉險些一口血噴出來,好你個童子居然想帶我回山給人當坐騎,身為太陽神族,骨子裡的高貴血脈令他無比憤怒,但卻如往常一般,等閒不顯露於色,而是拱手道:
“原來如此,隻是在下福緣淺薄,卻是和玄都洞無此緣法。陸鴉在此預祝仙友心想事成。”
陸鴉已經絕了去玄都洞的想法,即便不是去當坐騎,也非他所願。
那金衣童子聞言,卻是淡淡一笑,指著陸鴉說道:“你這不識天數的小妖,日後莫要後悔才是。”
說完,便轉身駕光而去。
見他一走,陸鴉差點忍不住一口唾在地上。
坐騎,你這童子,就慢慢當你的坐騎吧。
“真是晦氣!”
饒是陸鴉的淡漠脾性,也覺得心中有些不滿,倒不是對那位高高在上的太清上人,而是對這金衣童子。
他稚嫩的心靈大受打擊,之前去不周山時,那位仙童月兒給他一種小姐姐的溫暖感覺,覺得畢竟都是頂尖大能者門下,難道這些上人老祖們都似妖族一般,完全不教化門下嗎?
和他心之向往,自己想象出來的上人門下諸般景象一比,簡直是令他大失所望。
如此這般,人來人往,許多修煉者都好奇地打量著這位麵貌平平,麵有不鬱,卻高臥石台的少年,直到午後時分,才又來了第三人。
“小仙友原來在此處,倒是叫老朽一番好找呢,天大的福緣到了,有人命我前來馱負你去大羅天。”
這次的來者,卻是一隻四不像,正兒八經的神獸,卻不是妖族之人,他連人形都懶得化出來,完全就是坐騎模樣。
有了先前的慘痛教訓,陸鴉可不敢再那麼想當然了,先是行了禮,然後才無比委婉地打聽了兩句,沒想到這四不像卻異常好說話。
大羅天是元始上人的道場,這點太子鴉是清楚的,暗道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而且聽這四不像所言,是正兒八經去做弟子的,畢竟它已經是坐騎了,總不至於自己也去當坐騎,至於能不能拜上人為師,他是不敢再抱絲毫希望,也許能拜入某個上人的親傳門下,想來也是不錯的結果。
和妖族另外九位無法無天的太子不同,他卻是知曉,妖族雖然勢大,但四禦在這洪荒天地間卻並不是無敵的存在,若是要論道真,還是得看前麵那四位洪荒頂尖大能者。
一切都非常順利,四不像馱起了他,便禦風而起,眨眼就出了數千裡。
這時,那四不像好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小仙友,聽聞你乃是妖族太子,此番老朽馱負你,可是於你有接引成道之恩的,你們妖族雄踞洪荒,掌管天庭,可謂是富得流油,你看老朽清苦,可否賜下些許酬勞。”
“……”
饒是太子鴉千防萬防,無比戒備,也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不就是拜個師,做你大羅天弟子嗎,為何還會鬨出這般笑話。你馱負我,確實是有接引成道之恩,但我兩手空空,何曾算到這一幕,更沒有為你準備什麼酬謝之禮。
那四不像見他久久不回話,便知道是沒有自己的份了,頓時大為不滿,但依然向前繼續飛著,隻是不再那麼穩當,反而是搖搖欲墜的樣子,在罡風中開始使起了壞來。
“小仙友,你身為妖族太子,既然是出門拜師,可曾備下了九天之禮作為拜師之用?”
“……”
太子鴉差點沒有一口血噴在四不像的背上,他平日裡從不帶什麼寶物在身上,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妖族天庭太陽星辰中,哪裡需要帶這些東西。
而且,叔父也完全沒提這一茬,這廝先是問自己要接引成道之禮,接著又問自己帶沒帶拜師禮,如果說沒帶,不知會如何。
“道友所言極是,隻是此番在下出門倉促了些,尚未準備,待到下次回太陽星時,必定備下九天大禮,以作補全。”
太子鴉雖然心頭已經極為厭惡,但還是忍住了脾氣,按照他平日的性格,如今已經算是忍氣吞聲了。
結果,熟料那四不像當場便勃然大怒,直接一抖身就將他從背上丟了下去,偏偏這廝神通廣大,太子鴉敵不過他,活活被他丟到了大地上,摔得鼻青臉腫,好不狼狽。
“哼!這也沒帶,那也沒帶,如今洪荒天地間求著拜入我大羅天的人如那過江之鯽,你這廝實在是太過無禮,本神尊法旨已經帶到,你便自己去大羅天吧!嗬嗬!”
“……”
如果說方才被那玄都天的金衣童子不軟不硬地羞辱一番,令他頗為氣憤的話,此時被摔的滿嘴是泥的太子鴉,卻是恨不得上天去揍那廝一頓。
這勞什子的大羅天,還說什麼自己去,小爺不去也罷,天大地大,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可以拜師之高人了。
那四不像早已沒了蹤跡,太子鴉原本要回倉山腳下繼續等待,但轉念一想,這連番碰壁,乾脆不回去了,若是天數注定自己拜不成師,那便如此吧。
既然天數注定,緣在倉山,那自己還偏偏就不回去了。
“此處也不知是何地,為何雲遮霧繞,好似走不出去一般,莫非方才那畜生使了陰招。”
太子鴉畢竟道行尚淺,被摔了個狗吃屎,全身劇痛,走路都是蹣跚而行,飛都飛不起來了,此時即便想趕回倉山,也找不到地頭。
山中的大霧越來越濃,也幸虧他是妖族,不然怕是以為要鬨妖怪了。
走了不多時,他便聽到有一陣歌聲傳來。
“……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
太子鴉便循著歌聲,找到了此人,果然是個樵夫,卻是山石成精,在那裡砍伐一種靈木,幾乎沒有什麼神通道行,甚至連發須都白了,但卻勝在一身淡然。
樵夫見他如此狼狽,便問了幾句,太子鴉一時有些不忿,雖然不敢提三清的事情,但也說了拜師不順。
“原來你是想拜師學道,老樵夫便為你指個方向吧。由此道上山,若是有緣,逆著溪水行得三五百裡,便能見到一處道觀,那道觀中有一位老神仙長居此地,此人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曾觀天地開辟,見陰陽生長,悟五行變化,卻是尚未收徒……”
太子鴉一聽,居然還有如此天賜機緣等著自己,叔父果然說得對,今日該當自己的緣法,既然是如此厲害的老神仙,那便去試一試,天數在我,想來不會太差,也好過忍氣吞聲去三清門下受氣。
謝過老樵夫之後,陸鴉便拾階而上,溪水潺潺,越走越覺得喜歡眼前的所見所聞,過了數百裡,果然見到前方有一座隱藏在雲霧間若隱若現的山巔道觀。
一旁的石碑上,寫著兩行大字,卻是:
“雲台方寸山,明月三星洞。”
此處是何地?
太子鴉從未聽過,隻是看了那兩行大字,便覺得山呼海嘯一般的大道真意撲麵而來,頓時覺得來對了地方,長歎一聲:
“曆經千辛萬苦,受儘諸般屈辱,終於來對了地方。”
與此同時,在那倉山腳下,一個青衣童子正焦急萬分地轉來轉去,生怕辦不好這件事情回山受罰。
他來時的路上,原本好端端的,卻是被一陣歪風吹到了千萬裡之外,隱隱見到是大羅天的那位四不像使壞,心中萬分懼怕被他搶先一步,心中早就窩了一團火,準備找到了人便回碧遊宮去告一狀。
“奇怪,多寶大師兄明明說此地有人與我碧遊宮大有緣法,為何遲遲不見人。”
過了許久,天色漸黑的時候,卻見到一個少年蹣跚而來,好似趕了很遠的路一般,童子大喜,頓時問道:“兀那少年,你來此處作甚?”
那少年見有人提問,頓時大喜,道:“果然如此。吾乃倉山生靈,石頭成道,自號趙公明,昨日小憩之時有神人托夢,說我今日此時趕來倉山腳下的大石盤便有一番大機緣。”
那青衣童子聞言,頓時一喜,掐指一算,覺得此人確實和碧遊宮有緣,那就是你了,跑不掉了。
“走走走,速速隨我回山,你可是白白撿了一場天大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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