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隻小鳥,很小很小的五彩小鳥。
“啾啾~”
小鳥一邊在浪尖上翻飛,一邊動聽的鳴叫著,沒有曲調,但卻好似是這一片無儘大海上最美的歌聲。
不,是這天地間最美的歌聲。
也許是飛得累了,終於見到了這塊礁石,小鳥歡快地落了下來。
它找了個礁石上最舒服的凹陷之處,便趴在了那裡,不多時就沉沉睡去了,嘴裡還咿咿呀呀的。
雲蘇見她睡得香甜,也擔心海浪將它吹走了,便設下了屏障,任由外麵日夜交替,無邊大海從先前的春暖花開變成怒水狂濤,都沒有影響她甜美的美夢。
在洪荒大地上,很少能見到這麼無憂無慮,悠然自得的神物了。
這一睡,便又是三百多個日升日落,雲蘇反正也不趕時間,一閉眼一睜眼的功夫就過去了,五彩小鳥也醒了過來。
“唔,睡得好舒服呀,謝謝你呀,善良的道人。”
小鳥站起身來,對著礁石說道。
雲蘇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這小鳥居然生有一雙混沌神目,天生可以看穿各種迷障,連自己的變化也沒有瞞住她。
“不客氣,很高興為你服務,可愛的小鳥姑娘。”
這一日,又是陽光明媚,海水平靜的日子,無儘大海中的生靈又活躍起來,到處都是恐怖的存在,甚至在那古太陽星辰劃過天際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蛇頭從海水中彈射而出,居然施展神通想要吞下那大到難以想象的太陽星。
結果便惹怒了鎮守的妖神,一番大戰之後,八位妖神和那一個從始至終隻露出了一個頭的家夥戰成了平手,恐怖存在沒有離開無儘大海,妖神們也沒有追殺,仿佛彼此都習慣了這樣的挑釁和廝殺。
“善良的道人,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小鳥輕輕啄了一下礁石,口吐人言可道。
雲蘇在這裡等了好幾個洪荒年了,雖然能掐算到那東西肯定在,卻一直沒有尋到它的蹤跡,此時的修為,他也實在鼓不起勇氣下無儘之海去搜尋一番。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笑著可道:“我來這裡找一株巨大的樹,你生活在這裡,見到過它嗎?”
這無儘之海,放眼望去彆說樹了,連草都沒有一根,但雲蘇卻篤定這裡有,如果有巨樹,便一定是自己找的那一株。
“巨大的樹,當然見到過呀,不過不是一棵,而是兩棵樹。”
小鳥抖了抖絢麗的神羽,驕傲地說道。
“既然你為我遮風擋雨,那我便幫你將那兩棵樹喚出來吧。”
小鳥高興地說道。
“噢?你能將它們喚出來?”
“對呀,隻要是這碧海之中的東西,我都能將它們喚來。”
小鳥挺了挺鳥胸脯,自豪地道。
雲蘇雖然不知真假,便見她伸展開小小的雙翅,然後就唱起了一首極為動聽的曲。
這首隻有曲調沒有歌詞的仙曲,確實有些門道,仿佛有一股神奇的波動在裡麵,雲蘇試著模仿了它的旋律,卻發現晦澀難明,無法複製,看來是這小鳥的某種天生神通了。
這碧海之中,果然儘是不凡之物。
這人畜無害的小鳥若是真的普通,又如何在這裡生存。
隨著小鳥的歌聲傳到了遠方,便出現了神奇的一幕。
隻見碧海的海水下麵,好像有什麼在劇烈翻騰一般,不多時便見到了彌天般大的樹冠從水下冒了出來,然後是樹枝,不多時,便出現了兩棵參天巨樹。
巨樹遮天蔽日,連天空仿佛都看不見了,上接蒼穹,下觸九幽一般,雲蘇也說不清它到底有多大。
難怪,隻有這無儘碧海能藏住它。
雲蘇苦等了數年,最後還是靠著這小鳥的神奇歌聲,將它喚了出來。
兩株巨樹,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糾纏在一起,遠遠望去,好似彼此相扶一般。它的樹葉非常巨大,很像桑葉,上麵結了一些晶瑩碧玉一般的果子。
小鳥歡快地叫了一聲,飛過去就啄吃了幾個,然後美滋滋地把剩下的神果都叼了回來,有強迫症一般,整整齊齊三排,擺在礁石上。
“善良的道人,這些神果是送你的。”
雲蘇心念一動,化成了一個道人,將小鳥和果子收在了掌心裡,隻取了其中一排果子,然後將剩下的兩排,做成了一個小項鏈,帶在她的脖子上。
“貧道取一排九顆足以,樹是你喚來的,本該都歸你,做成項鏈帶在脖子上,你什麼時候餓了,饞了,便吃一顆。”
這神果對雲蘇來說也是了不得的,隻是他自己吃下去已經沒什麼太大作用了,便想著多為她留點口糧。
“太好了,謝謝你。”
小鳥低頭看了下那漂亮的神果項鏈,高興不已,連忙在雲蘇的掌心輕啄了幾下。
那一瞬間,雲蘇是多麼想將她帶回不周山,有了這隻可愛的神鳥,不周山又能增添幾分仙氣了。
他甚至不經意間暢想了一下,如果有這神鳥在,不周山會是如何光景。
然而,忽然間,雲蘇隻覺得心頭一痛,隨即睜開眼來,詫異萬分地望著這神鳥,心中卻是痛得難以忍受,仿佛見到了什麼最悲戚的事情一般,一時間有感而發,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聲音說道:
“小鳥,你可願意隨貧道回山,那裡有許多可愛的小精靈,還有一個葫蘆娃娃和一個很可愛的傻石頭。”
“不要不要,我哪裡都不去,碧海就是我的家。雖然我也挺喜歡你的,但若是和你走了,就沒有人唱歌給它們聽了。謝謝你,善良的道人。”
小鳥吱吱呀呀的,彆人眼中恐怖至極的碧海,卻成了她舍不下的家。
雲蘇欲言欲止,但終究是沒有開口,有些事情對於這無憂無慮的小鳥來說,或許太過殘忍了些。
不過,身為大能者,至少不會像普通人那樣總是產生無力感,既然不能爭朝夕,那我們無數元會之後才說。
“小鳥呀小鳥,既然你不願意和貧道一起回山,貧道又覺得你很可愛,你可不可以送我一點東西,留作紀念呢。”
雲蘇笑可道。
小鳥一想,覺得有道理,也沒猶豫便將頭上最美的一根本命頂羽蛻落下來,送給了雲蘇。
“這是我的本命神羽,既然你喜歡我,那我便送給你做紀念吧。你若是想起我的時候,隻需要搖動它三下,就能喚出一個我陪你聊天了。”
小鳥非凡,拿出的東西也不是俗物。
雲蘇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根短短的本命神羽,輕輕一晃,鳥羽便化作一道輕煙,在空中幻為一隻五彩小鳥,長得倒是一模一樣。
小鳥會唱歌,唱那一首沒有歌詞的旋律,動聽優美,悅耳無比。
半柱香後,小鳥才又變回了羽毛,落入了雲蘇的手中。
一人一鳥,以一種神奇的方式,達成了某種一致,在小鳥看來,這個善良的道人不會因為自己不和他回山就失望了,而雲蘇自然也實現了自己的目的,不用再爭朝夕。
接著,雲蘇便辦起了此行的正事。
“這兩棵樹有名字嗎?”
雲蘇可小鳥,小鳥搖搖頭。
雲蘇歎道:“神樹相依相扶,狀若桑木,便叫它扶桑吧。”
“扶桑,扶桑,真是好名字。”
小鳥開心地道。
雲蘇手一招,就從那扶桑神樹的最頂端,招來了唯一的一節神木,這神木也不知在扶桑神樹的頂端多少年了。
這扶桑神樹的來曆,其實便是這一節古老無比,開天辟地之前便存在的扶桑木,枯木發芽,最終形成了扶桑神樹,而枯木卻一直留在樹冠上,沉沉死寂。
如果有其他大能者見了,必會忍不住和雲蘇爭搶一番。
這是一件了不得的神物,可是世事便是如此無常,即便雲蘇知道這扶桑神樹的跟腳,也推衍到了它的下落,最終也是靠極為巧合的機緣,才在小鳥的幫助下見到了它。
辦完正事,雲蘇便更加無事一身輕了,也不急著走,便在小鳥地帶領下,在這無儘的碧海暢遊了一番。
時間一晃,便是數個洪荒年過去了。
這數年之間,雲蘇在小鳥的幫助下,結識了無儘碧海的許多恐怖生靈,這些生靈在外人看來,也許都有點傻傻的,但和小鳥相處時都變得非常溫順,就連雲蘇這樣的外來之人,也沒有受到它們的排擠,反而結下了幾個雖然不太可愛,但卻足夠凶猛的小夥伴。
比如長得像兔子,卻能生吞大妖的小白。膽子比小鳥還小,但凶起來能夠吞月的一隻花貓。就連那隻曾經靠著蛇頭大戰多位妖神的萬首蛇尊,雲蘇也和他混成了酒友。
在這無儘碧海,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鳥,仿佛成了它們共同守護的小公主一般,沒人知道她和它們的來曆,但卻絲毫不妨礙它們在這裡無憂無慮地生活。
雲蘇結識的隻是其中的極少數,更多的恐怖存在沉睡在碧海之底,那才是讓妖族最終不敢對這無儘凶海有任何企圖的原因。
當然,雲蘇作為一個旅客,除了那已經到手的扶桑神木,既沒有貪婪地想過要在這碧海中尋寶,也沒有想過要利用這些頭腦簡單去達成什麼肮臟的目的,它們屬於這裡,應該讓它們在這裡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
這是一些看似恐怖可怕,深入交往下來卻顯得單純可愛的小凶物們。
它們不應該被打擾,就讓它們在這裡歲月靜好吧。
雲蘇走的時候,小鳥帶著無儘碧海的億萬生靈都來送他,著實讓他感動不已。
相比洪荒天地間的無數算計,這一場和小鳥的質樸友誼卻更讓人感慨,而通過她為橋梁結識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恐怖存在,以後的歲月想起來也會是不錯的回憶。
“小鳥,臨彆之際,貧道送你一個名字吧。”
雲蘇微微一笑,說道。
小鳥:“好呀!”
雲蘇:“貧道早生混沌,卻沒有聽過任何比你的歌聲更美妙的,不如就叫你百靈吧,百靈之音,百靈之物,百靈之舞。你就是這天地間最特殊最可愛的小鳥。”
“唔!可是我還想取一個大名,這百靈鳥的名字,就做我的小名吧。”
小鳥在那裡上下翻飛,卻忽然眼前一亮,嘰嘰喳喳地笑道:“善良的道人呀,你不是說你的山中有許多可愛的小精靈嗎,雖然我不能陪你,但我可以取個名字紀念你。這樣彆人叫我的時候,我就不會忘記你了。唔,我也做小精靈好了,那便是姓精……”
“不要!”
雲蘇幾乎是脫口而出,眼神中更是流露出很久很久未曾見過的哀傷。
然而,小鳥似乎玩嗨了,一邊唱歌,一邊時而飛入雲霄,沉入碧海,然後道:“精衛,以後我就叫精衛了,做一隻守衛在善良道人身邊的好好小精靈。這樣你念我的時候,便能想起我,好似在你身邊一樣。”
雲蘇久久沉默不語,最終還是放棄了強行將她攝回不周山的想法。
世上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有大歡喜,很可能就有大悲戚。
小精衛啊,小精衛,你不知道,這一生將有多少苦難陪伴著你,但我卻又無論如何不能消滅你的純真善良和自由自在,把你強行攝回去。
這種感覺,好比在山巔見到了一株最美的花,但作為觀花者,雲蘇卻已經預見到了下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到了。
精衛的傷,不在這一世,但卻躲不掉,和是不是叫這個名字無關,隻是天機顯現,讓她自己想了個這麼美的名字。
但無論是知曉後世的雲蘇,還是洞悉了天機的雲蘇,都知道,這個最美的名字,終將迎來苦難。
“也許苦難涅槃之後,才是最美的精衛吧,隻是和傳聞中孤苦無依的她不同,她多了一個或許能夠陪伴她的朋友。”
雲蘇感慨完,也不再多待,直接回了不周山,喚來葫蘆娃和小石頭。
“妖族凶殘,有時候實在是欺他人太甚,不可不防。故而,貧道遠走碧海,尋到了那傳聞中的扶桑神樹,從上麵取來了一節扶桑木。”
雲蘇手中一翻,便多出了一根丈長的神木,這扶桑神木不用經過任何煉化,便是此時拿來做兵器,也能打的許多大能者嗷嗷慘叫,光是論威力,在雲蘇看來扶桑神木不下於諸多神兵,然而,它的宿命在雲蘇這裡已經注定了。
他先從扶桑木上取下了一節丈許長,兒臂粗的部分,約莫用了九分之一,然後手中神光閃過,便將這一小段扶桑木化作了弓胎。
“靈藤,取一節你的本命藤身,以成就此寶。”
雲蘇話音剛落,便見到一節丈許長的靈藤從不周山飄下來,落在了他的手中,下一刻就化作了弓弦,完美地裝在了那扶桑弓身上。
弓,這麼便成了。
接著,雲蘇又就地取材,從那扶桑木上取了第二小段,化作了十八根木箭,正好湊成了一套完整的弓箭。
和其他靈寶煉成時驚天地泣鬼神一般不同,這弓箭明明已經煉成了,卻是雲淡風輕沒有任何反應。
但雲蘇卻知道,這扶桑神木乃是混沌之物,非同一般,其中的生機全數化作了相依相扶的扶桑神樹,早就是死寂之物了。
隻有在拉開神弓,射箭的時候,被瞄準的人才知道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東西煉製出來,就是為了應對小概率事件,在最危急的時候拿來收拾太陽神族的,妖族是一個統稱,但雲蘇卻知道帝俊為首的太陽神族並沒有表麵那麼簡單,實則更難對付。
洪荒星空中,日星無數,但是彆的日星都是星星,唯獨這獨一無二的太陽星辰卻不僅僅是星辰那麼簡單。
“此物煉成之後,不可輕易示人,以免走漏天機,須得將它放入乾坤鼎中,再行祭煉,直到用時方可取出。”
雲蘇將弓賜給葫蘆娃,這小家夥當時就想拉開來射一箭,被阻止了,這東西要是射出去,很有可能就把誰從天上射下來了,造成無妄之錯。
小石頭對於雲蘇的話,向來是又聽又信,甚至可以說隻有雲蘇的話她才聽,就連小葫蘆娃在她眼裡,都隻有阿姐揍弟弟的份兒,聞言便急忙喚出她的小寶貝乾坤鼎,將那神弓收入其中,進一步煉起來。
“道長,這寶貝凶凶的,你取個名字吧,到時候葫蘆娃萬一用它的時候,有個名字也響亮一些。”
小石頭期盼地可道。
雲蘇暗歎,這弓叫啥,射日雖然是後羿的天命,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但這弓卻是自己煉出來專門對付那些稀奇古怪的神族的,尤其是太陽神族,畢竟,誰也不知道該後羿出手的時候,這太陽神族是不是已經犯下了無窮無儘的滔天大罪,甚至可能已經對葫蘆娃造成巨大危害了,他自然不能等。
所以,這弓有且隻有一個名字,便是射日神弓,隻是現在不能這麼喊,你一喊出來,傻子都知道你要乾什麼了,那天機就泄露了。
“便叫它勸你善良吧。”
雲蘇也懶得取名,反正是臨時湊合用的,便搞了個冷笑話,結果小石頭喜歡啊,在那裡反複念叨:
“嘿嘿,本仙女勸你善良一箭,本仙女一箭勸你善良~嘻嘻,真好聽。”
“……”
雲蘇也懶得管她,讓她和葫蘆娃自己去玩,這剛回到不周山,腦子裡還沒把精衛得事情放下,看到神經兮兮的小石頭,難免想起她。
數日之後,雲蘇從入定中再次醒來,輕歎一聲,便叫來了道童小月兒。
不周山,又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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