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奴輕輕皺了皺眉。

鳳姨圍著她，腳步極慢地轉了一圈，一邊走，一邊開口：“我沒有找弄音談話，因為我很清楚，她是個凡事都站在大義上的好孩子……我本來就不占理，與她爭執，是在往她心裡捅刀子。所以……我提出見見你。”

“見我？”

“我知道你的身份。”鳳姨直接了當，“你的真實身份。”

醜奴瞳孔一縮，嘴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泛白。

鳳姨伸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幽然的眼神：“說這些，並非是我想要揭穿些什麼。其實……你的身份，早在你跟著弄音的第一天起，我便知道了。”

即便此刻大帳裡隻有她二人，鳳姨仍是壓低了聲音，靠近醜奴的耳朵：“離棲也是一樣。”

話音剛落，很意外的，第一次、醜奴渾身抖了下。

不是害怕，亦非恐懼，僅僅是心裡最大的秘密、被人窺探之後的那種緊張，更有種說不上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等著她？

她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像是被凍住了。

鳳姨看著醜奴的反應，緩緩開口：“我不找弄音，是因為我清楚，無論何時何處，她的選擇始終如一。但我好奇的是，若有朝一日，你也要經曆同樣的選擇，是否還能如現在一般，做到公平公正，大義犧牲？”

一句話，直擊靈魂。

醜奴突然明白自己剛剛的發抖是為了什麼！

鳳姨果然是極其老練的人，一語直接點透自己內心所想。

是啊，她現在誅殺陳將軍，是因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

大義之下，陳將軍非死不可！但以後，大義需要再度犧牲其他的人，她又該做何選擇呢？

醜奴語塞，指尖微微發顫，她張嘴，磕磕絆絆：“陳將軍……是做錯了事情，兩者不可相提並論……離棲……離棲不會背叛離斐，更不會背叛魏國！”

鳳姨輕輕笑了下，聲音非常淡薄：“他的確不會背叛離斐……”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醜奴卻懂了她的意思。

哥哥不會背叛離斐，不會背叛弄音，更加不會背叛魏國！

可是……他是能心甘情願為大義犧牲的人。

真到那一天……自己該如何選擇呢？

是看著他離開，還是做出與現在完全不同的決定？

醜奴突然紅了眼，右手不自覺地藏於身後，掐的很緊。

鳳姨的話，過於誅心，直接點透了她最害怕的事情。點透了那件……她始終不肯直視的事情。

那隻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優雅而端莊地收了回去，鳳姨平靜地站直，保持著一國公主最後的尊嚴：“齊笙，你遲早會經曆這個選擇！況且……這一天不會太晚。”

頓了頓，看著醜奴的眼：“我希望，到時候，你仍能堅持大義。”

醜奴沒有答話。

鳳姨挪步，與她擦肩而過：“走了，我還要帶他去贖罪呢。”

語氣輕飄飄的，像是蝴蝶緩緩撲了下翅膀。

偌大的房間裡，瞬時隻剩下醜奴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