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出了蓋諾之後,沐恩還是沒有著急走。
戰鬥的餘波消失在空氣中,魔力鎖也漸漸溶解,而他的那個殘破吊墜又開始釋放出了清涼的氣息。
而且這一次的感覺特彆的強烈,甚至比第一次感覺到的時候還要強烈。
看來那個殘片就在附近了。
“你是怎麼被帶過來的?”沐恩轉頭問道。
畢竟如果是被那個感察不到深淺的姑娘給擊敗,他應該活不下來才對。
“那個鮮豔服飾的少女,她有很可怕的黑暗魔法。”
“不僅僅是黑暗魔法,還有精神魔法。莫德雷德被她操控了。”
“什麼?您已經跟使徒大人交過手了?”
“嗯,不過還好,莫德雷德意誌堅定脫離了控製,否則我們兩個至少也要死一個才是。”
“他人呢?”
“被黑色的觸須抓走了……如果這裡不是她的要塞,那麼我猜她還會空間魔法,而且融合的相當不錯——還是在秘境的時候感覺好點,至少那個時候看到誰都覺得能操作一下。”
說到這的時候沐恩想到了那個獸神,然後在根據幾十分鐘前看到的那些信息,似乎說明了這裡是個“無主之地”,並沒有聖人鎮守。
至少那個可能是聖人的女子已經死了。
“咱們現在怎麼辦?大人。”
“你先走,出去求援。我去救莫德雷德。沿路我都已經標下了記號,跟著記號走一路上沒有門,不要隨便推開房間。”
“這……我怎麼能其您於不顧?”
“你的魔力已經見底,而且缺血造成的影響不是一時半而能夠恢複的,至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恢複一下,再來幫我。再有一個屠夫,我們倆估計就得一起被掛在牆上了。”
蓋諾咬了咬牙,點頭離開了。
安排好對方之後,沐恩開始回頭在這個地牢或者說是審訊室的地方開始搜索起來。
牢房一共有三十多個,並不是每個裡麵都有屍體。
這種條件下似乎不應該出現保鮮很好的屍體,但是此處的屍體甚至都很水潤,似乎死去沒有多久。
他要翻找屍體,所以必不可免的要將其翻來覆去。
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些屍體,給沐恩的生命感甚至要比那些居民更多。
為什麼會這樣?
忽然,在沐恩不小心觸碰到了屍身的肉體上的瞬間他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眩暈,這種眩暈感和略有有些失血的情況結合起來,他無法抵抗的就倒在了屍體上。
十幾分鐘後,他睜開眼睛,周圍的環境沒有變化,他所處的位置也沒有發生改變。
“怎麼回事?”沐恩爬起來,但是自己的身體已經出現了變化。
他鮮豔了起來。
於此同時,許多從未有過的知識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腦內。
說是知識其實並不準確,因為他感覺這種狀態和之前在海島上被非念欺瞞的時候是一樣的。
知識要做的比非念更好。
一種冥冥中的使命感。
他要去到那個正在舉行神秘儀式的聖殿處。
“這是什麼?”沐恩的手中已經憑空出現了一個碎片,那個碎片被黑金包裹,被打造成了耳墜的模樣。
沐恩定睛一看,立刻認出了這個輪廓。
“怎麼會這樣?!”他激動的差點跳了起來,因為那就是他尋找了許久的碎片。
牢籠邊的牆上,有一點點透著外麵光亮的窗戶,天色還是如此的灰暗。
沐恩拿著那個東西,將外麵冗餘的黑金墜飾剝離,然後小心翼翼的嘗試和自己已經破損的吊墜放在一起。
聖器之間的吸引依靠回路的鏈接即便沒有經過任何的修複措施就已經可以做到規整。
雖然沐恩知道這樣虛假的“破鏡重圓”經不起太強外力的衝擊,但是對於他來說,也已經非常有用了。
他嘗試用自己的魔力對其進行溝通,隨後一種介於疼痛與舒暢之間的貫通乾就穿透了他的身體。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是大汗淋漓。
在剛剛的朦朧中,他感覺到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仿佛給他的心靈開了一扇窗戶,又仿佛是溫柔的雙手在照拂著他。
這種感覺太過夢幻又太過舒暢,反而會讓人感覺到不真實從而有些痛苦的感覺。
上癮。
高文那個時候並沒有對自己說這東西究竟有什麼用,畢竟他也不知道,隻能根據傳說進行猜測。
而沐恩覺得,如果這個東西完好無損的時候,恐怕是個“降臨”的加強版本。
天賦的最高程度也隻能委身於聖人的權能之下,所以天使之墜在完美無瑕的時候,恐怕是真的可以召喚天使庇佑自己的。
他甚至猜測這個東西有著戰鬥和咒術保護的雙重功效。
他幻化出精神狀態——最近他已經很少用這個能力了,似乎是有些後遺症,在那次水下穿牆之後,他每次使用都能感覺到自己好像正在丟失東西。不管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如此,他都儘量的在規避。
不過他看到外牆就在這裡,也不像再用更多的力氣了,他需要直接去到那個聖殿。
雖然他覺得似乎應該先找到莫德雷德,但是心中的感召已經讓他無法抗拒。
走出牆壁,沒想到竟然直接就麵對了那個聖所的方向。
沐恩回頭看了一眼,覺得情況似乎並不如此的簡單,但一時半會也想不出頭緒。
為什麼自己會突然變得鮮豔起來?
他快速的向那邊奔馳而去,來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放慢了腳步。
此地田蕪,看周圍的建築,曾經也應該很繁華才對。
但是現在似乎變成了某種祭祀場,草木早已無人打理。
周圍的人慢慢的走過他的身邊,他們似乎並沒有發覺沐恩,而沐恩則始終保持著警惕和緊張的心情。
在熙攘的人群中,他仿佛格格不入,即便是穿著當地的衣服,對自己的形容也有許多的修飾。他卻仍然像是個局外人。
聖所的大門是開著的,但是所有人都沒有進去,仿佛是在等待著什麼。
沐恩站在人群之後,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忽然,人們開始動了起來,但與他們所表現出的那份僵硬不同,非常的有秩序,並且絕不淩亂。
沐恩蹙起眉頭,不是因為這個反常的情況,在這鬼地方不反常的地方應該還沒被沐恩給碰見。
他蹙眉是因為周圍有人將他拱衛在其中,嚴陣以待的樣子似是要陪同他參加一場盛大的典禮。
隻見那些人,先是四人從四個門中走入,抬起空蕩大殿中央的石床。
不對……那不是石床!
那是口棺材。
四個人抬起棺材,沿著四個門移動,每次移動到一扇門前,就會有一個新的人來到隊伍之中。
而沐恩也在第一組人進入的時候就看到了他們進入聖殿之後發生的改變。
後腦勺——竟然掉落了下來。
隻剩下藏著無儘黑暗的腦殼,舉著棺材在四處遊動。
這是個非常意義不明的事情——即便不說他們後腦會自動脫落顱骨的問題,也是在沒有辦法解釋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
而世界上所有意義不明的行為,基本上都可以歸入到宗教行為之中。
在荒古的年代,先民沒有關於自然的智慧,當他們在偶然中發現了某種行動方式對應某個所求的情況會時,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會更高一些的時候,他們就會將兩者關聯起來。不管是求雨亦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從古代流傳下來的儀式,都是因為這種無知而造成的。
不過在魔法的世界中,確實有些動作對於施展魔法會有幫助,但是理論上來說,這些並不是必然的。可能同樣的魔法,沐恩拍手印拍的飛起,塔瓦西斯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這是知識和力量上的差距。
而在沐恩的認知中,這樣具有群體性但是又極其簡單的行為,對於任何魔法都沒有幫助。
隻能歸結在宗教儀式方麵了。
但是這種詭異的場景,行屍走肉們獻出了被認為是靈魂寄宿的後腦部分,隻留下無儘的空洞,並以此祭典某個人。
沐恩的心開始晃動起來,周圍的空氣都太壓抑,他又無法規避的在人群中如此顯眼。
這無疑讓他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
人群在不斷的增加,隊伍越來越長。
在人數達到門廊的長度的時候,他們開始移動,變成了四麵對牆的對角線移動。
碰到牆壁的人們也一次分成了幾列,仍然有人在不斷的進入。
“這裡有這麼多人嗎?”沐恩覺得這裡所聚集的人似乎太多了。
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
那個人身上有喬克所說的印記。
啞巴……
如今他的後腦也和此地的其他人一樣,空空如也。
沐恩看著這個場景,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但是他不能救對方,因為他不知道怎麼拯救對方。
“那是誰的棺槨?”沐恩在心中問道。
一個輕柔的女聲在這時突兀的出現。
“那是大祭司的棺槨。”
“那個姑娘?”沐恩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聲音毫無警惕,反而緊接著問道。
“不,是上代的鮮命之人。”
沐恩平靜了下來,他踏出一步。
“你要乾什麼?”聲音的主人表示出了驚訝。
他走過去,擠過陣列的人群,加入了這個隊伍。
心中的衝動在不斷指使著他回去,但是他將自身回路中的魔力飛速的流轉。
聲音消失了。
他混入隊列,但是自己的後腦勺似乎還沒有空空如也。
他跟隨著隊伍,但是眼睛卻在不斷的觀察。
門前的人終於漸漸稀少,隻剩下最後的那個原本拱衛著他的隊伍還沒有入場。
是時候了。
轟鳴聲響起。
緊接著,沐恩奪門而出。
身後是無數瞬間發瘋的怪物。
沐恩跳下山崖,在空中轉身,釋放出來一記蒼雷之咬。
之後,身邊突然出現了由聖光凝結成的羽翼,他借此翱翔在山壑之間。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群人——或許不能叫人了,但是沐恩確實也沒想出什麼好的詞彙來形容他們。
叫僵屍似乎也不對,這玩意一點也不僵硬。
他們甚至不害怕在山坡上翻滾也要追上沐恩。
這羽翼沐恩並不知道該怎麼驅策,所以他隻能用來滑翔,並不能堅持多少的距離。
在山坡上落地,沐恩看著那些怪物撲湧的方向,必須要做出一個急停並且轉彎,隨後再次起跳。
這讓他的左腳腳踝感覺到了一種碎裂感般的疼痛,他在荒草之中踉蹌一步,身上也被抓出一道幾厘米的傷口。
如此,他甚至還重複了數次。
最終在不斷的變向中,他終於落在了另一個山坡上,並且脫離了對方追蹤。
隨後,他扶著樹乾痛苦的跪倒在地,喉嚨中發出哀獸之吼。
左腳已經治好了很多年,但是仍然是他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之一。
如此程度的破損,想要完全修複至少也得等到骨骼玉化之後。
幾秒之後他就站了起來,因為他身上的色彩還沒有消失。
這說明那個賦予他下任祭司身份的人還沒有放棄對他的鎖定。
至於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一點,這麼長時間的觀察傻子也能看得出來了。
他的魔力在之前的追逐戰中消耗乾淨,就算是破損的聖器,消耗也絕對不在沐恩可以隨便承受的範圍之內。
這還僅僅是激發,並沒有掌控。
“你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沐恩說罷再不予置喙。
這個時候,在之前的聖所位置忽而發生爆炸。
遍體鱗傷的非念手中拎著一個已經失去了色彩的少女,不知生死。
他似乎感察到了什麼,轉過頭看向沐恩,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仿佛在說:“你的麻煩,我搞定了。”
石棺已然破碎殆儘,裡麵翻出的一具屍體是乾屍模樣。
於此同時,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所有的聖堂之中,那個躺在是床上的女子像,開始流下了眼淚。
眼淚從清澈開始變得殷紅,然後再從殷紅變成了墨色。
“你們……無知的外鄉人啊……”那個女子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裡,語氣中帶著太多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