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沒什麼,我隻是突然想到了這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是什麼?”
“很有可能是‘無光尊者’的力量占領了這裡。他可是個出了名的喜歡擴張的存在。”
“但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確切的力量指向他。”
“我會想你證明的……咱們走著瞧吧。”
沐恩發現通道之後其實又是個門,而且這個門沒有被破壞。看起來很厚重,或許裡麵就是內城。
不過很奇怪,這扇門外麵也有個鎖,沐恩費力的將其解開之後,仍然無法進門,看來是裡外都有鎖。
“勾月,怎麼進去?”肄業生問道。
“我進去給你開門。”沐恩歎了口氣,畢竟還是自己隊員,總不能把她就這樣丟在這裡。
然後,沐恩就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之下化為了靈魂態,然後鑽入門中。
打開門沐恩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會什麼?”
“沒了……”沐恩感覺有些尷尬,他本來不想暴露這麼多東西結果還是暴露了,隻是沒有辦法,沐恩在將自己的底牌暴露給隊友和在隊友暴力拆除門房之間還是選擇了自己暴露。
兩人進入內城,是個噴泉。但是噴泉已經乾涸了,裡麵有不少的銅鑄硬筆,上麵的款式都是一致的。
旁邊看去,是幾條道路,看起來不算寬闊,隻夠兩輛馬車相對而過。房屋是高低錯落的,看上去為了節約戰地已經達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程度了。
隻不過長街非常的空蕩,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這裡簡直就是一座立體的墳墓,沒有植被,沒有人煙,除了灰塵什麼也沒有。
那鐘聲是從何處傳來的?沐恩其實非常想要搞清楚這個事情,那鐘聲敲響之後情況立馬就變換了,很有可能這就是控製著這個秘境黑白轉換的必要媒介。
從這個已經乾涸的噴泉網上看,是許多層疊的樓房,並且還有不少的突出部分,像是防禦工事,看得出來這裡的居民可能不事生產,而是全民皆兵。
怎麼會這樣呢?如果不事生產要吃什麼?而且全民皆兵的悍勇民族為什麼一個人都見不到……甚至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哪裡有人!”肄業生突然說話,聲音中還帶著幾分驚恐的意味。
沐恩朝那邊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小男孩,沒有任何的魔力跡象,所以根本沒有辦法進入沐恩的感知之中。
那個小男孩手上拿著幾塊麵包,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飛速的逃開了。沐恩沒有去追,反而看向小孩可能出來的地方。
“那裡有食物。”沐恩說道。
“我們不缺食物。”
“我們的確是不缺,但是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東西,麵包不是憑空長出來的,而這裡甚至沒有長植物的跡象。我們應該過去看看,他們是用什麼烘焙出這些麵包的。”說著便向那個小店中走去。
“你也太勇敢了。”肄業生顯然覺得沐恩的行舉太過冒險,但是沐恩說隻有解開所有的謎團,才能最好的製定戰術。
“畢竟全知即全能。”
“這話其實有問題,你的觀點天然且自大的認定了‘所有的問題都有解決的辦法’,但是實際上未必如此。”
聽到這句話沐恩有些驚喜,回過頭來看向肄業生,笑了。
“不錯,是全新的角度。我之前從沒有聽過。但是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世界的問題肯定有解答的答案。你叫肄業生?那你肯定是上過學的,我有些好奇你曾經在那裡就讀?”
“高塔外院,但是被開除了。”
“為什麼?”
“因為我在進入內院的考試中舞弊了。”
“為什麼要舞弊?”沐恩很奇怪。
但是肄業生的表情比他還要更奇怪,但是想了想對方的知識程度和經由枯條轉述的他曾經獲得的成績,歎了口氣。“你這樣的人是無法理解普通人的苦衷的。我好不容易費勁了力氣才能進入外院修學,結果成績卻怎麼也達不到標準,可是誰不想進入高塔?所有的常規辦法都用儘了我還能怎麼辦。”
沐恩撓了撓頭,感覺自己有點失禮,然後便訕訕的笑了一下道了個歉,然後便把話題轉移開,要進入那個麵包店。
推門,門上的門鈴已經壞掉了發不出聲音。
然後他聽見了聲音。
類似於一個碩大無比的胖子發出的低沉的“唔呃……”的聲音。
除此之外還有臭氣,不是糞土的臭味,而是屍體腐爛的臭味。
“光明使者,出現在此。”沐恩手中握住了光芒,再次張開手,那光芒已經照亮了這個房間。
在看清不遠處那龐然大物和周邊景象的時候,他和肄業生都大吃了一驚,沐恩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撤步離開。
那裡有個胖子,正在咀嚼屍體,而原本應該長著肚臍的地方變成了個洞口,不斷的產出著麵包。
用言語無法解釋這樣的詭異轉化,但是沐恩本能的感覺有些惡心。
恕己以量人,確實是不是個好事,反正這下是真的把沐恩給惡心到了。
雖然他在二年級畢業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在野外的情況下可能什麼都能吃得下去了,但實際上還是道行不夠啊。
那胖子似乎無法移動,看到沐恩的時候放下了巨大手掌中某個可憐蟲的大腿。伸手仿佛想要抓住沐恩。
而旁邊的那些人,有些人似乎已經死去,有些人還在顫動。
“鮮、鮮活……”那個胖子茫然的說出了幾個零星的單詞。
最糟心的是沐恩居然聽懂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聽懂。
“他們在渴望生命力。咱們快點離開這裡。”正這麼想著,沐恩直接轉身奪門而出。
站在空曠的大街上,感覺這裡麵似乎每個中間都藏了個怪物。
“收到請回複。”沐恩個肄業生的意識中突然出現了枯條發出的範圍頻譜,這樣的精神法術比較消耗精神力,但好處是可以將範圍擴大出自己正常能夠感知的極限距離。
“我是勾月。”沐恩進行恢複。
“……站在原地。”過了幾秒,枯條的心念又傳達了過來。
幾分鐘後,枯條終於來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手中還握著一條斷手。
“這斷手是誰的?”沐恩覺得枯條應該不會這麼惡趣味。
“不認識,但是手上有隱而不發的,似乎在尋找著它的主人。”
“既然是引而不發的,你為什麼可以發現?”
“這地方什麼都沒有,突然看到了這種東西,肯定要拿起來檢查一下。”
“這……你很強。”
“不說這個了,你搜集到了什麼消息沒有?”
“有啊,一條好消息一條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聽到這話枯條笑了,“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你不把這裡放在眼裡。不錯。”
“那你真的想錯了,剛剛我差點吐了,現在必須要緩解下自己的精神。”
“哦?我記得你說過自己見多識廣,能把你看吐,是什麼場麵?”
沐恩將之前發現的東西跟枯條詳細的說了一邊,但是在開門的時候,他隱瞞了一部分事實,隻是說裡麵的鎖是開著的,外麵的鎖是鎖著的。
肄業生有些奇怪沐恩為什麼要隱瞞,但是很識趣的沒有開口。
“裡麵的門鎖是開的,說明裡麵的人想要出去;外麵的門鎖是鎖著的,說明是有人特地把他們鎖在了裡麵,而且那些像是巨狼的東西智力不太行,甚至連門鎖都破壞不了。”枯條對已知的內容作出了合理的分析。
而沐恩負責深表讚同。
不管其他情況如何,至少那種野獸智力不高這件事,他會是非常認可的。
“我們進去把那個怪物殺掉吧。”簡單的交流了幾句之後,枯條本著絕除後患的原則,決定趕儘殺絕。
“不行!”沐恩卻不同意這個決定。
“哦?為什麼?難道你看上癮了?”因為枯條的聲音太冷清,所以這樣的玩笑聽起來會很像嘲諷。
“不是。不管如何它是可以生產食物的。”
“用人生產食物,而且還是從那種地方出來,你吃的下去嗎?況且我們不缺食物。”
“但是這裡還有活人,你也看到了,這裡沒有任何植被和生命。我們必須要考慮這東西雖然惡心,但是很可能是他們唯一的食物來源了。”
“你確定那真的是食物嗎?”枯條看著沐恩,眼神中有些失望,似乎是有些無奈於沐恩對於秘境生物的同情。
“不能確定,但是或許我們可以先了解下這個城市的情況,如果這裡的食物都沒了,那麼這裡僅存的居民很可能會在幾天內餓死,那樣的話我們的工作很難推進下去。”
“啊……我不太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但是我們的目的是探寶,而不是救世濟民。”枯條歎氣道。
“可是你當初對我說的是,探險本身就是意義,可探險不就是要排除萬難解開謎題然後得到獎勵嗎?如果隻是單純的拿到珍寶,再好的東西能給你帶來愉悅的也隻有拿到的那一個瞬間而已。”
“小子,你說服我了,所以我願意聽你的一回。但是我必須要先提醒你。你是我們中最年輕的那個人。當初隊短是他們的隊伍裡最年輕的小夥子,所以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其他人不惜犧牲了自己也要讓他出去。這讓他內疚了一輩子。因為如果當時他的老隊長決定帶著幾個高手突圍,那麼至少能活下來三個。”
“啊……”
“我跟你說這個故事不是希望你改變心意或者什麼。我隻是告訴你,如果再有一次,彆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和隊短還有瘦子,仍然會這麼做。我隻希望如果因為你的婦人之仁最後導致了為我們團滅的災難。你不要為現在的決定後悔。”枯條看著沐恩,眼睛裡的眼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看上去很平靜,但是那眼神絕不冷漠。
沐恩突然想到了當初在那個山洞中迦爾納擋在自己麵前的樣子,雖然情況全然不似,但是回憶當時的心情。沐恩猶豫了。
“要不然……”
“我說了不要改變你的決定!”枯條的聲音突然加重了些,“那是你的決定。憑什麼因為彆人的幾句話就更該?那豈不是偽善?”
沐恩抬起頭,看向這個麵向清冷的男人,沒有說什麼,但是將這話記在了心裡。
“好了,咱們該去會會這個地方了。”
說著,枯條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就像是隊短每次帶隊都在做的那樣。
這就是江湖氣嗎?沐恩有些感慨。
他頭次在除了自己那幾個要好的朋友身上感覺到這種氛圍。
雖然剛剛他說的那些話語非常的具有衝擊力,好像是在教導又像是在訓斥。但是沐恩就是覺得很溫暖。
或許誰都會喜歡有人沒有條件的站在自己這邊吧,而那人甚至為了這些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
這是份說了謝謝,就會倍覺虧欠的情感。
“這裡的街道似乎才是最安全的。”肄業生看著兩旁的那些已經關上門窗,甚至釘上了木板的房間,說道。
“未必……現在還沒有到深夜。”
聽到這個突兀的聲音,三個人瞬間做出了戰鬥姿態,與此同時三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們之前根本沒有任何的察覺,甚至連枯條都沒有任何的察覺。
“你是何人。”沐恩看著那個披著鬥篷帶著古怪麵具的家夥。
那古怪麵具帶有極強的宗教色彩,但是絕對不是沐恩所見過的神明。
看起來似哭似笑、似慈似惡。
“我是這座城市的‘醫生’。”那個說話的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鬥篷下麵的衣服很好的勾勒出了她的身材。
“把麵具摘下來說話,否則我就要幫你摘下來了。”枯條伸出手,手中的光明已經開始醞釀了。
“真是沒禮貌啊,異客,你們自求多福吧。不過即便你們這麼沒有禮貌,我還是要告誡你們,深夜即將來臨。另外,其他的‘醫生’可沒有我這麼好說話哦。”說著,那個女人就拐進了巷子,沐恩追上去,但是她已經消失不見。
沐恩回過頭,枯條眉間的川字紋再次重疊的宛如一座山丘。
突然出現的神秘人自稱醫生,但是真實身份成謎,這顯然對於沐恩等人來說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而且根據剛剛那個女性的言語中可以得知,像她這樣的“醫生”,城中絕對不僅僅隻有一兩個。
具體的情況不需要過多的了解,隻要知道這群人可以在城鎮裡悄無聲息的移動,就已經可以給沐恩等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行動方式沒有辦法預防,那麼理論上來說隻要沐恩等人稍不留神自己身邊的情況,就有可能被殺。
其他的醫生不像是她那樣的好說話,那麼那些其他的醫生,到底是會直接對沐恩等人出手,還是和她一樣突然的出現對自己進行交談呢?
沐恩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異客,你們不該來這裡。”突然有事一個女聲打斷了他們的思路,不過好在這個女聲聲音清亮,而且氣息也可以感應的到。她就像是這晦暗城邦中的一道光,是這個悼亡之地中唯一的活人。
“你是何人?”枯條顯然早就看到了這個女人,沐恩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有個女子威風凜凜的站在屋脊之上。
隻是那女人衣著暴露,仿佛隻是用幾塊黑布遮羞而已。但又有許多的配飾之類看起來華美珍貴,並且和之前看到的那些奇怪麵具一樣,都帶著極強的宗教色彩。
“哇哦,看起來非常的性感。”出乎意料的,這句吐槽是肄業生說的,“聽說某些詭異的地方穿的越少防禦越高,我覺得她應該已經基本上免疫攻擊了。”
“確實。”沐恩笑了笑,收回目光沒敢再看。
好家夥,原來沒見過這麼奔放的啊。
“我是第七聖女,你們應該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第七聖女?你不是醫生?”枯條希望能儘量能從這個穿著有傷風化的女人口中套出點的有價值的線索。
聖女的皮膚很白皙,在這種不太明朗的光線下依然能夠顯得十分蒼白,看上去好像有些下人。而身上那些在這種環境下顯得沒有什麼意義的貴金屬飾品確實能從側麵說明她的身份不太一般。
如果營養不好的人,是不可能擁有這樣細膩肌膚的,而在這種連吃都沒有辦法解決的情況下,其他的工作顯然也難以開展,包括紡織業——而且紡織業本也需要農業的支持。這麼艱苦的條件,卻還有心思擺弄這些因為被追捧才有了虛惘價值的首飾,可能會成為了解當下情況的突破口。
但是枯條自然不會全然相信這裡每個人說的所有話,畢竟這裡的難度在天黑之後應該是深黃色,與外麵沒有區彆。
雖然地圖如此標記,但是秘境的難度不隻在於強敵的威脅,再這樣一個封閉的城邦之內,雙方都不與外界溝通,那麼隻能說明這裡本身就隱藏著其他危險的東西。
“看來你們已經見過他們了。”第七聖女從屋簷上跳了下來,她的小腿可能是全身上下包的最嚴實的部位了,因為她穿著一雙長靴。
“能跟我們講講這裡的情況嗎?”
“可以,但是你們不能再這裡繼續停留了,前夜即將結束,深夜即將到來。最寒冷的時候都出現在黎明之前。”說著,第七聖女轉身給幾人帶路。
沐恩看了眼枯條,意思是他想怎麼辦。
枯條點點頭,覺得這個女人還是可以被製服的,所以便跟了上去。
一條長長的階梯彎繞著通向了一座高聳的教堂,這座教堂的尖頂也是整座要塞最高的位置,周圍的無論是房屋還是什麼東西,都對其成拱衛之勢。
在這個前進的過程中,枯條也沒有中斷自己的交談,他不斷的在和那個女人一問一答。
“那些自稱醫生的人有多少?他們到底是誰?那麵具是什麼?”
“這些問題都涉及到這裡最深的秘密,一時半而解釋不清楚,不如等到教堂中我再詳細的跟你們說。”
“那麼這裡有書庫嗎?”
“當然,就在教堂的腳邊。”
“還有活人嗎?”
“當然……但是也已經剩下不了多少了。”
沐恩抬起頭,已經看到了那座宏偉的教堂,但是這教堂雖然宏偉,卻沒有多少神聖的味道。那教堂外的牆壁已經密密麻麻的貼滿了某種黑色的物質,並且在不斷的輕微的蠕動。
“你確定要去到這種地方?”沐恩頓了頓腳步,猶豫起來。
這哪裡是教堂,分明就是某種邪惡生物的口器,沐恩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走進其中。
“沒關係的,這些東西進不去教堂之內。不過很可惜,教堂能夠庇護的範圍也隻有這麼大了。”
這時候沐恩的心底傳來了聲音,是枯條的,叫他不要驚慌,這裡沒有太大的問題。
沐恩將信將疑,但是眼神卻看向了肄業生。
在秘境中彆開的人突然又找到了一處往往會引來相互的猜忌。這種猜忌是很有道理的,畢竟秘境光怪陸離,有時候甚至連自己也不是那麼全然可信的,更何況是消失在了自己眼前許久的其他人。
換型怪,夢魘,等等東西都可以變成彆人的樣子,甚至可以模擬出記憶和習慣,然後讓彆人不知不覺的走入死胡同然後痛苦絕望。
沐恩相信自己可以逃的出來,畢竟靠近了之後他發現這裡的黑色物質不是生命,而是某種純粹的能量,隻不過太過怪異表現出了某種自我趨向性。可是這樣的東西也說明了它們沒有辦法限製住沐恩,如果他想逃的話。但是肄業生就未必了,如果到了那個時候,真的發現情況急轉直下,沐恩很可能需要考慮放棄肄業生獨自離開,所以他看了眼對方,其實意思也很簡單,就是讓她不要進去,自己在裡麵好歹可以應付,但是如果都進去了,一旦情況發生變化,很可能肄業生就會變成被放棄的犧牲品。
可惜肄業生好像沒有看到。
推開教堂的門,裡麵的蠟燭幾乎是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了一起,隻是即便如此小小的蠟燭能照亮多少的空間呢?對於碩大無比的教堂來說,這點光亮無異於杯水車薪,隻能照亮可憐的一隅。
教堂中沒有修女,沒有神像,隻有個空懸的王座,王座下麵擺著蠟燭將其照亮,王座下有幾個老人在進行參拜。
這裡麵有活人,但是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皮膚乾枯拉簧的樣子,眼窩深陷、骨瘦如柴,看起來隨時會因為意外的隱疾而死去。
“這裡就是這座城市最後的活人所在之地了,請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坐著吧。”第七聖女將教堂的門輕輕的關上,然後對著這幾位異客說道。
“這裡的蠟燭有種奇怪的味道。”沐恩皺眉說。
“什麼奇怪的味道?”第七聖女顯然已經習慣了,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異常。
“是生物的油脂,但不是羊油也不是什麼其他的動物油。”
“是人油。”枯條冷漠對沐恩說。
沐恩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但是看起來對方並不是很想和自己解釋。
不過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人油就是人油,這是個客觀事實,沒有什麼爭議。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你們要有些耐心才能將它聽完。”第七聖女將眾人引導到那個空懸的王座前,王座的承台上銘刻著一行字。
“願慈悲而無畏的陛下永遠庇佑我們。”可以看到那個陛下的名字,被人給磨平了。
“陛下?這是供奉著哪一位國王?”沐恩和枯條都發現了這個銘文。
“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事跡都已經佚散了,隻剩下這個無名王者的王座,和一定能夠證明他曾存在過的王冠。”
“逸散?”
“沒錯……我們失去了幾乎所有的文明,隻剩下了這個信仰還支撐著我們在黑夜中潛行,等待光明的到來。”
“你為什麼能聽懂我們的話?還會說我們的語言?”
“我也不知道,隻是種……冥冥中的感知?在幾年前的一天,我就突然明白了包括這種語言在內的很多種語言。”
枯條聽到這裡,和其他的兩個隊友對視了一眼,看來是永恒之王強行將知識灌輸到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現在跟我們講講這裡的故事吧。”
“嗯……故事很長,你們要耐心些。”
這裡本是做富饒的城邦,傳說曾時舊時代某個偉大帝國的偉大要塞。
隻是後來帝國滅亡了,但是身為要塞的邊疆重鎮卻沒有受到任何侵襲,甚至還因為戰爭的貿易往來,逐漸變得富裕起來。
但是這一切在後來的某一天被改變了。
那或許已經離現在有幾百年的曆史了,突然黑暗就席卷了每個人的房屋、稻田還有心靈。
外麵的農作物和樹木是最先凋落的,他們在盛夏的時節竟然就這樣枯萎,然後堆積在一起散發出難聞的惡臭。
那種惡臭並非是腐爛所造成的,因為這些枯萎的植物並不會腐爛,隻是堆積在那裡逐漸的脫水乾枯。後來有人說那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已經徹徹底底的消亡了。
糟糕的是,沒過多久,這種本來隻有植物感染的怪病傳遞到了生物身上。一開始是雞鴨鵝,然後是其他的各種家禽,最後貓、狗也感染著這種怪病。
直到連人都被感染為止。
感染了怪病的人類一開始會食欲不振,然後不吃不喝的開始絕食,哪怕是強迫自己吃下去也會嘔吐出來,甚至吐血。
就這樣他們快開始慢慢變得消瘦、枯槁,斷了糧食的來源也逐漸陷入了饑荒之中。
雪上加霜的是,仿佛這座城北外界隔離了似的,在沒有貿易的馬車過來和他們進行交易,隻剩下孤苦伶仃的城獨立在荒原之中,像它腹中的那些生靈一樣,患病死去。
可人和動物不會死,雖然那種情況他們早該死了。可他們不會死。
人們骨瘦如柴,甚至瞳孔渙散,但是他們仍然可以發出絕望而沙啞的聲音,到最後如果連身體裡的最後一絲水費都被脫乾,他們的軀體還是可以微微的顫動,眼睛還是會盲目的轉動尋找能夠救自己的人。
後來有人發現,得了怪病的人雖然自己不會死去,但是可以被彆人殺死。如果把他們的頭砍斷,他們的身體就會死,然後將頭顱放在重物之下壓碎,就能夠徹底的結束他們的生命。
隻是,這樣不過是在給或者的人些許的慰藉,那些人依然沒有死,他們的靈魂被禁錮在身體之中日夜哀嚎。
接下的某一天,就像這場災難來的毫無征兆那樣,它們有突然的消失了。所有的人都不再有了患病的症狀,原本患病的人也恢複了精神。
但是這隻是表麵現象罷了。
沒過多久,人們就發現身患絕症的老人日日哀嚎,差點把自己的胸膛扯開,但是還是沒有辦法死去。甚至他的力量超越了很多人的想象。
人們這才發現,原來他們每個人都染上了這種怪病,他們現在看起來健康,但其實身體已經成為了靈魂的囚籠,他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囚徒。
這個時候,那位無名的王者決定犧牲自己向天神獻祭,來換取神聖的力量庇佑自己的土地。
王者血染王座,已經陰霾的天空在那一刻重現了光明,磅礴的力量伴著仙樂之聲降臨著邊城。已經被黑色籠罩的土地重新煥發了生機。
“然後呢?現在這個樣子可不像是富含生機的。”枯條翹起二郎腿,仔細的聽著對方的言語。
“是的,因為這依然是曇花一現,王者的生命力非常的強盛,他用靈魂和肉體的消亡為代價,換取了一段時間詛咒消失在這片土地之上。”
“我有幾個問題,”沐恩想了想,說“第一個問題,為什麼王者會這麼果決的犧牲自己?他們的家族還有人留下嗎?二、這裡原本是王宮?我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而且這周圍也沒有什麼建築物能夠算得上是王宮。”
“王宮已經傾塌,因為王的後人已經斷絕。”聖女雙手合什唱了幾句悼唁詞,然後對沐恩解釋道:“因為王發現自己的血脈可以免除這種詛咒,所以便用大無畏的精神以靈魂不獲得救贖為代價,保佑自己的子民。而王宮現在已經被塵封了,你們在剛剛的地方是沒有辦法看見的。需要往更深去,才能看見廢墟。”
“為什麼王宮會傾倒?”
“我也不知道……因為疫病的緣故,所以我們的知識已經逐漸的喪失,我所知的這一切,也都是我的老師對我口耳相傳的,不過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們也有紙質的法典。”
“你隱瞞了故事。”枯條突然說道,“你的故事並不能解釋,為什麼外麵的門會從裡外兩個方向同時鎖上。我在城裡見到了可以產生麵包的怪物,它在啃食屍體,這個你又要作何解釋?”
“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異客。”聖女看著枯條,隨後眉目微垂,帶著幾分疲憊的神色笑了笑,用手綰了下自己的一頭青絲。
“疫病本身不會產生怪物,但是在我們陷入絕望之中時,黑暗的力量就自然趁虛而入了。那些邪惡的力量蔓延到我們的城鎮之中,將原本已經死去的那些病人變成了打更人,他們的聲音就像破鑼一樣難聽,而且喜歡將人所有的骨骼抽離。”
“所以城外的那些打更人,都是這裡的民眾?”
“曾是這樣的。但是當我們發現之後立刻就采取了措施遏製情況繼續惡化。民眾自發的檢舉,將那些病人扔到城外。雖然我們嘗試用信仰的力量去限製那些邪惡,但是人們還是被自己的恐懼戰勝了。”
“肯定是人間煉獄的景象。”
“或許吧,隻是我沒有經曆過那個時代,無法像你們闡述真實的境況。而變成打更人的情況其實並不是全部,還有很多人發生了各種各樣詭異的變化。後來我們發現那有種怪物是可以在吃下血肉之後產出麵包的,現在它就已經是我們唯一的食物來源了。而且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滿足於在城中等死,所以在糧食即將枯竭的前夕,軍士們就殺出了一條血路,想要去外麵求援。”
“這是在王自我犧牲之前還是在之後?”
“在王自刎之後,因為那個時候邪惡的蔓延才停止了。所以他們就趁著這個時間,清理了城內的怪物,然後策馬出城而去。”
“看來已經有很多年的曆史了。”枯條看了眼沐恩,言語中的事物是在說門口的那些淩亂痕跡。
沐恩皺起眉頭,他察覺出了言語的漏洞,但是此刻顯然還不是點破的時候。
“為什麼要從外麵關上門?那不是把你們都給困死在了裡麵?”肄業生問道。
“沒有辦法,祝福的力量自生效起就開始在削弱。所以我們才供奉了王的寶座,歌頌他的力量,然後用這種信仰來抵禦邪惡的入侵。”
“你們放棄了本來的信仰?”
“不,‘我們’沒有放棄,我們隻是改變了城中民眾的信仰。”
沐恩曾經聽過一句話,就是:“史書中最殘忍的一句話,就是‘我們曾經走了些彎路’。”因為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中,往往飽含著許多無辜者的鮮血與生命。
現在他也能感覺到這點。
雖然麵前的這個所謂的第七聖女說的話都很克製和平淡,但是沐恩已經能夠想象到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發生過的那些荒誕。
一幕幕真正的人間喜劇。
“王的名字為什麼被抹去?”
“因為這讓神明不悅。神明是看在王的靈魂上才願意以對人間予以施舍,所以事情的關鍵不在於王魂,而是神明。”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供奉王座?”
“因為王座代表的就是王,但是王座上無形的存在與恩澤,是神明的賜福。任何人都無法用言語描繪出神明的真身,所以我們用有形的王座來供奉無形的神明。”
“無光尊者!”沐恩和枯條幾乎在同一時間皺起眉頭,他們同時想到了這個存在。
場麵陷入了平靜,因為沐恩和枯條都已經想到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所以現在正在腦海中串聯自己已經知道的信息。
看到他們這幅樣子,聖女還以為他們是聽累了,便非常善解人意的站起身,說要給他們安排住處。
聖女的身體大部分都裸露著,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曼妙的恰到好處。身上的每個突出的弧線,都讓人有種想要捏上一把的衝動。
這樣的身體,對於任何性彆的誘惑力都是同等巨大的,就連肄業生都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的意味。
她的行舉分明都很規矩,就像是隻溫馴的貓。但是就是有種讓人想要征服的衝動。
或許是那份似有似無的疏離感罷。
隻是枯條一貫冷漠,沐恩眼神閃躲,所以這幅美景反而少有人能夠欣賞,不得不說真是巨大的損失。
之後她領著三人來到彆廂,但是枯條拒絕了,他表示自己想要去書庫中翻閱書籍。
“如果您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來直接問我。”聖女如此說道,“不過你們不要在這裡待的太久。明天早晨的鐘聲響起時,就趕緊離開吧。”
“你是聖女,應該有辦法離開吧?”
“嗯……但是離開了這裡我能去哪呢?這裡就是我們的家鄉,我必須要守住它。”
“其實還有很多問題我沒有弄明白,明天還有勞聖女解答。”
“好的。”
此刻鐘聲響起,天色再不透出一絲的光亮,教堂外的各處都發出了窸窣的聲音。但是聖女仿佛是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對著幾個異鄉來客輕輕致意後,就提燈回去了。
隻是幾步,就完全沒入了黑暗之中。
“喂喂,不要這麼懶惰。已經深夜了,起來乾活了。”巴頓伸了個懶腰,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