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王授予他們的權柄大可以有相似之處,絕大多數的爪牙都會在受難者麵前表現出許多相似的喜好。
無光尊者是很特彆的存在,他已經以這樣的狀況存活了至少上萬年之久。但是力量並不是特彆強的。
他本身幾乎可以算是詛咒的集合體,從形態的表現上可能比幽暗賢者還要更加類似於古神。
而咒術這種魔法元素,是可以無視魔力位階上的差距的,否則也不會被稱之為最強也是最難以學習的元素。所以他的存在哪怕是自己的魔力輸出量被壓製在了魔導師的境界,能造成的創傷也依然巨大。
每個能夠雄鎮一方的永恒鷹犬都是擁有自己特彆的力量或者恩賜的。他們彼此也會互相征伐好讓自己更加的強大,而永恒之王本人也不會對他們進行約束。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這樣邪惡的模樣,作為通曉世界上幾乎所有知識的存在,永恒之王本人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手下全是這些歪瓜裂棗。還是有不少具有著光偉形象和力量傾向的人存在的。
但是就如同許多沽名釣譽者寧願拋了一世的名聲不要也要求個惡名好以此變現享受的人一樣,那些心存正義者反而低調異常,而邪惡之輩往往威名遠揚。
這或許也和人的本性有關,人們總是很喜歡和講道理的人撒潑強詞,對那些不講道理的惡徒跪下乞求憐憫。
坐在書庫之中,沐恩感覺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整齊的地方了。應該是許久沒人來過,桌椅上都改了層厚厚的灰,看上去顯得沒有那麼的體麵。
出門在外,沐恩也從來不會講求什麼排場,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適應能力實在是太強了,在任何場合都完全沒有矯情的時候。
長桌的兩邊,枯條和沐恩相對坐下,不過兩人的椅子同時坍塌了,看來是因為時間太過久遠有沒有人維護,所以已經腐朽了。
聽聞這裡始終受到神明的保護,那麼想來應該正常的環境演化在這裡仍然會存在。
兩人倒地有些狼狽,他們笑著對視,然後將聲音放了出來。
之前都太緊張了,所以連枯條都破天荒的想要放鬆一下。
“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枯條問道。
沐恩聽到正題便收斂了玩笑的神色點頭道:“她的語言中有個很明顯的漏洞,我覺得你應該發現了。”
“哦?”枯條做出了有些驚訝的眼神,“我的確沒有察覺到她的言辭漏洞,除了有些問題她好像回避了之外,我覺得邏輯是自洽的。”
沐恩搖了搖頭,問枯條剛剛進外郭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環境上的東西讓他留意。
枯條想了想,說了一連串的數字,是那些防禦工事的數量,甚至精確到了建材的數量。
沐恩算是大開眼界,沒想到他竟然將這個東西都記得如此清楚。
“有的時候格外的留心就可以救自己一命,特彆是自己看不懂的時候,也算是個傳統了。”枯條笑了笑,倒是看不出什麼特彆的情緒。
“但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沐恩答複道,“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其實可以聞到馬糞的味道。每種生物的排遺都是很特彆的,因為消化能力各不相同,而且那味道聞起來很厚重,所以這少說明那裡有陳年堆積的糞土,並且絕對有新鮮的。”
“啊!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枯條回憶起了那時候場景,在心裡暗暗責怪自己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線索。
“看來她在說謊。”沐恩笑了笑,將手輕輕放在桌子上,他可不敢手撐著上半身,萬一等會桌子塌了,那就是真的太不體麵了。
“不要擔心,謊話若想讓人相信,必然要帶著真話。”枯條看起來並不是特彆的擔心,然後就徑直走向書架那邊,開始翻看文書,決定要快速的將他們的語言邏輯給解開。
從入城到現在,沐恩等人唯一見過的有魔力回路反應的就隻有那個第七聖女,但是除此之外,不管是在教堂中的人還是在外麵的那些醫生。沐恩都感受不到任何魔法的氣息,如果不用眼睛去看、耳朵去聽。那麼這些人在沐恩的眼中就會是透明的。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因為魔力無處不在,它們也無孔不入。就算是秘境中的魔力都是被永恒之王鎮壓的難以動彈,也依然可以進行引導和感受的。而這裡的人卻幾乎是白板一個。
沐恩甚至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讓自己變成白板,就算要抵禦魔力的靠近本身也是需要使用魔力的,如果魔力沒了,那麼外界的魔力就會自己靠過來。
而且很少有魔法師可以忍受自己的身體裡沒有魔力這件事情。這就像是人溺水的感覺,那種回路中空空蕩蕩隻留下空氣的感覺不會讓任何魔法師喜歡上的。
所以這就顯得這裡非常奇怪。
實際上這裡處處透著詭異,詭異的教堂,藏藏掖掖的話語——甚至那個抱著麵包的小男孩。
聖女說這裡是最後的活人聚集地,但是沐恩沒有在其中看到那個小男孩的身影。
沐恩看了看正在專心看書的枯條,有些猶豫。他其實想要去那個王城看看。
遇到陰謀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抽身離開,但是沐恩在人家的地盤,看來今天應該注定是無法從容離開了。但是翻譯速成這樣的方式,他對那個詭異倒塌的王宮其實有著非常多的疑惑。他很想去那裡看看,但是現在已經是深夜,恐怕是有非常嚴重的危險。
而且隻有三人的小隊如果還要獨自行動的話,另外兩個人也沒有辦法保證安全。
但是讓枯條放下手中的工作和自己一起去那邊看看顯然也不是什麼特彆現實的事情,所以他眼下有些糾結。
“你有什麼心事。”肄業生說道,“你的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真的假的?不要嚇唬我。”沐恩苦笑了幾下,現在越來越黑了,燭台連身邊一米的範圍都照不亮,而且這黑暗仿佛會自己吸收光芒似的,拿著燭台超出半米就連人都看不到。
亞精靈很少恐懼黑暗,但是沐恩此時真的有些慌亂。
手上太閒了沒有任何事情能做就會胡思亂想,這也算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最後沒有辦法,沐恩隻好帶著肄業生開始在原地畫起了法陣,現實用法陣點亮了大片的範圍,然後慢慢的開始和肄業生講解起很多法陣學的進階技巧。
枯條全身心的投入在書中,並沒有介意沐恩和肄業生的交談,就這樣來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這裡的鐘聲非常的奇怪,並不按照某種既定的順序,仿佛是在胡來。沐恩被這聲音弄得一頭霧水,但是還在外麵那純黑色的天還是放出了點光明,就像是即將大雨傾盆、灰蒙蒙的北國都市。
公主如約而至,並且還給眾人帶了幾塊麵包。
他們其實在外麵能不用後備糧食就不會用那些,因為口袋中的糧食都是非常珍貴的,在絕境下這些糧食很可能就是讓他們撐到救援到來的契機。
“那些醫生究竟是什麼人?那麵具有什麼意義?”見麵,雙方沒有過多的寒暄,枯條直接就開始問道。
聖女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他們原本是這裡的神職人員,但是因為這種詛咒瘟疫是在是太過嚴重,我們必須要全體出動來救援和幫助臣民,我們原以為那種麵具可以防止沾染怪病。但是其實是錯誤的。”
“那他們……”
“我們曾經裁決了一個發狂的情報人員,在摘下他的麵具之後才發現原來他的臉早就已經和麵具長到了一起。他們已經感染了那種怪病,隻是很多人還可以保持理智——在白天。這也是為什麼我希望你們不要在晚上出去的原因。”
沐恩看向枯條,枯條心裡也是跟明鏡似的。
他們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地方有問題。因為根據昨天的敘述,這個事情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這裡還是有“醫生”的存在,他們總不可能是永生不死的。
昨晚枯條已經大致的翻譯出了不少的常規詞彙和內容,那枚徽章上的詞彙說的是“最後的騎士”。
“跟我們講講那些騎士吧。”沐恩和枯條還不打算直接撕破臉皮暴露對方話語中的漏洞,否則的話在這個地方,自己的人數不占優勢。
“他們怎麼了嗎?”
“我很好奇你們就這樣任由他們將你們關起來,就不怕他們不回來嗎?”
“當然會害怕,但是沒有辦法,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們不知道是否這裡的碩果僅存的人們會不會把瘟疫帶出去,所以選擇了那些肯定沒有被汙染的騎士,帶著神明的祝福逃離這裡。為了知曉他們有沒有喪生,我們還專門在教會的一個房間中留下了他們的燈。如果燈熄滅了,就說明他們已經死了,如果沒有。我作為聖女,有必要在這裡守下去。”
“我了解了。感謝你。”
“你們還不打算離開嗎?這裡真的很危險。雖然我不知道疫病會不會傳染你們,但是……抱歉,我這樣說肯定非常的讓人覺得自私,可我還是要說,教堂的力量也已經殘餘的不多了。要庇護更多的人,消耗的能量就會更多。三位都是很強的戰士,這樣的人在這個空虛的地方就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會讓那些邪惡前赴後繼的。”
“我們……馬上就離開,不過還有幾個問題。”
“請講。”
“你們是如何確保這些騎士沒有受到汙染的?還有這,這裡的人似乎都沒有任何的魔力,這是怎樣的做到的?”
“這個啊,騎士們都是出生即純淨的血脈,然後始終在神明的庇護下長大,臨行前再施加神明的祝福,才能成為我們最後的騎士。至於魔力……吃了那種麵包的人,都會慢慢的喪失魔力,除非被神明賜福。”
“原來如此,方便讓我看看那些騎士的魂燈嗎?他們還有點亮的嗎?”
“不能……那個地方……是教會的重地。不過至於還有點亮的燈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當然有,雖然也隻有三盞了。”
沐恩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家已經完全了解了當前的情況。
“帶我們去王城故地吧,我們想去那裡看看。”
“……真的嗎?”
“嗯。”
沐恩可以看到聖女仿佛掙紮了一會,但最終還是將此事同意了下來。
“我隻能領你們走到能看見廢墟的地方,剩下的路就要你們自己走了,我不能離開教堂太遠。”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異客,那裡有很多的危險,如果遇到了疫病之人,你們一定要小心躲避。如果被他們殺死,你們的身體也會變成靈魂永恒的囚籠。至於醫生們……在白天的時候,可以與他們同行。晚上他們會喪失理智然後變成怪物。”
“變成怪物?是指發瘋,還是形變?”
“發瘋加上形變,他們身上用來鎮壓邪祟的麵具,如今也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枷鎖。因為神明的祝福,他們反而可以永遠以充盈的肉身行走在這裡的土地上,渡過很多的歲月。因為祝福……反而要承受更多的折磨。”
說著,三人跟著聖女來到了一個露台的邊上,往不遠處看,能夠看到一座倒塌的宮殿。
神殿在王殿的上方,這說明這裡是個神權至高的國家,沐恩明白這樣的道理。
“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裡了,異客。祝你們好運。”
“你也是。”枯條看著下方的瓦礫,能夠感覺到曆史的滄桑。
聖女已經離開,回想剛開始的見麵,她的態度好像發生了挺大的改變。就連聲音都從最開始的清亮變成了後麵柔聲細語仿佛在討好的情緒。
這是為什麼呢?這種變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有什麼想法?”枯條覺得串聯思維的能力,沐恩肯定能比自己更強,所以想聽聽他的看法。
“她臨走前給了我們一個答複,但是還是有很多的漏洞,至少馬糞的那個漏洞絕對無法填補。我相信她說的都是真的,但是那個教堂其實很大,而我們根本沒有好好的探查過,裡麵絕對有我們無法想象的部分。”
“嗯……還有更具體的嗎?”
“如果傳承這樣是個聖女我當場把他們的那個王座都給吃掉。結合馬糞還有她說的話,和看到我們之後語氣的變化。我覺得他另有目的。很有可能是一二三四五六這些所謂的聖女,就是來勾引拐騙異客,讓她們受孕,然後剩下沒有疫病的孩子。讓這些孩子出去尋找解救這裡的方法。如果我沒猜錯,裡麵肯定有他們養的純血馬的馬廄。”
“那沒有道理在門口留下馬糞吧?而且還如此的新鮮?”
“那我就不知道了,這超出了我掌握的知識範疇。不過這其實不是我想說的主要部分。”
“這也不是我想聽的,我想聽聽你對那個無名王者的看法。我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估計你應該和我一樣。”
說到這裡,枯條看向沐恩,沐恩也看了過來,兩個人同時笑了,一切儘在不言中。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肄業生顯然覺得有這兩位在身邊,自己甚至沒有動腦子的資格。
畢竟她連考內院都是需要作弊的。
甚至連作弊都會被抓住,說明確實是能力不太行。
“王的血脈的確有用,但是他沒有為了自己的臣民而死,反之,他很有可能極不願意,但是被強行獻祭了。原始的教派不願意用這個方法,被如今的教派血洗。然後每次在祝福即將枯竭的時候,他們都會獻祭一個王族的血脈,最終王族凋敝。為了掩蓋著一切,他們將王城化作塵埃。所謂的教會幫助人民,我看也多有藻飾的成分。約摸著就是這群人煽動了民粹情緒在背後推波助瀾。”沐恩冷笑道。
“可是這樣的話,他們為什麼不趁著祝福離開這裡呢?”肄業生蹙起眉,居然還有點可愛的意味。
“他們沒有機會,”枯條說道,“當權者們往往是不願意離開的,因為如果換了個地方,自己的權柄就會旁落。而且就算不提這個,一開始的動植物病患也沒有給他們帶來更多的警惕,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外麵森林裡的打更人,很可能不全是裡麵的村民。染上那種怪病沒有了人氣,那麼膽敢出去就是打更人的腹中之食。他們把自己困死在了這裡。”
“換句話說,現在還留下的是當初沒有果斷離開的蠢蛋。”沐恩調侃了一句道。
肄業生搖了搖頭,覺得他們的推理有些太過陰暗。
“沒關係,我們其實也不想要相信的。”沐恩指向遠處的廢墟。“去那裡看看,我相信那裡一定會有我們想要的關鍵證據。相信我的直覺。”
要塞傾塌的王宮之中,有什麼東西察覺到了鮮活生命的到來,開始顫動發出聲音,似乎是在傾訴自己不甘被囚困於此的憤怒。
“能感受到某些詭異的感覺。”三人靠近了那片廢墟,看來在白天,這裡還算是平靜。不過那片廢墟給沐恩本身的感覺並不是很好,因為他能感受到很多隱藏極深的魔力從那邊逸散出來。
想要對魔力有如此的控製力是非常困難的,但是如果是法陣的話,就說明這裡的傾塌很可能是被可以設計過的。
沐恩曾經在詳細記錄某場戰爭的回憶錄時看到過,某位聖人就曾經用神乎其技的方法爆破了某棟建築,而那個建築在坍塌之後竟然讓人不敢相信的又以本身構成了一個法陣,將其中沒有逃脫但是從崩塌中幸存的敵人儘數消滅。
可是沐恩覺得那應該是隻有精通法陣的聖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畢竟如果要強行在一個廢墟這種極其複雜的地形上銘刻巨大的法陣是非常困難的,很多時候必須要為了地形讓步,從而讓法陣的力量大打折扣。
“要進去嗎?”枯條停了下來,詢問沐恩的意見。
“這……你來決定吧。”貿然闖進彆人的法陣範圍是個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沐恩傾向於聽聽對方的判斷。
“這是你要求的,你要了解事情的全貌,所以決定要你來做。”枯條並不想給沐恩引導,但是這實際上或許是另一方麵的引導。看得出來,這個看上去是非冷清的高塔內院的前輩學長始終對沐恩有頗多的幫助。
沐恩咧了咧嘴,他知道憑他的體質,進去肯定沒有好事,所以當下非常的猶豫。
“啊……我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過你們這樣的異客了。”有個沙啞的男聲傳了過來,沐恩等人轉過頭看向那邊,看到了一個少了條手臂的男人。
“你也是醫生?”沐恩看到了那個人臉上的麵具。
“哦?看來你們已經見過了其他的醫生。”
“嗯……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看你們似乎是想要進去這片廢墟?勸你們不要去,會死的。”
“裡麵很危險?”
“當然危險。對了,你們見過了那些教會的人嗎?”
“如果說是你們的聖女的話,我們已經見過了。”
“聖女?她是這麼告訴你她的身份的,哼哼,有意思。”
聽到這個不用猜測都知道似有所指的話,枯條來了興致:“哦?聽你的意思,她是冒牌的?”
“不隻是她,她們都是。她們是殘忍的愚民,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竟然拋棄自己的神明,在安全之後,又開始粉飾自己的罪惡。”
“不如跟我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拒絕。我是醫生,要救治病人,沒有時間再2跟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隻是想要奉勸你,彆進去。這算是個圈套——異客。”
他們都稱呼沐恩等人為異客,但是這樣的稱呼其實並不常見,一般而言絕大多數的地方稱外來者都會是異鄉人或者異邦人。而異客這種名字雖然聽起來意思是差不多的,到那時卻感覺還會有種怪異的感覺。
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叫自己的各種昵稱,這都是代表一個意思,而直接喊名字也是如此,但是孩子們被直接喊名字卻會讓孩子心理異常的緊張。
而且這種稱謂似乎也昭示著他們的不同——不僅僅是家鄉的不同這麼簡單。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枯條在聽完那個醫生的話語之後笑了笑,不過看起來他對這種話並沒有特彆的上心,畢竟在他看來很可能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在說假話。
如果是被反叛的原教會成員,他們沒有理由不反攻奪回自己的教堂,雖然他們身上感染了疫病,但是他也不覺得這些人麵對有著所謂“祝福”的教堂就沒有辦法進去了。
沐恩則是把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裡,現在的事態還非常的不明朗,他也不會輕易的就下達自己的判斷。
最終沐恩決定冒險走入廢墟,那些相互矛盾的證據就像是鬼影般誘惑著他走進廢墟。
雖然王城已經陷落,但是顯然裡麵還有許多連貫的空間,巨大的拱門崩碎,石板卻在某個角落中支撐起了足夠人們通行的通道。
剛剛進去,就可以感受到仿佛是從地獄吹來的腐朽的風,無數細碎的塵埃讓人的鼻子感覺並不舒適,並且很多的黴灰味也讓人本能的感覺到裡麵的生存條件惡劣。
這地方有些奇怪,沐恩貓著腰通過了那個通道之後沒過多久就得到了一塊大的空間,然後就能看到滿目瘡痍的大廳。
大廳之中有些金色的花紋還沒有洗儘鉛華,仍然散發的富貴的光彩。隨處可見在地上散落的洛可可式風格的花紋裝飾,那些東西應該都屬於建材或者陳設的一部分,但是現在看起來都已經成了碎片。
灰塵堆積了很多,但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異常信號,沐恩看了看,覺得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東西,便繼續向前走動了。
“或許可以找到這裡的書房或者原來皇帝的臥室,我覺得那樣的地方應該會有線索。”肄業生提議道。
沐恩點了點頭,不顧哦他覺得二樓之上的那些建築殘存的可能性比較小。
雖然王宮已經是廢墟了,但是並不是完全的傾塌。就像一個雞蛋,用某些方法在裡麵做出複雜的結構和承重支架,那麼就算有人把它擊碎,裡隻要不超出限度,那麼裡麵的結構不會被完全的破壞掉。
而這裡的情況就是如此,可以在外麵看到無數的殘垣瓦礫,還有磚石碎片。包裹著結構的那層“蛋殼”已經基本上不留下完整的形狀了,可是裡麵的承重牆與柱子都還堅毅的挺立了不知道多少的歲月。
如果僅僅是從外麵看的,其實還有很多底層的房間存在著房間完整保留的可能性。
沐恩在一樓的大廳中,通向上層的階梯已經斷裂,想要接上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這樣的貴族一般書房都是在一樓並且層高會相當於普通房間的二到三層的高度。
門一間間的推開,裡麵的東西都已經少了很多,剩下的都是些看起來不太值錢的玩意,而類似於燭台或者什麼的東西都已經不翼而飛了。
“這裡受過劫掠。”沐恩雖然覺得這是句廢話,但還是說了。
“劫掠者一般還會在自己的暴行結束之後順便防火,所以我覺得這個宮殿倒塌的時間很有可能就是在他們劫掠的當時進行的。”枯條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真是惡心和惡毒的行為。”沐恩不知道曾經生活在這裡的那些王族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他知道以暴製暴並不是公平和正義。
“的確如此……不過這些人看起來沒什麼見識,這裡的東西還有很多非常值錢的。”枯條雖然這麼說,但是卻沒有要上手去拿的,倒是肄業生看上去正在和自己的內心作鬥爭。
“你想拿就那吧。”沐恩也看到了肄業生緊緊盯著那個看上去樸實無華的烏黑鐵塊,雖然沐恩沒有看出來這是什麼,不過應該是挺值錢的東西。
“不能拿……我們已經身在法陣之中了,誰也不知道這法陣有什麼作用,貿然動了法陣裡的東西,很可能都會死在這裡。”肄業生克製住了自己的貪欲,堅定的搖了搖頭。
“話說,自打進來之後,我就沒有感覺到這個法陣的存在了,到底是怎樣的運行模式?”沐恩其實有想要和此地的法陣溝通的想法,但是他失敗了。
“連你都不知道,誰能知道呢?”肄業生歎了口氣。
“枯條,你能感知到這裡的法陣嗎?我甚至沒有辦法進行感知。”
“咱們的魔力水準是一樣的,可能你還沒有到完美回路的層次,但是也已經看到了一條回路的儘頭,我怎麼可能感知能力比你高出那麼多。而且我的本門專業是魔藥和魔法史,就算感知到了什麼隻要它隱藏的夠好我都沒有辦法找到,會下意識的忽略過去的。”
“那你當初怎麼發現我的?”
“直覺。”
“……”
沐恩覺得隊伍裡的人好像並不奇怪為什麼自己二十歲就能夠達到這樣的回路程度,不過他也樂的如此,畢竟真要問起來自己還得想辦法讓他們相信,說謊是個苦差事。
然後幾人繼續向前,沐恩叫肄業生記住這個地方,如果到時候解決了問題,可以回來把那個東西拿走。
“書房。”沐恩通過一個被壓碎的紅木門與牆體的縫隙看到了裡麵的情況,但是這樣的情況除了他沒有辦法進去。
“行了,不用藏著掖著了,有啥本事就使出來吧。”枯條看著沐恩。
沐恩知道自己瞞不住,畢竟之前和那個聖女交談的時候自己暴露了裡麵的門也是鎖上的,這樣一來枯條肯定可以知道自己有辦法進入內側開門。
“我隻能自己進去。”沐恩解釋道。
“沒關係,你看著這個。”枯條用魔力在空中勾勒出了一長串閃閃發亮的字符,看起來非常漂亮。“如果你看到了這些文字的樣式,不用管怎麼排列,都給拿出來就好。”
“隻要有就拿出來還是……”
“對的,隻要有就拿出來。”
“關鍵是我也帶不出來啊。”
“……”枯條開始撓頭,這確實是個問題,畢竟叫沐恩直接把書裡的那些對他來說是鬼畫符的東西硬背下來也不是很現實,所以眾人放棄了這個方法,說是上了二樓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入口,實在不行就在最頂層開個洞往下來。
“那這樣的話,咱們現在就去皇帝的臥室?”
“嗯……如果那房間還存在的話。”
上到二樓,沐恩想要分開行動,這樣能夠快上一些,但是枯條覺得不行。
在某些巨石的下麵,可以看到有已經變成蒼蒼白骨的倒黴蛋,沐恩看著那些骸骨,沒有任何的玉化跡象,這也能一定程度上代表在諸王境中生活的生靈們的真實狀態,反正努力的極限也就基本上到這裡了,那不如到了就直接躺平。
這其實是種非常溫和的社會分層的方式,當局者迷,他們覺得再向上走就已經沒有什麼必要了。但是作為外來者,沐恩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能夠自覺地往上攀爬,是可以獲得更好的東西的。可以獲得永恒的恩賜,享有遠比其他同等境界存在更悠長的生命,可以成為一方的領主,可以擁有比一般的聖人還要更強更詭異的權能之力。
斷石瓦礫構成了個迷宮,而且這個迷宮仿佛是有意為之的,往往不能從斷牆的缺口直接越過,因為那裡會被其他的碎石給堵死。
不過沐恩擁有的能力在這裡可以派上大用處,他甚至開始越來越喜歡這個秘法了。
為了不被埋伏,他隻將上半身探到牆的那邊,然後看了幾眼之後就立馬退回。
很多人以為的探險就是不斷的遇到敵人,然後經過重重的困難最終得到寶藏。但是實際上,在冒險的過程中,是個正常人都會避免與他人發生爭端,畢竟那是個很要命的行為。魔法師並非不會生病,如果在外麵感染了某些病毒或者更可怕的東西,那麼很大可能就會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那種向世人吹噓的英勇事跡,大半是是修飾過的,要麼也是避無可避才會如此選擇。隻是為了擊敗敵人才選擇去冒險的冒險家,一般在名聲不顯之前就已經被人剁成塊丟到臭水溝裡去了。
生活的主基調是平淡,冒險也是如此,更多的時間要花費在路上,或者辛苦的解開謎題。沐恩似乎已經忘了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搜集那些打更人的骨雕玩具,偏偏枯條還非常的縱容他,仿佛根本不怕死一般。
雖然說更大的風險往往飽含著更大的收益,但是這次的是物件訂單,需要他們確切的交上去多少個骨質的雕刻,所以他們此刻的行為顯然是在浪費時間。
“找到臥室了。”沐恩突然將腦袋收回來,好像有些驚喜。
這裡是二樓最大的房間,但是並不在沐恩等亞精靈的文化中最優越的位置,所以他們畫了不少的時間。
“裡麵有東西嗎?”
“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個很大的床和一副油畫畫像,是個人。穿的不錯還帶著冠。”
“進去看看吧。”
不是每個皇帝會都寫日記的,但是對於很多的皇帝而言,寫日記確實也始終值得保持的好習慣,否則的話,在史官比較不受重視的地方,很可能文明會在王朝覆滅之後就乾脆的變成泡影,甚至無法被證明真的曾經存在過。
沐恩等人又繞了不少的路,才找到了那個地方的正門口,推一推沒有推開,沐恩走進去,發現裡麵被鎖上了。
“不太正常啊。王被獻祭,那麼這裡不應該被鎖上,即便鎖上了,也應該會被破壞才對。”肄業生非常的奇怪。
“秘境中不需要邏輯,很多事情不是親曆者就是無解的。”
在那個曆經雕磨還是非常尊貴的床下,他們發現了一個青年人乾枯的屍體。
“能動嗎?”枯條問道。
“不能了。”沐恩搖頭。
“這……都成這樣了你們怎麼會還覺得他能動?”肄業生不解。
“因為那種奇怪的疾病啊。”
“看來我們撿到寶了,這是個王族,跑了回來在這裡等死。”枯條掰開了一點點緊貼在屍體身上的已經風乾的肉,在手上碾成粉末。
“窗戶是開著的,如果外麵有追兵,不應該進不來。”
“骨齡大概相當於我們一百歲到一百五十歲左右的水平。但是這裡的人好像是人類,應該是活不了這麼久,所以是大概二十歲左右?身上有傷口,但是很淺,並且看上去他死的時候已經快要愈合了,身上沒有致命傷,血肉中無殘存的魔力。”
“看來是在這裡困死的。”沐恩走到那扇已經破掉的窗戶前張望了一下,視野不是很好,外麵全是灰蒙蒙的。
“看看表情……比較絕望,而且帶著些驚恐,看來這裡有什麼讓他覺得很害怕的東西。”
“會不會是因為追兵?”
“我覺得追兵沒有進來,說明他們進不來,那麼肯定是有什麼東西阻止他們進來。王族估計在那個無名王者被獻祭掉了之後,都被當成了祭品。然後一個個被殺掉了。這個應該是僥幸逃脫。至於為什麼他不出去,被追兵困死可能不是主要原因。”
“你覺得這裡有個棘手的家夥?”
“這不是明擺著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感知不到這裡的法陣力量也比較清楚了。這裡的法陣隻為了一個或者某幾個東西而存在。而且醫生說這裡很危險,而我們現在就像是郊遊的幼兒園學生一樣閒適。”
沐恩點點頭,他肯定枯條的看法,然後將視線投到房間中各處,在尋找有價值的線索。
“找找這些人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吧。”
“哼哼,文學作品裡的人總是很喜歡在將死之前留點文字,希望這是有現實依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