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們應該去向塔主稟報一下。”張伯倫靠在樹乾上休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德容看向他,仿佛正在等他的解釋。
“這裡的氣息是屬於幽暗賢者的。”
管家點點頭,表示自己不傻,可以感覺的出來。
“這還不夠?”張伯倫十分疑惑。
管家微微笑道:“這不是我們的工作,大人。我們隻要把秘境打開找到我們要找的人,然後將他帶出來就可以了。若是大人覺得不放心,可以之後給裁決者去函,然後再經由他們轉達給天境騎士們。”
“您見過幽暗賢者嗎?”張伯倫問道。
“大人說笑了,憑我這等不堪用之軀,哪配參與那樣的戰鬥。”
“我曾經參加過戰後的救援,就是它死亡的那場戰役。”張伯倫看著地上還略帶青色但已經萎靡大半的草甸,隨後又抬頭,看向管家德容。
“很難想象那樣的場景。”夜風中傳來馨香的歎息。
德容看著他的眼睛,那個深邃溫柔的眼眶裡仿佛閃耀著星星,而那星星又仿佛因為心事而輕輕顫動,細長的睫毛也在隨著星光搖曳,楚楚如弱柳嬌娥。
真是攝人心魄。
“幽暗賢者的遺骸被分為九塊,分彆封印在了九個‘幽暗神殿’的破碎秘境中,隻要這個秘境不是那個存放頭顱的‘黃泉秘境’,都不會有太大問題。”管家安慰道。
“能隔絕聖人視線,您不覺的意外很大?”張伯倫的魔力開始流動,他在嘗試撕開秘境的缺口。
那種有著獨特烙印的精神力也就這樣從方寸縫隙中流淌出來,與三位魔導師打了個照麵。
流雪長袍微微飄動,散發出柔和的氣息,抵消了這飽含惡意的精神力。
“可曾探查到什麼?若隻有這樣的精神力,恐怕還不及它的萬分之一。”管家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幽暗賢者,但是見識還是有的,這樣的精神力哪怕隻是對付一個非精神屬性的魔導士都太過吃力,哪怕隻是高級法師,在這樣的侵染下想要發揮作用也至少要月餘時間。
“感覺……很奇怪。”張伯倫停息了魔力的流轉,站在原地。
“大管家?”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兩人回頭看去,看到了之前曾與沐恩等人碰到過的那名魔法師,此時他的身邊還站著四個人。
一位穿著黑鴉長袍綴以紫邊的裁決者,和三位身著華甲的騎士,他們坐騎傳說都是擁有一部分天馬血統的良駒。
“世界真小。”張伯倫看到喬克,這樣說,喬克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名魔法師給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其實雙方的身份僅靠衣著就可以知道,那三位騎士就是隸屬於皇家直係的天境騎士團,為首者名為皮涅,意為健壯的人,是個非常普通的名字,但是他的魔力水平可不簡單,是一個為大魔導士級彆的魔戰士,並且是三係同修的。
多係同修是一個快速提升戰鬥力的方法,一般來說,那些有些天賦但又不足以進入最頂級學院學習的學生,若是想投身軍伍以此謀求爵位就會選擇這樣的銘刻方法。
但是這種修行方式的優劣都十分明顯,因為多係同修,所以就會有比同期正常的單係魔法師豐富很多的技巧,並且魔力的儲量也會高於單係法師。但是這樣就會導致在每個單係的回路都提升到大概高級魔導士水平的時候就會極難再進一步了,並且在施展魔法的時候會變得非常容易造成魔術回路的生克紊亂,這種情況相當危險,嚴重的有可能直接會導致回路的失控而變成人形炸彈。
所以選擇這條路幾乎就相當於封死了更進一步的路,除非用魔藥將回路洗掉。
而正常的單係魔導師的回路構築方法與這種並不相同,此先擱置待以後再論。
當然了,凡事總有意外,曆史上曾經有一個人就用這種方式提升到了比聖魔導師還要更高的水平,而那個人也被稱為千古戰力最強者。
傳聞中他不曾死亡但是已經失蹤了無數年。
那個生命在精靈的典籍中與文明同生,他的自述說是上一個世代的遺產,存活了難以計數的歲月,後於太古之災前失蹤。
不過這隻是個徒惹人笑的傳說罷了,因為這個故事與精靈本史對於魔法的描述有極大出入。
這種在身上銘刻魔法流涇的最早是精靈們用數千年慢慢摸索出來的,所以若是那個時候精靈先祖就已經見過擁有魔法回路的人,不可能還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才摸索出魔法的操縱方式。
阿瓦隆之森中,儒雅的精靈王合上書,笑著對不肯入睡的公主這樣說。
“但是您不是說,精靈的曆史中有一本遺失的章節,也許那本下落不明的史書裡就有這段空白呢?”漱月公主坐在宮殿的房簷邊,望著星光下清透不竭的瀑布。
“或許吧,但你現在該去睡覺了。”
“不要,此分此刻,恰明月與我最近。”漱月抬起頭,月亮已從東方來到正中,欲往西方去。
“似有深意啊。”還不及漱月欲蓋彌彰的羞嗔,赫爾普便留下了一串清朗的笑聲,消失在夜色裡。
女兒家心事最讓兩眉羞。
亦是最讓笑從雙臉生。
此時此刻,“黃泉秘境”中。
沐恩將自己太富傳奇色彩的經曆抹去,隻是告訴眾人他找到了那條岔路。
廢了番口舌,三人將信將疑的跟著他上路了。
眾人都頭暈目眩,但是休息一下回複狀態的提議被沐恩給否定了。
“這裡的某些東西好像就必須要精神力的衰弱看可真視,所以我們恐怕得保持這種狀態前進了。”
“但是這種狀態我感覺自己隨時會暈過去。”黛芙妮扶著自己的額頭說。
沐恩歎了口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來來去去,自沐恩蘇醒算起,到眾人來到岔路口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近三個小時。
秘境外在眾人聚集的不遠處向那邊看,仿佛天邊的景色已經開始慢慢顯出魚肚白。
等等,這個時間這個季節怎麼可能就開始日升?
定睛一看,原來是三名天境騎士在張伯倫架構的結界中釋放出輝光。此時,安舍爾也已經轉醒,身上洶湧的魔力昭示他已經十分接近通常標準下的高級魔導師標準了。
張伯倫有些豔羨的看向安舍爾,喟歎道也許這就是天才吧,自己長了他十餘歲,但是自己的回路強度卻還落後了許多。
實際上,早在幾年前安舍爾就在宴會中調侃他除了帥簡直一無是處。
其實哪怕是相較於高塔的頂級天才們,五十歲成為魔導師已經可以說是迅速了,畢竟在平均想要成為高級魔導師需要百歲的當下,年僅五十歲就已經達到並超越了魔導師水平,也都是平均水平之上。
當然,這其中的天才晉級要求往往會被各自的導師壓住,以打好更深厚的底蘊,就拿安舍爾來說,他雖然已經十分接近通常意義上的高級魔導師水平,但是恐怕再被壓上十年都算是少的,畢竟回路的最後收尾細節才是最為困難部分,也就是說,這套回路在正常人看來已經是趨近完美,但是在高塔的那些老頭子看來,這就是個殘次的半成品。
這也是為什麼在同等級中,在野與名校的學生差距巨大,而名校與高塔之間又有極大差距的原因。
光明洞開了秘境的缺口,比冬日森林更微涼幾分的風吹了出來,空曠的秘境中心黃泉狹口,已經攫取了半數精魄的攝魂使者感察到自己的掌中之物被人侵入。
但它仍無動於衷,隻是通過一聲聲常人無法聽聞的音階告知那神秘的幽魂。
幽魂穿梭於岩壁之中,快速接近著入口。
“你們來維持一下洞口的法陣,我和安舍爾進去瞧瞧。”張伯倫將陣眼讓出給大管家,讓三位天境騎士和大管家保持這條道路的持續通暢。
“假如是黃泉秘境怎麼辦?咱們兩個恐怕要一起死在這。”張伯倫走到秘境中,還有閒情調侃。
幽暗賢者巨大的屍首分為九份,安置在被諸位聖人聯手擊碎的幽暗神殿中,其中“黃泉秘境”封印的是它的頭部,秘境本是幽暗神殿的後殿,用於囚困被賢者擊敗的強者,他們無休止的躁動瘋狂以取悅這位邪惡的領主。
秘境中心的“黃泉”是一座在鼎盛時期寬闊如海的泳池,傳說那位秘境的主人最喜歡用這裡滿溢特殊精神力的池水化作衣衫。
隻是在那場大戰中,黃泉的泉眼,那顆被溢美為神器的“生靈歿地”便破碎了,因為泉眼的破碎,不僅黃泉大幅縮水成了如今的百餘平方米的水潭,也是另一個導致秘境粉碎成九塊的重要原因,也是因為這樣,它才從從主秘境的引力範圍內漂浮出來。
原本,賢者與生靈歿地隻要存在其一,秘境便不會粉碎,若是生靈歿地仍然完好,就可以稱得上是當世邪術師們最大的機緣了。
沒有之一。
“通天迷宮,破碎了不少,這裡可能真的是黃泉。”安舍爾沒心情打趣,抬頭看了看秘境的樣式,又隨手轟碎了一塊岩石,與心中所想差不太多,隻是這裡的恐怖程度,要遠低於高塔的描述。
“我覺得不一定,我覺得可能是黃泉外圈的那塊莫比烏斯秘境。”
“永遠走不出的秘境嗎,那的確隻能以力破境。”安舍爾點點頭,覺得這是個可能性。
“你的第二回路是什麼?能不能排上用場?”雖然隨意窺探他人的回路是法師大忌,但是張伯倫覺得這個時候也沒必要隱藏了。
不見言語,狂風便湧動在隧道中,將那些實際上枯萎了很久的殘枝徹底折斷。
片刻後安舍爾搖頭。
“迷宮太大,我的風息範圍不夠。你的第二屬性是精神吧?可以試試溝通一下秘境本身。”
“你怎麼知道的?”張伯倫顯得很驚訝。
“你的法陣比原來控製的精密些。”
“精神回路不提升精神控製力!”
安舍爾抬頭看向深黑處,“無所謂。”
他全神貫注,因為從那陰影中得到了一種被注視的危險預感。
幽魂從遠處來在,卻於三百米外就停了下來,它感知到再往前一步就會被發現。
“精神法師嗎?那一定很美味……”幽魂將自己的靈魂撕成碎片,隨著碎片中所蘊含的精神力越來越弱周圍的岩壁也就越來越少直至不見,他就這樣站在三百米外,又仿佛麵對著麵看著他們。
“流雪長袍……”幽魂的下顎僵硬的張開,帶著一種畸形的渴望看著那件象征身份的華服。
另一邊的安舍爾為了保證安全,讓張伯倫嘗試反向撕開秘境,結果也是比較輕易的成功了。
“沒問題了,咱們走吧。”張伯倫在原地留下一個法陣陷阱,避免有人尋蹤而來。
幽魂收斂起自己的靈魂,來到他們必經的一個路口,漂浮著等待著。
不過十幾分鐘他就被發現了,而他也假裝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他們。
“有一個強大的靈魂。”精神魔法師自然早就能發現那些驚懼怕人的幽魂,但是這那個靈魂顯得十分特彆而強大。
安舍爾邁步向前,口中吟誦出綿長的音節。在吟唱結束的那一刹那,他的魔力質感陡然一變,精神的感知力直接暴漲倍餘,瞬間鎖定了張伯倫所說的那個靈魂,然後直接禦風疾去。
“瑰洱?”安舍爾看到了那個靈魂,皺著眉頭喊出了一個名字。
那個靈魂似乎有些驚訝與如此悠長的時間後再次聽見這個名字。
“瑰洱……瑰洱……我不是瑰洱,我是罕。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名字的?”那個在人前總以平靜的聲調顯露的幽魂,此刻聲音竟是如此的溫柔。
張伯倫後腳感到,正好聽到幽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安舍爾側身偏頭,以一種奇異的傾斜角度,神色冷酷的看著張伯倫。
“此地便是黃泉!”話音未落,代表著家族圖騰的鳳凰符文便從後背化作火焰騰空而起,腰間爆發出巨大的扭力對著那名自稱罕的幽魂全力揮出可叫靈魂升溫的一拳。
“張開精神結界!”在揮拳時,他還不忘出聲提醒張伯倫。
幽魂在安舍爾的麵前猛然炸開,精神力的洪流從岩壁中如同洪水洶湧而至。
安舍爾高高躍起,背後仿佛長出了鳳凰的火羽,在頭頂,有一輪紅日若隱若現。
烈焰的氣息通過秘境的缺口逸散了絲毫到真實世界,但就是這點點特彆的魔力,引起了三位聖魔導師的注意。
聖人烏瑪什在邊疆的堂府中從冥想中蘇醒,“鳳凰羽”是本屬於家族傳承的權能。但頭頂的那輪大日虛影,則是在幾年之前從南海離開時他贈與自己愛子的一縷聖人真意。
他將此命名為:“鳳凰逐日”。
而在比炎陽聖者更北的地方,原本落空的咒術魔力自行躁動了起來,努比斯張開手掌卻勘察到了一絲跡象。
不過他實則對這些事並不在意,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高塔之內,星象在塔瓦西斯的眼中開始移動,他透過那個不斷向外逸散著精神力的秘境裂口看到了安舍爾朦朧的影子,隻是再往深處,便看不清了。
“黃泉秘境……我當初確實不該答應那個胡狼頭。”他輕輕的歎息,卻無可奈何,幾乎所有的大宗師都離開了高塔,他不可能從帝都抽身。
在張伯倫的眼中,他簡直無法將麵前這個殺伐果決的人跟印象中那個陽光開朗的安舍爾結合起來。
他身上的那件風衣,每一塊被縫合起來的真皮都是戰利品,魔獸的、惡魔生物的、邪術師的,等等等等。
沒人知道安舍爾在離開象牙塔後經曆了多少場惡戰、多少次絕處逢生才能做出這一套魔法抗性甚至高於流雪長袍的衣衫。
“你這個獵魔人是瘋子嗎?上來就要動手殺人?”那幽魂用磅礴的精神力與安舍爾對撞幾次,雙方的狀態也都在迅速下降。每對撞一次,靈魂就會透明幾分,而安舍爾的魔力也會消失不少。
張伯倫擔心除了這個幽魂外還會有其他危險,也就出聲提醒道:“冷靜點安舍爾,他有可能知道你師弟的下落。”
“燃魂燈中的靈魂沒有信譽可言。”安舍爾棕色的頭發在火焰的升騰中上下浮動,他懸浮於空,氣象非凡。
“我還想見一次我的妹妹!我還有理智!”那幽魂趕忙說道,神色姿態,不似作偽。
“當初你們兩個還有其餘的五人一同進入秘境探索,你變成了幽魂,那她呢?”安舍爾明顯不信任這個名叫罕的幽魂。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樣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事情?”那幽魂覺得這兩天好像總是碰到一些意外的情況。
“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就讓你消散在這汙穢的空氣裡。”
從某種意義上,這對師兄弟的脾氣挺像的,對待不明狀況都是非常的強硬,不過沐恩畢竟也是安舍爾帶大的嘛。
隻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沐恩還沒有像師兄這麼硬氣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