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一章 水雲間(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335 字 2個月前

紀晚苓請出宮往鎮國寺為遠行的父母祈福,便在阮雪音問出那句話的三日後。

在正苦惱於如何破局的顧星朗著手之前。

是為見寧王?允準那刻他想過,再忖去歲也托長姐問過,彼時紀晚苓答“無意再嫁、要長留祁宮”——卻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紀桓卸任遠走,足證她留在宮中,並不能力挽狂瀾。【1】

“萬事,”也便在她出禦書房之瞬補充,字斟句酌地,“以你心意為重。規矩有餘地,辦法可商榷。”

她如今困頓他解不了,卻盼有人能解。至於規矩辦法,皇妃難嫁親王,不是皇妃就好辦多了——他原沒將寧王視作破局抓手,因並不想為功利緣故安排她的人生,但若她自己願意,他樂得成全。

紀晚苓一頓,回身似笑非笑:“君上多慮了。以臣妾身份,去了鎮國寺誰也見不到。”

“你若想見,”顧星朗不確定要不要推這一把,而終出口:“長姐是會去探望的。”

下一日瑜夫人前往鎮國寺,便真約了長公主。

以至於又幾日淳月帶紀宸入宮問安,小家夥在挽瀾殿前庭同兩個尚不能走路的妹妹玩得不亦樂乎,顧星朗與阮雪音就坐偏殿內等著聽後話。

淳月卻隻認真吃藕粉桂花糕,一塊又一塊。

“長姐你倒是——”顧星朗乾著急。

淳月細咀嚼畢,漱口拭手方作聲:“若真有意,君上打算怎麼做?”

誰有意?寧王是確切的,鑰匙在晚苓手上。

“老七雖不羈,該持重時不含糊,尤其近來在寺中修身靜悟,”淳月看一眼顧星朗,“較之從前是話少了。晚苓就更惜字如金,三人漫步賞春景,不過我一人叨叨,口乾得回家好一頓牛飲。”

對麵兩人不知該不該笑。而阮雪音近來已從顧星朗隻言片語中摸清了二位親王處境——寧王當初冒死諫攻伐,是受信王說服,傳信者正是擁王;而擁王並不知鳴鑾殿火藥何來,那日晨間帶信王入宮藏身,不過是幫忙兄長。

前者尚能用為國籌謀、隻方法不對作解。尤其寧王曾實實在在傳信阮雪音,讓她提防信王。【2】

後者卻僅憑幫忙一項,便足定罪謀逆。

但顯然顧星朗沒判他謀逆,就像彼時禁軍中究竟有多少人起了二心打算見風使舵——查不出,也沒必要查,成王敗寇,識時務者自會在乾坤定之後重歸順服。

人心本如此,無怨無悔永不相叛的赤誠原是偶然,也講機緣。

所以沈疾才珍貴。

而相比那些博弈中反複交替的定數變數,更值探尋的是:

第一,火藥由誰於何時埋下。埋在鳴鑾殿是難避耳目的大工程,怎麼想怎麼像建造之初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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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除了今上或已殞命白國這一項,挑動禁軍內部生二心的,還有什麼厲害說辭。

都是阮雪音自己在複盤,尚未及向顧星朗規諫——不知因那句公天下之兆,還是因他開年後明顯變強硬的集權手腕,她直覺得,不能再如過去般想說什麼說什麼。

“辛苦長姐。”顧星朗聲起,拉阮雪音收思緒。

淳月輕歎,“君上考慮好了麼?是到此為止,讓他們寺中參悟為罰為戒,還是要——”

“事過已三月,長姐以為呢?”

淳月點頭:“如此甚好。信王已經謀反自裁,總共這麼幾個兄弟,他們倆——”

並非野心之輩。她沒說完,阮雪音聽懂。

顧星朗不接話算認同。“相府如今由姐夫當家,從前師母操持的一切都要勞動長姐,加上教養宸兒,會否太辛苦?”

宸兒已是滿地跑的年紀,此刻就在庭中瘋跑,與一歲時乖巧早若兩人。淳月隱約聽得稚子笑聲,不自覺微笑:“從前府裡六口人,競庭歌在時也不過七口,如今就四口,紀齊過不久還要走,這麼點人,辛苦不到哪裡去。”

昔日門庭若市的相府因紀桓致仕確見江河下,無怪紀晚苓有怨。“近來朝議,我瞧姐夫倒風采不減,相府這門楣留著,來日必得重續。”

這話像對紀家人而非顧家人說的,因是安慰鼓舞之辭。

淳月一怔,左右確認,低道:“那期間他去向,姐姐問過了。”

斷在這裡,她等著顧星朗支阮雪音出去。

“外頭三個幼兒,臣妾還是出去瞧瞧。”阮雪音不待顧星朗開口已起身,一福,抬腳出門。

偏殿采光來自西側綿延的窗,陽春午後碎金般潑進來,將顧淳月一雙剪水瞳襯得格外斑駁。

她實是像母後的。年紀越長越像,隻淑麗端華中還藏機鋒,必要時露出來,是少女時候便須掌六宮還要支持朝堂上幼弟天子的經曆練就。

此後嫁入相府,曆練從未中斷。

“他說相國忽然隻身離府,他不放心;又恐真有蹊蹺給家門惹禍事,不敢告訴我,遂於父親出門後不久,單騎跟了去。”

隻以行動論,很像實話——如果紀桓關於紀平對家族秘事並不知情的說法為真。

“相國是越邊境到了韻水城的。他呢?”

“他說沒有。抵南境時恰逢君上罹難的流言起,他深恐霽都要生變數,踟躕間跟丟,終未入白國。”

“卻也沒有立時回霽都。”

淳月點頭:“他說無論流言真假,總歸亂軍心;又有前一日寧王攜兵馬諫伐的鬨劇,他頗忐忑,便多留了兩日觀瞻以防南境有變。”

樁樁緣由皆是忠君為國,時間首尾也圓得合理之至,而南境終無變,他無須作為,如今事後,怎麼說都可以。顧星朗且笑歎服:紀平比紀桓更低調少鋒芒,心思之縝密話術之周全卻似要青出於藍。

“又為何在我回來那日,他也回了來,接得這般巧?”據阮雪音說那期間朝臣們數度入宮進諫,紀平一次也沒出現過,是正安門宮變之夜終現身,可見是那日方歸。

“他那日上午回來的。說大前夜君上現身引凰台,他總算放心,又不知相國行蹤,權衡之下,決定返回霽都。”

整局結束再編故事,俗稱馬後炮,當然錯不了。顧星朗很想告誡自己疑與信最好各拆五分,莫要主觀,卻難做到,怎麼體會怎麼覺得是假話。

但如若不是。

這麼些天,他又能去哪裡、排布什麼呢?

阮雪音說厲害的對手會算到局中所有可能的路徑從而安排每條路上的棋子。

阿憶之不尋常,正說明確該有未被用到的棋子,對手確乎是厲害的對手。

那麼行蹤成疑的紀平,就很可能也是一枚未被用到的棋子,而且還是,要棋。

淳月看著光影裡顧星朗明暗變幻的眼,麵上仍淡定,桌下交握的雙手已是絞起來。

顧星朗看不見也知她必不如表現的淡定——畢竟是夫君,還育有一子,還多年相親舉案齊眉。縱使出嫁那日便知這段親結得不單純,時間釀情義,她斡旋於兩族間,個中煎熬可想而知。

“我知道了。辛苦姐姐。這般追根究底,沒惹姐夫不悅吧?”

“你是不知道。”淳月抿嘴笑,“無端離家這麼些日子,我若不細問,他反要怨我不掛意他,且得鬨呢。”

本為叫顧星朗放心,說出來方覺太閨閣氣,在弟弟麵前更是不妥,她難得臉紅了紅。

顧星朗不知該喜該憂,終開懷笑道:“姐夫也這樣啊!”

【1】675鵲橋

【2】697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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