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虧是我東境選中的皇族,替仙宮牧天下的人傑。”
“這位長公主還算是知曉我心意。”
一直潛伏在魏來房門外的流火,親眼目睹了李澄凰把魏來從房門中趕出來,隨後魏來獨自一人去往另一處廂房的過程。
於心頭暗暗讚歎道,依照著之前與魏來的約定——她對魏來刺殺隻能是在魏來獨處之時,但這幾日魏來都與那個叫徐玥的家夥形影不離,她根本沒有半點出手的機會。
而今日,李澄凰的做法的卻給了她機會,對於已經蹲守幾日而毫無所獲的流火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抖擻精神,一路跟著魏來,見對方走入了廂房後,心頭微定,同時也暗暗思慮起了此番行動的流程。
之前的幾次失敗,其一是在於魏來的修為著實強悍,而她跌落上神之境,本身之力百不存一,隻有相當於凡人修士七境左右的戰力,而魏來所表現出來的力量明顯已經超出了七境的範疇,想要正麵對抗魏來顯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大抵是流火總結出來的前幾次失敗的主要原因,不過也正因為實力不濟,所以流火選擇暗殺,她手中的那把流火神劍,是仙宮寶庫中的神物,內含上神之力,隻要她能用此劍刺入魏來的要害,再催動上神之力,流火有信心將魏來抹殺,為東境鏟除這個禍害!
流火想到這裡,見魏來已經走入了房門有個約莫一刻鐘的光景,她一咬牙,身形一閃,便緩緩朝著廂房中靠近。
為了儘可能避開魏來的感知,她催動法門隱沒身形,直接穿過了廂房的木牆。
此刻魏來正背對著她坐在木桌前看著什麼東西,流火的眼前一亮,暗道一聲:好機會。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握著長劍的手微微用力,腳步正要邁開。
“第八次了。”可就在這時,魏來的聲音卻忽的響起。
流火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懊惱之色,將手中的長劍收回,惡狠狠的站在原地看著魏來。
她很清楚以魏來的實力,一旦發現了她的所在,便決計沒有讓她得手的可能。
一定是剛剛的呼吸聲太大了些許,氣息波動被這賊子察覺,都是沒有仙宮寶庫的原因,要是她能鏈接到仙宮寶庫,那就可以銅罐仙宮寶庫調節自己的呼吸,甚至完全隱沒自己的氣機。
流火在心底暗暗總結著這次刺殺失敗的原因,可魏來的聲音卻再次響起:“過來坐吧。”
流火心道:我堂堂東境上神憑什麼聽你一個凡人指揮。
這樣的念頭一起,可魏來又言道:“你這刺殺的本事一次強過一次,我得好好想想怎麼發問,不然怕是等不到弄清你根底那天,就得被你殺了。”
流火一愣,心頭卻是一喜,暗道:自己想的方向果然沒錯,這小賊已經時日無多,那就依他的意思,讓他好好想想吧。畢竟我東境上神身份高貴,沒有他坐著,我站著的理由!
這樣想著流火也不再遲疑,邁步便走到了魏來身側的木桌旁,坐了下來。
她本意是要節約時間,好好再總結一番這一次的刺殺有什麼做得不夠妥當的地方,但方才落座便看見魏來正在不斷激發著靈力,朝著桌上一枚成人頭顱大小的血色晶體湧入。
她心底疑惑,下意識的看向那枚血色晶體,待到看清它的模樣,同時感受到從那血色晶體之中傳來的奇怪氣息後,流火的身子一顫,眸中頓時露出了駭然之色。
“這……這是,劫靈的內核神源!”
聽聞這話的魏來眉頭一挑,轉眸看向流火,言道:“你認識這東西?”
此物正是當初魏來在大孽淵中得來的內核神源,它被他一直封存在冥境黑水之中,而今日魏來的武陽神門中的佛魔之相有所精進,故而便起了心思,想要看看這佛魔之相所激發的靈力能否洞察這劫靈的內裡。
但一番查看下來,依然一無所獲,加上他見識過劫靈之力的詭誕,不敢太過冒進,否則被劫靈之力反噬,到時候豈不得不償失?
可這時聽聞流火的驚呼,魏來忽的心頭一動,思來想去,這世上對於這劫靈能有如此了解的似乎隻有那位天闕界的神秘少女桔寧,而桔寧來自東境。
就如福至心靈一般,魏來在那時問出了自己的第八個問題:“你是東境的人?”
流火一愣,也回過了神來,知道自己暴露了些東西,但身為東境上神的驕傲,讓她無法在這樣的賊子麵前說出謊話,故而麵色一沉,悶悶的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答複的魏來微微一愣,心頭卻不免有些嘀咕,他雖然接觸過桔寧這般來自東境之人,也有洛鶴那位與東境似乎有著千絲萬縷聯係之人被鎮壓在寧州,但除此之外,魏來對於東境的了解並不見得比旁人多出多少,自己又做了什麼事情,值得東境派出人手前來刺殺自己呢?
想到這裡魏來不免有些疑惑,但仔細一想這其中又疑竇叢生,東境的強大自然是凡人難以比擬的,若是東境真的想要殺了自己那又何苦派出流火這般修為之人,哪怕隻是一位八門大聖也遠非他能抗衡的東西。為何會派出流火這樣蹩腳的家夥來對他動手呢?
魏來滿心糊塗,看向流火的目光也變得古怪了起來。他正想著繼續發問,可自知失言的流火卻趕忙站起身子:“今天的問題問完了!”
說罷也不給魏來任何反應的機會轉身便快步離開了房門。
魏來搖頭苦笑,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他索性伸手收起劫靈的內核神源,準備起身去到床榻上睡下。
咚。
咚。
咚。
可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卻忽的傳來。
魏來麵露苦笑,暗道今日當真是不安生,但腳步還是邁了過去,打開了房門。
卻見屋外,一位紅衣女子正俏生生的站在那處。
“紀姑娘。”魏來一愣,對於對方的到來有些意外。
紀歡喜盈盈的朝著魏來施禮,然後輕聲言道:“公子,妾身可以進去嗎?”
魏來笑道:“姑娘何須客氣。”
說著便側開身子,引紀歡喜入了房門。
而後紀歡喜低眉坐在木桌旁,沉著眉頭不曾言語,魏來看出了她的古怪,給她斟滿一杯茶水,遞到了紀歡喜的跟前,這才問道:“姑娘這麼晚了來尋我所謂何事?”
紀歡喜聞言卻依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給與魏來回應,而是端著茶杯靜默了一會,這才低著頭,喃喃言道:“公子曾經說過,你在從泰臨城中逃回寧州的過程中,曾遇見過娘……金芸兒,她施展法門更改了因果,讓你將她當做了我……”
“公子是如何看破那道法門的,或者說,如果遭受了那樣的法門,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紀歡喜的問題讓魏來一愣,他細細的想了一會,又才言道:“說不上來,其實當你身中那樣的法門時,你本身是很難去察覺的,因為你的記憶被完美的銜結到了另一處,而人是很難去懷疑自己的。我也一樣,在最開始,我甚至從未去想過自己被人施展了法門,是衛流芳衛前輩出手,將我從險境中救出。但饒是如此,我也不曾去懷疑當時金芸兒的身份,隻是金芸兒為了從我身上套取某些秘密,再次催動那法門,或許是我曾經也被人更改過因果,亦或者是斬塵之法曾在我身上施展過的緣故,兩股因果碰撞反倒出了紕漏,這才讓我恢複了些許記憶。”
魏來這樣說著,但卻並未把那個神秘男人出現的事情道出,同時也隱沒了一些細節,倒不是說不信任紀歡喜,隻是魏來隱隱覺察到特彆是關於青冥學宮的那段模糊的記憶牽扯甚大,魏來不願連累更多人,故而選擇隱藏。
而聞說這話的紀歡喜不免有些失望,她低下了頭,語氣有些落寞的自語道:“這樣啊……”
魏來當然看出了紀歡喜的古怪,他關切問道:“紀姑娘忽然問出這個問題,是也有這方麵的困擾嗎?金芸兒難不成也向姑娘施展了這樣的法門?姑娘不若把自己覺得有問題的記憶與在下言說,在下也可幫你分析一二……”
紀歡喜心頭苦笑,她今日不知為何心有所感,那困擾的幻境漸漸明晰,而自己跪拜祈求娘娘的畫麵對她的心神衝擊極大,她不免暗暗懷疑到底是否是自己出了問題。
但也可能這些都是魏來暗中給她下的法門,她思來想去心頭沒有定數,故而才來尋到魏來,可在魏來這裡也得不到答案,她自是不可能將自己心中疑慮完全對魏來言說,畢竟她如今也不知道魏來到底值不值得被她信任。
想到這裡紀歡喜苦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起身告辭離去。
魏來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叫住了紀歡喜,言道:“紀姑娘!等等!”
紀歡喜一愣,回頭疑惑的看著魏來。
魏來站起身子,周身靈力湧動,紀歡喜見狀心頭一凜暗以為魏來要對她出手,趕忙運集起周身靈力想要抵禦,可就在這時,魏來的眉心忽的亮起一道火焰印記,紀歡喜看清此物頓時眼珠子瞪得渾圓。
“那是……大炎焚天印。”紀歡喜喃喃言道,然後她幾乎下意識的低頭看向自己的頸項處,那枚一直被她隨身攜帶的項鏈不知何時已然不知所蹤。
她所修行的法門喚作大炎焚天咒,此法相傳起於東境,是世間罕有無上法門之一,威能巨大不假,但凡人想要施展此法,要求卻極為苛刻,除了自身有著對火焰極強的親和力外,還需要一枚神物,便是這大炎焚天印。
否則以凡人之軀施展此法會對自己的身軀帶來極大的損害,而大炎焚天印卻可以很好的讓修行此法者避開損害,同時相傳此物是用上古神獸鳳凰的心血鑄成,有起死回生之效,這東西對於紀歡喜來說是最重要的至寶,她從未對旁人提及過,可又為何會出現在魏來身上。
而這時,魏來周身的氣機還在不斷的滌蕩,在數息之後抵達頂點,然後之間他一聲冷哼,那枚眉心上的火焰印記猛然從他眉心脫落,化作一枚帶著金屬質感的火焰狀飾物。
“當初寧霄城遭受人屍之禍,魏來險些身死,是姑娘用此物救了在下性命。”
“魏來知道此物珍貴,一直想要還給姑娘,但此物入體後與我氣機連成一片,難以剔除,直到近些日子我修為精進,方才將之逼出,此刻歸還姑娘,再謝姑娘救命之恩。”
“姑娘今日來尋我問起因果之事,我估摸著姑娘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與我言說。但姑娘記住,在魏來心中,姑娘是在下的朋友,隻要姑娘想通了,隨時可來找我。”魏來這樣說著,便伸出手將那枚大炎焚天印朝著紀歡喜遞了出來。
紀歡喜有些木楞的接過此物,微微感應,那其中的鳳凰神血已然耗儘,顯然若是魏來沒有說謊的話,那當初她真的用這東西救過魏來的性命,畢竟這鳳凰神血的催動法門隻有她與娘娘知道,娘娘斷不可能救下魏來,那能這麼做的就隻有她自己了……
各種思緒在那時一股腦的在紀歡喜的腦海中翻湧,魏來見她忽然沒了動靜,暗暗奇怪,便問道:“姑娘怎麼了?是不是此物還是損毀了?刻有補救之法,活著能有何替代物……”
聽到這話的紀歡喜抬頭看向魏來,卻見魏來眸中的關切之意由衷,不似作假,她的思緒更加的混亂,終是不願意再在這處待下去了。
“沒……沒關係,我有些乏了,公子也早些睡吧。”
說罷這話,紀歡喜也不再給魏來半點反應的機會,一如之前的流火一樣,逃一般的離開了房門。
……
接下來的幾日的光景,日子便安生的很多。
也不知是李澄凰與徐玥同住的原因,還是那日在周室太廟的所作所為,讓邢玉與白明春二人對於魏來的敵意消減了不少,幾日的趕路下來二人反倒沒有如之前一般處處與魏來針鋒相對。
唯一讓魏來不滿的是,李澄凰不知真的是與徐玥一見如故了還是有彆的企圖,一路上拉著徐玥甚是親昵,弄得魏來想要與徐玥說些什麼都沒有半點獨處的機會。而周玄大抵也是見過了魏來手下那芒淵的慘狀,雖然看向魏來的目光時不時又憤懣之色閃過,但也不敢造次。
一路相安無事,穿過了大涼關,抵達了無涯學院所在的雍州。
這一入雍州,風土人情相比於徐州便有了截然不同的變化。
大楚坐擁十三州之地,各州大抵尚武,唯獨這雍州人讀書致仕之風盛行,隨處可見身著儒衫的讀書人,上至八十老叟,下至十歲幼童。街道兩側的茶樓中也不乏有人在談論書中的聖賢之道,甚至為此爭得麵紅耳赤。
這般場景看得魏來也不免嘖嘖稱奇,就連街道兩旁看似尋常的酒樓飯莊也大都掛得有猜燈謎、對絕對以免酒錢飯錢的招牌。這治學之風之盛,簡直算得上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要是阿爹亦或者呂觀山來到了這處,見到了這番場景,大抵會喜笑顏開,再歎上一聲吾道不孤。
魏來想到這裡,不免心頭一暗,雙拳握緊,暗暗想著一定要尋到呂硯兒,搞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從中作梗。
“敢問諸位可是長公主殿下一行。”可就在魏來四處走動,尋找著今日下榻之所時,一個聲音忽的從他們背後傳來。
眾人紛紛駐足在那時回頭看去,卻見身後有一群器宇軒昂的年輕人站在那處,且都身著儒衫胸口紋有黑鴉圖樣,那是無涯學院特有的紋飾。
而為首之人年紀看上去二十不到,卻渾身氣機凝練,模樣俊俏,隻是一眼,便讓人暗覺不凡。
這樣的人物當然會惹人駐足,不由得多看幾眼。
這本是正常的事情,但魏來在看清對方的模樣後,卻是臉色一變,雙目瞪得渾圓。
而那人卻似乎並未察覺,見眾人轉身,又盈盈一拜,嘴裡言道:“在下無涯學院趙天偃。”
“奉師命,在此地恭候長公主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