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芒劍,出自大楚建國之初,曾為大楚立下汗馬功勞的神將趙羽之手,此劍跟隨趙羽一路過關斬將,漸生靈性,隨後趙羽壽儘,此劍便作為信物,被供奉於大楚百將台中。”
“劍靈漸漸通神,最後竟有了鎮壓氣運之功效。也就是在這大楚,於北境其餘王朝再難尋到這樣的神物。”
坐在太蒼城的客棧中,徐玥看著魏來手中的那把神劍,沉聲盈盈言道。
魏來聞言抬頭看向徐玥,眉頭一挑說道:“我以為你清心寡欲一心隻向大道,想不到連這些事說起來也是如數家珍。”
徐玥微微皺眉,隱隱聽出了魏來語氣中的調侃之意,她沉聲道:“斬塵宮修的是天道,天道浩淼,包納萬象,欲求天道自然得洞悉世事。”
魏來覺得徐玥此話與之前所言種種不免有些矛盾,他搖了搖頭,言道:“世事?”
“父母之恩,手足之情,男女之愛,可算世事?”
徐玥何等聰明當然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魏來此言何意,她臉色平靜道:“自然算是。”
魏來聞言收起天芒劍正要說些什麼,但徐玥卻根本不給他多言的機會,在那時繼續言道:“但世事太多,沒有人可以有機會一一體驗,看過讀過便可。”
魏來吃了暗虧,聳了聳肩膀不去多言,又獨自拿出天芒劍擦拭起來,他的雙眼放光,模樣像極了得了意外之財的土財主。
“此物是徐州鎮壓氣運之物,你寧州處境艱難,需要此物我大抵理解,但你可有想過,徐州百姓失了此物,日後……”徐玥見狀,沉吟一會之後又言道。
魏來抬頭看向徐玥,目光平靜:“姑娘度過很多書,那可曾看過《大荒古紀》?”
《大荒古紀》是一本近似傳說的史書,講述的是大荒初立時,人與妖相爭,求得天地正主之位的事情。
作為勝利者的人類書寫下的故事中,妖族大都是模樣醜陋,嗜血如命的惡魔,但整個過程人族所付出的代價與妖族死傷的族人都是不計其數。
“自是看過。”徐玥點了點頭,卻有些疑惑魏來為何會在這時,提及道這本古籍。
“人與妖相爭,拚的是命數,贏的一方獲有大氣運,人族從此興盛,而妖族如今要麼銷聲匿跡隱於山林,要麼就成為人族神祇,受各方朝廷管轄,看似高高在上,實則也隻是人族奴仆。”
“姑娘既然修行天道,就應該知道兩族也好,兩國也罷,爭的也都是命數,我寧州要過得好一點,彆處就得過得差一點。魏來是寧州的魏王,裝下一個寧州已是力有不逮,哪裡管得了他處?”魏來如此應道。
徐玥的眉頭皺起:“古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魏王此番損人利己之作為,未免有失妥當。反倒以大族相爭之言,為自己粉飾,著實令徐玥有些失望。”
魏來對於徐玥這話,並不感到半點意外,反倒說道:“姑娘也讓我很失望。”
徐玥隻當魏來不願在這口舌之利上服軟,並不將魏來此言放在心上,她本無意在與魏來言說下去,卻聽魏來再言道:“我本以為姑娘出身名門,斬塵宮的前任宮主孟懸壺也是北境有名的仙師,卻不想也隻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欺世盜名之徒。”
徐玥的性子淡漠,對於外物素來無求,但對自己的師父卻極為敬重,在她的記憶裡,她本是被人遺棄的孤兒,若非師父將她帶回,她早就成了路邊的餓死骨,豈有今日?
聽聞魏來此言,她頓時心頭升起些許少有的怒意,沉聲道:“魏王,我敬你是一州之主,但如此妄言,未免有失妥當?”
“是嗎?”魏來卻臉色如常:“姑娘長說斬塵宮修的是天道。”
“但請問姑娘何為天道?”
徐玥不語,隻是冷眼看著魏來,她知道此人油嘴滑舌,一張嘴更是口若懸河,極善那顛倒黑白之事,故而不願再與之多言。
但魏來似乎早已料到了徐玥的反應他繼續說道:“天道者,無情也。”
“有道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天道之下,眾生平等,隻憑自己本事各自搏殺,蟲食草木,走獸食從,亦互食之。生死也好,興衰也罷,都是天道之下允許之事。所謂天道,以魏來看來,便是無為。”
“姑娘口口聲聲將天道二字掛在嘴邊,但卻對徐州百姓心生憐憫,這可與所為的天道卻是背道而馳,難道這還不能算作是欺世盜名嗎?”
徐玥的臉色一變,卻是被魏來問住,當下一愣,好一會之後方才回過神來,低語道:“天道是神性,我天道未成,保有人性,有何不可……”
“人既為人,那為何要消除人性,去求神性?豈非舍本逐末?”魏來卻在那時追問道。
徐玥又是一愣,而這一次,她的愣神比之前來得更久,也更為深沉,一時間低著頭沉默不語。
魏來卻又言道:“放心吧,大楚這樣的神器還有富餘,徐州的氣運不會流逝,徐州的百姓會繼續過他們的安生日子。否則你以為他李秀白會如此輕易的把此物讓於我?”
徐玥聞言回過了神來,有些詫異的看向魏來:“那你為何……”
“為何不早與你說明嗎?”魏來笑著問道。
徐玥被魏來戳穿了心思,倒也並不奇怪。隻是沉眸盯著魏來,似乎在等待魏來的答案。
魏來笑著朝著徐玥拱了拱手,言道:“隻是想要和姑娘講講這個道理,故而不得不氣氣姑娘,還望姑娘見諒。”
徐玥被魏來這般跳脫的思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也就不可避免的無話可說。
“我得讓姑娘意識到你所追求的大道本就是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不然我為何要讓姑娘這一路跟著我呢?”魏來卻繼續言道。
徐玥在這時終於回過了神來,她搖了搖頭,說道:“魏王為我如此煞費苦心,徐玥受寵若驚,但我向道之心已決,魏王也就不必多言了。”
“若是這人真的可以摒除所有人性以成天道的話,那也應當是心存大道,真正參悟了這世間一切之人。可姑娘覺得你是嗎?”魏來卻仿若未有聽到徐玥之言一般,繼續追問道。
徐玥有些不喜,但還是應道:“徐玥愚鈍,自然沒有抵達師尊那般境界,還會因為自己喜惡在某些時候對某些人生出惻隱之心,這一點徐玥並不能否認,但假以時日……”
“假以時日,姑娘就可用斬塵劍斬斷那些惻隱之心?”魏來問道。
“嗯?”徐玥的臉色一變,還未說話,魏來的聲音又接著響起。
“斬塵宮的斬塵之法,姑娘比我了解,那是以外力斬斷塵念,讓人成為天道的容器,而絕非姑娘說的那般,心有所悟而成大道。兩者看似相同,實則卻又雲泥之彆,姑娘就從沒想過,你師尊跟你們講的大道與你們修行的所謂大道,實際上是背道而馳的東西嗎?”
徐玥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在這時,她的心神卻確實有了幾分動搖。
咚!咚!咚!
可就在這時,房門處卻忽的傳來一陣敲門聲。
魏來暗暗翻了個白眼,心底暗罵這麼關鍵的時刻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又尋了過來。
他有些無奈,卻見徐玥已經從方才的恍惚中回過了神來,他歎了口氣,在那時邁步推開了房門,朝著房中看去,卻見房門外站著一道笑盈盈的靚麗身影。
魏來一愣,趕忙行禮道:“見過長公主殿下。”
李澄凰擺了擺手,示意魏來不必多禮,然後便墊著腳朝著房內看去。
“公主看什麼呢?”魏來問道。
“那撒,那個斬塵宮新任的宮主,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李澄凰笑著問道,身子卻還是一個勁的抬頭看去,臉上寫滿了好奇。
她之前在與魏來探討大日淨世炎的事情時,聽魏來說起過此事,故而也知道些許關於徐玥的事情,隻是不曾想,那個徐玥竟然身份如此高貴。
“嗯。”魏來點了點頭,如此應道。
李澄凰又問道:“你們住一起了?”
“嗯。”魏來又點了點頭。
“會不會太快了點。”李澄凰小聲嘀咕道。
“長公主說什麼?”魏來並未聽清對方的話,不由得出言問道。
李澄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似乎是為了掩飾些什麼趕忙搖了搖頭,隨即也不管魏來再做何想,伸出手一把拉住了魏來,將他拖出了房門。
魏來被李澄凰這樣的行徑嚇了一跳,但李澄凰卻在這時,身子一躍落在屋中,二人的位置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調換。
“公主何意?”魏來問道。
李澄凰嫣然一笑,言道:“這客棧給我開的廂房我住不慣,我要住這間,你就去我的廂房住吧。”
“可……徐玥……”魏來遲疑道。
但話未說完,李澄凰的聲音變再次響起:“那件廂房太小,擠不下兩個人,你一個人去就行了,徐玥姑娘我會照顧好的。”
說罷也不給魏來半點回應的時間,哐當一聲便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