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關於最近兩個月的更新跟大家道個歉,前段時間生了一場病,大概是熬夜以及抽煙的惡習所致,醫生反複強調要讓我戒煙。為了不讓我這般帥氣的男人英年早逝,我決定聽從醫生的建議。戒煙,尤其是對於我這樣的老煙槍來說是件真的很困難的事情,這對習慣了深夜抽煙碼字的我簡直就是煎熬。好在終於熬過了這段時間,最近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從明天起開始恢複兩更,同時爭取加更。對於這兩個月數量質量的下降道歉,望還在堅持看我龜速更新的小夥伴們見諒……)
蠟燭幾近燃儘。
夜色更深,老人顫顫巍巍的從抽屜裡拿出一根蠟燭,靠快要燃儘的燭台前,將蠟燭點燃,重新安放在燭台。
魏來皺了皺眉頭,盯著老人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啊?”老人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燭台,炙熱的火光在他的雙眸中跳躍。
……
後來。
那個腰間懸著黑白雙刃的家夥領著大軍來到了蠻鴻關外。
蠻鴻關是個很有故事的地方。
從前朝茫州失陷以來,這裡便是大燕對抗鬼戎的門戶,曾經帶著八千悍卒戰死蠻鴻關的女將楚煙雲便是那家夥的姑姑。
當那家夥來到蠻鴻關時,鬼戎的大軍同樣集結在了蠻鴻關外,隻是與以往無數次的對立不同,這一次,雙方的立場發生了些變化——攻守之勢逆轉。數十萬的鬼戎大軍在茫州邊境上厲兵秣馬,警惕的注視著蠻鴻關內越聚越多的三霄軍。
腰間懸著黑白雙刃的家夥是個有趣的年輕人。在接過三霄軍的軍權後,他並未急著帶大軍南下,去收複失地,報他姑姑的血仇,亦或者建立那份不朽的功績。
那家夥就在蠻鴻關是看了那些關外的蠻子足足半個月的光景,一兵不出,一箭不發。就連寧州三霄軍各部都有些看不下去,暗以為那家夥臨陣怯敵,一時間各方都有些微詞。但那家夥卻對這些聲音視而不見,反倒是書信一份寄給了年邁的書生。
那信中如此言道:
鬼戎屯兵二十餘萬,看似氣勢洶洶,實則外強中乾。
以三霄天威,不出三月可退守軍,再率大軍直入茫州,短則半載,長則一年,茫州可複。
然州牧常言,兵者,凶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二十萬鬼戎大軍,半數為茫州奴兵,此戰一起,無非同胞相煎,手足相殘。而鬼戎狡詐,一入茫州腹地,鬼戎必以百姓為脅,或遣其為奴兵,或以起為人牆。戰則同胞相殘,茫州雖複,卻民心儘失;不戰則正中下懷,大軍被縛,進退維穀。
茫州失陷八十載,百姓北望王師亦有八十載,末將不忍離家故國遺民再受責難,故欲行斬首擒王之舉,望州牧準允。
信中所言言辭懇切,年邁的書生手握那封信思慮良久——他當然和清楚,以那家夥的性子,這番提議中決計不會摻雜半點私心,但他之所以選擇在此時南下奪回失地,一來是齊楚與大燕握手言和,北部與東部暫時無憂,二來是三霄軍兵鋒正盛,而鬼戎因王庭大柱國即將病逝而陷入內亂,此消彼長之際自然是奪回茫州的最佳時機。可若是依了此計,以一人之力深入敵營,本就凶險萬分,若是送了自己性命倒也罷了,可若是因此耽擱了這大好的機會,待到鬼戎平息內亂,想要再奪回茫州,那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可就遠不止如今這些了。
年近六旬書生沉吟了已許久,終於還是在那封信的某位落下一個“準”字,這才遣人將之送回了蠻鴻關。
收到回信的家夥在交代下大軍半月之內按兵不動的軍令後,當晚便獨自一人出了蠻鴻關。
當然,他帶上了那兩把祖傳的寶刀,他始終記得楚家的祖訓。
楚家的人,命丟得,刀丟不得。
他走得堂堂正正,並未有半點遮掩自己行蹤的意思,甚至他還刻意將自己要去往茫州郡城刺殺那處的鬼戎國柱的消息散播了出來。那時,那個楚嵐天的家夥聲名不顯,哪怕是正陷入內亂的鬼戎王庭也將這個消息當做一個笑話。
直到那家夥一路南下,接連斬殺鬼戎十七位守關大將後,虛隆城中的鬼戎國柱方才慌了手腳,他開始抽調大批兵力沿途嚴防死守。可那家夥憑著黑白雙刀,一路前行,恍若入無人之境。他們甚至弄不明白一個沒有推開八門的家夥哪來如此強悍的實力,國柱在一次次防線失守,對方突飛猛進的戰報中徹底亂了分寸,他離開了虛隆城,一路後撤,可那家夥卻如跗骨之蛆一般窮追猛打,近十萬鬼戎鐵騎跟在那家夥的屁股後麵吃灰,卻始終追不上他的步伐。
那家夥就像是一支離弦的箭,認準了目標便悶頭向前,在他或者對方中的某一個死去之前,他永遠都不會停下。
半個月的你追我趕,讓鬼戎的國柱大人如芒在背,幾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可饒是如此,他終究未有躲過那家夥的鋒刃,在一個星光明媚的夜裡,那位國柱大人在喝過醫師送來的上好的安神湯後,終於有了些睡意,可他方才躺在床榻上,黑暗中便有一道冰冷事物架在了他的頸項。
第二日,久等男人不歸的蠻鴻關內,各方軍部吵作一團,但還不待他們爭出個結果,便有士卒闖了進來——鬼戎退兵了。
茫州回歸,楚嵐天作為首功被封為了楚侯,茫州上下對於楚嵐天感恩戴德,幾乎到了要為他設立活廟的地步。
而終於完成了所有夙願的書生也終於心滿意足,他用了三年時間,安頓好寧州的一切,此後便獨自一人去往了泰臨城。
那是他早有預料的結局,從十年前他拒絕了那位公子的要求開始,他便早已想到這個結局。他對此並無半點意外與不甘,自古美人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四十年前,他離開青冥學宮時,他的先生便曾經與他說過,他所求之物,若不得其成,或可善終。若燕地真的在他手中恢複四州之地,那他便絕無善終的可能。
抱著必死的信念,已經滿頭華發的老人扣響了龍驤宮的宮門。那一天,泰臨城的文武百官都聞風而動,抱著或興歎或詫異或期待的眼神,看著那隨著禁軍走入龍驤宮生出的書生,他們知道,這是這位州牧大人留在這世上最後一道身影。
他沒有活下去的可能,無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如此。
茫州的收複讓他的威望抵達了頂點,更何況如今被茫州百姓奉為神祇的楚侯還是他的舊部,王庭不會容忍一個手握半壁江山,麾下有超過大燕七成軍力,且名望早已壓過燕庭的家夥的存在。
哪怕是泰臨城的文武百官也不止一次暗暗想過,那個書生會不會如當年燕篡周一般,自立為王。亦或者燕庭率先發難,將這已成氣候的書生斬於馬下。但他們做過所有預想裡麵,卻從來不曾有眼前這幅場景。而那些家夥大抵永遠也不會理解,年邁的書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
“為什麼?”魏來同樣也有這樣的疑惑,他打斷了老人幽幽的自語,皺著眉頭問道。
“你覺得為什麼?”老人眯著眼睛反問道。
魏來沉了沉心神,從老人開始講起這個故事時,今日魏來來的目的便有了偏頗,到了這時甚至完全偏離了主題。
可魏來卻出奇有耐性,他覺得那個引路的笛姓男子說得很對,他或許確實應該對自己的外公有些耐心,無論當年的事是對是錯又孰是孰非。
“是不想大燕內亂?否則那些安生下來的外敵又得趁虛而入,大燕百姓亦得陷入水深火熱。對嗎?”魏來言道。
他覺得自己所猜測的緣由或許與真實的情況有所偏差,但這樣的偏差想來決計不會太大。
但老人卻微笑著搖了搖頭:“沒那麼複雜,隻是為了一報他當年的知遇之恩。”
“嗯?”魏來的麵色一變,神情困惑。
……
有人說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這句話,書生深有體會。
當年他抱著滿心的報國誌向從寧州來到了泰臨城,或是年輕氣盛不諳世事,又或是世道昏暗容不下有誌之士,總之來泰臨城那幾年,書生四處碰壁,窮困潦倒至極。甚至還因為自己的仗義執言,得罪了權貴,險些被人打死在街頭。是那位公子路過,救了他的性命,與了他錢財,又在交談之後認可他的才學,方才有了之後他能去往青冥學宮的機會。
時過境遷,當年的公子或許早就忘了他們許下的承諾,但書生記得。書生更知道沒有他的知遇之恩,他便永遠沒有機會施展他的一身抱負。
現在他完成了他的夙願,哪怕早已物是人非,當年那個與他在酒後高談闊論,滿心治國救民的公子已經變成了他們曾經最唾棄的模樣。但他依然願意兌現當年的承諾,讓那位公子明白,書生還是那個書生,這一點從未更改。
……
“可你沒有死。”魏來再次打斷了老人的話。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苦笑:“是啊,我沒有死。”
魏來皺起了眉頭,他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燭火搖曳,將老人的麵龐照得忽暗忽明,老人轉頭看向窗外的夜色,眸中的光芒閃爍,他好似在緬懷著些什麼,又好似在遺憾後悔著些什麼。
過了許久。
又或是隻是一會。
但魏來覺得那不過幾息的光景,老人似乎又經曆一遍,他不願經曆的某些往事。
“因為。”
“有人替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