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說完,光線明亮的房間裡陷入一陣針落可聞的安靜,整個內廳沒有一個人說話,氣流沉重壓抑劍拔弩張,好似有一張無形的弓被拉到了極致。
許久,坐在沙發上的中年男人冷不丁開口:“閻王,都是自己人,沒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吧。”
說話的男人眉骨之間有一道很長的疤痕,看起來極為凶煞,他抬起眼皮,一雙陰冷漆黑的眼睛盯著信宿,語氣陰狠,“何必把我們逼的太急呢,狗急了也是會跳牆的。”
就連有些身居高位的官員都忍不住“貪汙”,更彆說這些犯罪組織裡沒有任何道德感的雜碎了,每次跟那些毒販談成一筆交易,他們都不知道背著霜降偷了多少油水,但凡有點權利的人都會走到這一步,欲壑難平、永無止境——但是這件事他們內部心知肚明,絕對不能拿到台麵上說起。
這種犯罪集團的內部也是有絕對不可觸碰的“紅線”的。
這句話裡威脅的意味就很重了,信宿聞言稍微歪了歪頭,而後表示讚成,“是嗎?好像確實如此。”
“那麼,”信宿直直向沙發走過去,袖口一把彈/簧/刀落進手心裡,刀刃“啪”一聲彈出——
“相比一條不聽話的狗,一具不會動的屍體就讓人省心多了。”
信宿的刀尖抵在男人的脖子上,一絲細細的血痕沿著喉管的脈絡滑落下來。
“你說對吧?”
沒有人想到信宿會在這個時候動手。
因為閻王一向是一個很“體麵”的人。
就算他想要一個人死,也絕對師出有名,讓彆人挑不出一點差錯來。即便是告狀到宋生麵前,他也能占據場麵的主動權與絕對話語權。
“閻王,你不要太放肆了!你根本沒有抓到我的任何把柄!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泄露了你的身份!?”
那男人咬牙盯著信宿,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下來,他強撐著嘴硬道:“我可是在霜降待了十多年的老人,在組織裡就連宋生都得忌憚我三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動手?!”
信宿的神情驟然冷了下來,那未達眼底瞬間就散儘了,他垂下眼居高臨下盯著男人,輕聲道:“閻王想要你的命,什麼時候還要挑地方、什麼時候還需要理由了?”
他冷冷道:“願意讓你坐著跟我說話,已經是給你臉了。”
“不想坐著就跪下。”
那鋒利銳薄的刀刃切進皮膚越來越深,仿佛再深入一寸就能割進動脈,那男人渾身僵硬,感覺到溫熱的血液順著脖子流到了衣服裡,連喉結都不敢滾動一下。
他當然知道信宿絕對不是在跟他開玩笑,這個瘋子在十四歲的時候就親手殺了一個警察,後來越來越獨斷、殘酷、血腥,殺人不眨眼,否則也不會有“閻王”這個代號。
“閻王。”
老楊這時從信宿的身後走了出來,臉上掛著笑,裝模作樣地勸道,“算了,您何必跟他計較呢?眼下我們也不能確定
到底是誰傳出去的消息,我覺得,還是好好調查清楚這件事,找到罪魁禍首,再處理也不遲。”
他又轉頭看向沙發上的男人,罵道:“說話不知道輕重的蠢貨,下次再觸了閻王的黴頭,可沒人再幫你說話了。”
信宿淡淡看他一眼,終於收回了匕首。
彈簧/刀尖滴落下鮮紅的血跡,他滿是厭惡地扔到了一邊。
出頭鳥被一槍迎頭打了回去,其他人當然也不敢再出聲,信宿掃視過今天來到內廳的所有人,一雙漆黑無光的眼讓人膽寒的冷。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該聽到的人也聽到了,信宿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
等到閻王的人離開以後,沙發上的男人才猛地一腳踹翻了沙發,惡狠狠罵了一句,“那楊序算什麼東西對我指手畫腳,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東西!媽的!”
“閻王……信宿!”他反反複複把這兩個字咀嚼了兩遍,帶著恨不能食肉飲血的狠厲,“我們走著瞧。”
楊叔跟著信宿來到了他的房間。
“讓他們放手去查,今天在場的每個人都查的一絲不漏,那已經是霜降的所有核心人物。”
信宿輕聲喃喃道:“那些人的手裡,很可能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分支。”
儘管在桃源村那件事之後,他們找到了許多遊離於霜降之外的販毒窩點,但信宿還是擔心當時處理的不乾淨。
他低聲道:“一旦霜降徹底不複存在,這些蔓延出去的枝杈就再也查不到了。”
在最後收網之前,他必須要做到斬草除根。
楊叔道:“明白。”
“至於他們在背地裡做的那些見不得人小手腳,就算閻王放過他們,宋生也會處理。”信宿彎了下唇,“對付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
“嗯……”老楊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囑咐道:“最近這段時間你出門也注意安全,有句話說的沒錯,狗急了也會跳牆,他們被你逼到這一步,不一定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更何況信宿做的事還不是“斷人財路”那麼簡單,一旦他們在毒品交易過程中擅自撈取油水這件事被宋生知道,那這些人的下場會比死都慘烈百倍。
平日裡暗中操作沒有鬨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可但凡捅到明麵上去,宋生絕對不會讓這些自作聰明的手下好端端地、手腳健全地活下去。
信宿確實是把那些人往死路上逼。
信宿輕輕笑了一下,他微微向後靠到沙發上,姿態閒散。
“我拭目以待。”
——
商業大廈二十三樓。
夏檀私人心理谘詢室。
從樓梯口走出來,是一條三米多長的走廊,走廊的色調設置的極為溫馨舒適,隱約蔓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味道,四周極為安靜,隻是站在谘詢室的門口,都會讓人覺得心神安寧。
林載川站在心理谘詢室的門口,抬起手敲了敲麵前的房門。
很快房門被從內部拉開,一個長相極為斯文的、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出現在門口,他嗓音溫和:“你好,有預約嗎?”
林載川道:“昨天下午我打電話聯係過您,我的名字是林載川。”
那心理醫生上下打量他幾眼,稍稍有些詫異,因為這位客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患有什麼心理疾病的樣子,是那種看起來精神狀態極為穩定的一類人。
但既然他來了,自然也沒有把病人拒之門外的道理,夏檀掩去神色微微一笑,“請進。”
跟外麵的色調相比,谘詢室內部就顯得簡潔素雅起來,四麵八方的牆壁都是純白,沒有多餘的修飾。
夏檀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嶄新的記錄本,他坐在谘詢室桌子後方的椅子上,示意林載川在他的對麵坐下,“第一次跟你接觸,所以我需要了解,你是遇到了什麼心理上的問題嗎?”
林載川這時才終於說道:“我是為了一個人過來的。”
夏檀稍微一怔,隨即似乎明白過來什麼,語氣溫和而不容置疑地開口,“這位先生,我們是絕對不會透露患者的隱私的,即便您是病人的親屬,我們也沒有權利泄露他的病情,建議您還是回家再跟患者聊一聊。”
林載川沒說什麼,隻是把口袋裡的證件拿出來,打開放在桌麵上。
看到“浮岫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幾個字,夏檀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正常人看到這個小本的時候第一反應恐怕都是“攤上事了”。
夏檀盯著那個證件看了幾秒,然後抬起頭,詢問道:“林警官,您要調查的人是誰?”
心理醫生當然不能隨意透露病人的隱私,但如果是警方辦案需要協助調查,那就另當彆論了。
林載川:“信宿。”
聽到信宿這個名字,夏檀的神情明顯頓了頓,眼神有些細微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