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黑三角”地區,曾經是浮岫轄區內治安最為混亂、最黑暗的地方,毒/品、賣/淫、人口買/賣,非法交易屢禁不止,許多犯罪分子在邊緣地帶肆無忌憚地滋生罪惡,這曾經是許多犯罪組織逐步發展起來的溫床,霜降就是在此發家——但自從林載川擔任浮岫市刑偵隊的一把手以後,情況就好轉了許多。
他親自帶人到黑三角治理過當地的“民風”,把幾個“領頭的”送進了監獄乃至是槍決台,此後再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這個地界上違法亂紀。
林載川向來很注意黑三角這片區域,每年的刑事治理和打擊力度都是浮岫市首當其衝的,在最開始的幾年時間裡,有很多人高價買他的項上人頭,直到那些花錢買命的殺手也一個接一個自投羅網,後來再也沒有殺手願意接他的單子。
……這裡竟然出了一樁命案。
接到賀爭的消息,林載川心裡一沉,直接開車去了事故現場。
六月天,晚上的氣溫都二十度往上了,屍體在外麵一晚上就發酵的差不多了,還沒走進案發地的巷口,一股濃鬱的屍臭味道就撲鼻而來,直衝天靈,林載川微微皺眉,低頭帶上了口罩。
市局現勘和法醫處的人員跟林載川幾乎是同時到的,他們越過現場封鎖的紅線走到林載川的麵前,“林隊。”
一位同事遞了一雙手套過來。
林載川將雪白的手套戴在手上,正準備去現場看一眼,還沒看到屍體,就看到賀爭一陣風似的從裡麵衝了出來,扶著牆開始,“嘔——”
“………”
每個刑警臉上的表情都一言難儘,不是看到一具簡單屍體的表情。
原因無他,死者是個癮/君子。
而且,絕對是長年吸毒的資深毒鬼,吸毒時間起碼超過八年。
——他的四肢皮膚上有許多因為長期吸毒而產生的紅瘡,在他死後這些瘡口迅速腐爛,幾乎是完全潰爛的狀態,爛肉外翻,大頭蒼蠅嗡嗡地在上麵打轉,帶著屍臭味蔓延到四麵八方。
所以那不僅僅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還是一具每一塊皮膚都被毒品醃入味的屍體,不論是視覺還是味覺都是對碳基生物的嗅覺器官相當不友好的,就連曆儘千帆的老刑警都沒忍住抱著樹大吐特吐了起來。
林載川在賀爭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抬步走進了案發現場。
法醫的人不愧是長年跟各種屍體打交道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比普通刑警高了一層,見到林載川過來,那蹲在屍體旁邊的法醫起身對他道:“林隊,我們初步檢查了一下,死者的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具體死因,可能需要進行屍檢之後才能確定了。”
案發地點是一個隻能步行或者非機動車通過的狹窄巷口,經常會有行人通過。
旁邊的一個刑警道:“報案時間是今天早上六點四十三,一個當地的上班族抄小路趕公交的時候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然後沒走兩步就看到地上一具屍體,馬上到派出所報案了
。”
“因為屍體出現在黑三角地帶,所以當地派出所第一時間上報了市局。”
公安局有這樣的規定——所有發生在黑三角的刑事案件,都由市局刑偵隊親自接手。
法醫補充道:“按照屍斑出現的程度,這個人至少死了八個小時以上了,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在今天淩晨死的。”
林載川聞言倏地一皺眉,抬起眼打量四處的環境,“這裡不是什麼偏僻的地方,後麵就是一個住戶小區,巷子外麵一直有人來往,就算死亡時間是在淩晨,難道整整八個小時都沒有人發現屍體,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報案人看到嗎?”
法醫沉吟道:“所以也不排除這裡是拋屍的第二現場。”
現場勘查人員對案發的小胡同進行了初步勘探記錄後,刑警們帶著身份不明的屍體回到了公安局,一路所及之處生靈退散,所有車輛自覺避讓一百多米。
他們剛回來,還沒踏進刑偵大樓的門,留在辦公室負責內勤的同事就麵色一變,開始此起彼伏地“yue”了起來。
一個沒怎麼遭受過毒打的年輕男警捏著鼻子,嗡裡嗡氣道:“我的天,你們是遇到什麼生化武器了嗎?”
賀爭回來這一路上吐的差點虛脫,他有氣無力擺了擺手,“差不離吧,我先用酒精把身上搓一頓去……”
旁邊一個警察道:“林隊,魏局讓你有時間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魏局……
林載川的思緒有些複雜,他輕輕點頭,洗完澡換了一身衣服,到實驗室借了一瓶酒精噴霧,把味道堪堪壓下去一些,才去了局長辦公室。
聽到敲門的聲音,魏平良說了句進來,起身看著他:“回來了?”
林載川低聲應了一句:“嗯。”
魏平良走到茶幾旁邊,好像突然對泡了十幾年茶的茶壺感興趣起來,一邊把玩著一邊說道,“黑三角那片一直是你負責的,這起案子,還是由你帶頭偵辦。”
“明白。”
“至於信宿的事……”
魏平良歎息一聲,“你想去查就去查吧,我不會再阻攔你,但有一點,無論調查到了什麼,都必須第一時間向我彙報。”
“載川,你是在我眼皮底下長大的,你的性格和能力我再清楚不過,即便我不相信他,也願意為了你賭上一把。”
林載川的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眼睫低垂下去,許久才輕聲開口道:“魏叔叔,謝謝您。”
魏平良稍微怔愣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林載川叫他“魏叔叔”了。
因為林載川當年空降市局,一路破格提拔到支隊長的位置,當時局裡就有許多不服的警察,他們覺得就算林載川單兵作戰的能力再強,也未必能擔任領導者的職位,說到底覺得他資曆不夠,甚至懷疑林載川這一路平步青雲,都是在靠魏平良的勢力“走後門”。
後來,林載川再也沒有叫過他“魏叔叔”,見麵隻是“魏局”,魏平良知道林載川那是不想有人在背後議論他。他
也讓所有刑警都對他的能力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地在他手底下做事。
魏平良冷不防聽到這一聲叔叔,竟然有點想老淚縱橫,好半天憋住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看林載川轉身走了,魏局才坐回沙發上,抬手抹了一把汗,感覺自己剛才的演技應該沒有破綻,林載川肯定沒有察覺到什麼。
三個小時前,魏平良接到了一個來自公安上級的電話——那是他隻有每年去首都開會的時候才能遠遠看到的一位領導。
電話裡,那領導語重心長地對他說:“載川是個好孩子,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放手去做就是了,他們這一輩比我們有主意,不必插手去管那麼多。”
這兩句話把魏平良聽的雲裡霧裡,心裡疑竇叢生。
這兩個人平時八竿子打不著,這通電話來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楚副局平時日理萬機,再怎麼都管不到他們一個小小的市公安局,他為什麼會特意對自己說起林載川,還隱約暗示了信宿的存在——以載川的性格,他絕對不可能主動把這件事上報到那個層次去。
不是載川,那麼就隻有……
電光火石之間,魏平良眼前陡然一道白光閃過,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震驚甚至是震撼的表情。
那就隻有……
隻有知情的另外一個人。
原來林載川的堅持是對的。
而他錯了。
魏平良原地震驚了整整十分鐘,才終於理清了眼下的局麵。
信宿、驚蟄、閻王,竟然都是站在他們這邊的人——他才是警方派去的在霜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