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送到嘴邊都不下嘴(1 / 1)

春花的初戀 魚無芒 2363 字 2個月前

兩人睡到一張床上,還是因為一件小事。 唐善初到廚房喝水,路過客廳,發現霍春花還沒睡,躺在沙發上看電影,投影儀的光打在白色幕布上,忽然黑黢黢的一片,持續了有兩三秒,配樂開始透著一股詭異。“在看什麼?”他走過去,扭頭一看,就見一隻帶血的白手臂出現在屏幕上。瞬間讓他脊背發涼,心跳驟快。“大晚上不睡看鬼片?!”霍春花翻了個身,懶洋洋的,“嗯。”唐善初按亮客廳大燈,霍春花立刻說:“彆開燈,開燈就沒氛圍了。”唐善初隻好又關掉,已經忘了自己出來乾什麼,猶豫片刻,走了兩步,在沙發尾端坐下。“怕不怕?”霍春花搖頭。唐善初閉嘴,過會兒又問:“會不會嚇到糖蜜她們?”“不會吧,”霍春花不大肯定地說,“我覺得好看,她們也會喜歡的。”“這部看完,以後不許看。”霍春花沒有反對,畢竟孩子爸爸講睡前故事都要左挑右選,唯恐嚇壞他倆小姑娘。鏡頭切換到室內。破屋裡沒有燈,舊鐵窗上殘損的臟玻璃,透進些微屬於子夜的深藍幽光,密林中偶爾傳來一聲不知名的鳥叫,尖銳淒慘。唐善初身體繃緊,胳膊上很快起了雞皮疙瘩,“就我個人而言,看這種片子會引起不適。”“那你快回去睡覺吧。”唐善初不動,“女兒像爸爸,她們可能會遺傳到這一點。”“哦,”霍春花的注意力被越來越刺激的劇情吸引住,敷衍地安撫他,“不會的。”男主角從桌上雜物裡翻出半截蠟燭,用打火機點上,一手拿著,一手小心地護著那點火苗,以防被不知哪個方向來的陰風吹滅。他沿著漆黑的走廊往前走,陳年木地板發出吱嘎的響聲,嘭的一下,有什麼東西砸在地上,不等他查看,忽有黑發遮麵的白衣女鬼從天花板倒掛下來,桀桀怪笑。唐善初往後靠了靠,不自覺地伸手,抓住霍春花的腳踝。“怎麼了?”“你真不怕?”“怕什麼?就是看個樂。”霍春花蹬了兩下,想甩開他的手,有一下不小心踹到他的臀部。唐先生火了,“霍春花,你他媽是不是女人?”霍春花震驚:“小唐,你怎麼說臟話?”“不要叫我小唐!”霍春花有點煩他,自己跑來打擾她看電影,有彆的沙發坐,偏要跟她擠一張。她指指單人沙發,問:“你乾嘛不坐那兒?”唐善初一聽更不高興了,“怎麼,你家的沙發都不給我坐了?”霍春花忙往後挪,給他騰地兒,“想哪兒去了,你想坐哪坐哪,都是你的。”半小時後,電影結束,霍春花意猶未儘地關掉投影儀,伸個懶腰,站起來。唐善初立刻叫道:“還沒開燈!”霍春花嫌他大驚小怪,“不是很黑,看得見啊。”唐善初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我們聊聊。”霍春花打個哈欠,“聊什麼?”“隨便。”“我困了。”霍春花往臥室走,他不鬆手,連體嬰似的跟到門口。霍春花摸到門邊的開關,啪的一下按亮了燈,低頭看看他的手,又抬頭看他,示意他放開。唐善初掙紮半天,輕描淡寫地說:“一起睡吧。”霍春花登時驚得睡意全消,眼睛瞪得滾圓,以為自己聽錯了。畢竟人家的語氣,似乎隻是提議和她一起吃飯。唐善初見她反應那麼大,可能也覺得沒臉,彆開眼,往邊上看,就是不看他,“怎麼了?又不是沒一起睡過……”霍春花反應更大,直著脖子,眼珠子溜到一邊,胸口起伏,假裝聽不懂他的話,偏偏把什麼都寫在臉上。“我是說住一個屋,”唐善初怕燙似的鬆開她的手腕,解釋道,“好朋友住一塊兒有什麼不可以?”“哦。”霍春花臉紅得像個熟柿子,她毫不純潔地想到了兩人春風一度的那晚。“我睡相好,不會吵到你。”霍春花調動殘存的理智想了想,找出一個理由,“隻有一張床,沙發也睡不下。”“多大?一米八?”“嗯。”“一米八不夠兩個人睡?你在擔心什麼?”“……不行,我說過不碰你的。”“誰讓你碰我了?!朋友一起睡有什麼問題?你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我自己,”霍春花縮脖子,小聲說:“我睡相不好。”“正好,晚上我可以幫你蓋被子。”霍春花隻好說:“那你把你的被子抱過來吧。”唐善初牽她的手,“一起去。”霍春花終於回過味來,看他一眼,說:“那都是假的,你彆怕。”“誰說我怕了?”唐善初斷然否認,“就是看了不舒服而已,還不是你?好好的看這個!”“是你自己要看的。”“你也沒說你在看這個,我要知道了,根本不會出來!”霍春花跟他回房抱被子,抱回來,在她床上鋪好。唐善初想起來要喝水,“去廚房。”說著又來牽她的手。霍春花說:“我不渴。”“一起去。”霍春花:“……”然而還沒完,人家又開始嫌棄她的睡衣。“睡相不好還穿成這樣,不怕凍著?換件長袖的。”當然又是拉她去衣帽間,拿回來一套長袖長褲叫她換。紳士的他背過身,絕不偷看,但讓他避出門外也不可行,大夜裡的,誰知道外麵有什麼?霍春花沒敢說她有時喜歡裸睡,按人家意思換好了,躺到隻剩一半屬於她的床上。次日醒來,霍春花轉頭,見他還背對她躺著,被子裹得緊緊的,隻露出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忍不住上手偷摸了一把,又軟又滑,手感真好。這天晚上,唐善初很自然地抱著他的被子,又進了主臥。霍春花奇怪地看著他,“今天還睡這裡?”“我記憶力好,短時間內都忘不了。”霍春花對著鏡子擦麵霜,看他熟練地走到昨天睡的那邊,鋪開被子,躺上去,深藍色睡衣和被子融為一體。唐善初靠在床頭,見她盯著自己不吭聲,想起什麼,忙問:“你討厭我?”霍春花立刻搖頭否認,“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中間拉長那個音讓唐善初感覺受到了調戲,臉一熱,久違的不被尊重的感覺又冒了出來。他關掉他這邊的燈,躺下閉眼,一隻耳朵壓在枕頭上,另一隻耳朵聽她趿著拖鞋,窸窸窣窣地走過來,展被上床,順手關燈。第二天他先醒,霍春花隔著兩層被子,手腳並用地纏著他。他不敢動,等她醒了轉過去,隔了會兒,才假裝剛睜眼。幾天後,他以床單、被罩花色不順難看為由,換上了他喜歡的深藍床單,霍春花的被罩也慘遭淘汰。霍春花敢怒不敢言,想說他鳩占鵲巢,又怕人家敏感多想。他都睡下了,故意跟他作對,不關燈,氣鼓鼓地瞪他後腦勺。左手食指往前伸,幻想已經懟上他發旋。不料他突然翻身,嘴角漾滿笑意,燈光映入漆黑的雙眸,反射出異樣的溫柔。霍春花呆呆地半張著嘴,鬼使神差地問:“你喜歡我嗎?”唐善初與她對視三秒,利索地翻個身背對她,過會兒說:“你才喜歡我。”“我……”霍春花一滯,差點就認了,好在緊要關頭想起馬小玉的忠告,玩笑似的回了句,“我當然喜歡你啊,唐朋友。”唐善初又轉過身來,盯著她不說話。霍春花被他看得心裡直發毛,手一伸,滅了台燈。黑暗予人黑色盔甲。霍春花長籲一口氣,感覺不那麼緊張了。兩人平躺著,很久都沒說話,霍春花閉上眼,默默歎了口氣,暗自數數助眠。一片靜謐中,唐善初忽然說:“你彆想太多,好朋友罷了。”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霍春花怕他笑她土,不敢跟他爭辯朋友到底能不能一起睡,隨口問:“你跟袁總也一起睡過吧?”唐善初原本等她反駁來著,冷不防聽她這麼問,想起他的袁朋友,氣得要吐血。好朋友能往一張床上擠?“沒有!”回她兩個字,翻身側躺,被子拉高,拒絕再和她說話。在家給兒子講故事的袁海洋打了個噴嚏。胖兒子忙把臉埋被子底下,露出兩隻眼睛,和他說:“爸爸,你要感冒了。”“沒事。”感動,這小子終於知道心疼他爸了。“你快吃藥,不行明天到我奶奶家住兩天,可不能傳染給媽媽跟妹妹。”欣慰的笑僵在嘴角,老父親的辛酸有誰懂?撲上去,對著這孩子的額頭,“啾啾”猛親兩口,扯下被子,又往臉蛋上親。“我是大人,抵抗力好,你可不一樣,”袁海洋看他兒子嫌棄地拿手背抹臉,說,“你奶奶家,你乾爹家,選一個。”孩子想想,眼一亮,壞事成了好事,“乾爹的……媽媽家吧。”“睡。”袁海洋啪地關燈,走出去,給他把門帶上。乾爹的媽媽家?想挺美。他乾爹的嶽母有個小孫女叫杉杉,和他是幼兒園同學。六一那會兒人家表演節目,這小子非讓他買束花,指定香檳玫瑰,也不知道他從哪打聽到的,說正好配人家的裙子。小姑娘表演完了,自己跑上台獻,趁機拉人家小手,指揮老父親在台下拍照。拍完往朋友圈一放,一堆人來調侃。他這才意識到小胖子的心機。難怪一大早叫他媽給他穿西服戴領結,跟人家的白紗裙、玫瑰花束湊一塊兒,不就和進教堂似的?所以說養兒子有什麼用,可不如女兒,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唐善初竟然有兩個!想想都嫉妒死了,他們這些朋友當中還沒人有女兒,更彆提兩個!唐善初他憑什麼?連孩子媽媽都沒見他怎麼追。不像他,一個人領著傻兒子,苦守寒窯好幾年。第二天見了唐善初就發酸,有意刺他,“你以前不是看不上人家?一塊兒吃個飯都跟要你命似的,現在怎麼著,母憑女貴?”唐善初氣得想摔文件,他想父憑女貴還差不多!就這也得人家願意。他就說這女人沒把他當回事,以前對他一副饞得不行的樣子,現在呢?送到嘴邊都不下嘴。感情來得容易去得也快,說什麼她都信,真準備跟他做朋友了。他要不能讓她重新對他神魂顛倒,他就不姓唐!話放狠了,自己想了會兒,難免有點底氣不足,不姓唐,改姓霍?“說話!”袁海洋看他神遊,一巴掌拍他桌上。唐善初嚇一跳,煩躁地瞪他一眼。這人跟老婆甜得蜜裡調油,哪懂他的煩惱?兩個互相嫉妒的男人,彼此都看不順眼。“先說好了,我家老二要還是個臭小子,你家那倆小姑娘就給我做乾女兒。”唐善初看都沒看他,“再說吧。”一邊打開購物網頁,瀏覽新款嬰幼兒玩具、童裝。袁海洋摔門而出,留給他一個驕傲的背影。手機屏幕亮起,掃一眼,又是張如茜。自從那天見過,這女人微信就沒斷過。付教授不死心,他跟霍春花都這樣了,還要他考慮張如茜。原以為這姑娘知道他和霍春花的事馬上就會適可而止,看樣子一點沒影響,比以前還更熱情了些,也不知道付教授跟她說了什麼,把她腦子燒成這個德性。她那些微信也很奇怪,早中晚定點發似的,翻來覆去幾句話,像是從哪抄的。晚上回家,唐善初在廚房做飯,手機放茶幾上。有人給他打語音電話,看頭像是個辣妹,頭發灰中帶藍,背心開得很低,大白饅頭呼之欲出。霍春花立刻想到了張如茜。拿廚房給唐善初接,“你有電話。”唐善初瞄了一眼,說:“不重要,彆管了。”“是那位張小姐?”唐善初皮一緊,立刻否認,“……不是。”他把圍裙掛在脖子上,轉過身,背朝著霍春花,示意她給他係。霍春花給他打個蝴蝶結,沒再問是誰。唐善初怕她不信,一邊在冰箱裡選食材,一邊胡扯道:“一個……假臉妹。”霍春花剛喝的一口水嗆出來,使勁兒咳了一陣,“假臉妹?”難以置信這個詞出自小唐之口。唐善初擰開水龍頭洗菜,努力回想白天開完會無意間在辦公室聽到的八卦。“嗯,袁海洋說的。”她又不認識他的助理,扯謊也扯個她認識的。“看不出來袁先生是這樣的人。”唐善初扭頭看她,“你以為他是什麼樣的人?”“成熟穩重,不八卦。”唐善初認真道:“你看錯了,他跟我不一樣,既不成熟,也不穩重,還很八卦。”霍春花笑著稱是,問:“為什麼是假臉妹?”“說她的臉動過,”唐善初轉過身又去洗菜,複述助理的話,“就那種磨腮,磨得尖嘴猴腮,眼皮寬得跟膠帶似的。”說著看了眼霍春花,“你這樣就好,雖然普通,勝在自然。”霍春花摸不準他這是誇她還是損她,沒有附和。後來霍春花又問他:“人家找你可能有公事呢?”唐善初說:“公事上班談,私事沒得談。”“那你乾脆跟人明說,省得吊著人家。”“電話打三次接一次,信息隻回工作上的問題,彆的不回,回也是隔很久,你以為她還不懂?”唐善初一臉她土爆了的樣子,“這就叫遊戲規則。”霍春花嚼著肉丸子,又聽他說:“女追男隔層紗?怎麼可能?有些男人最討厭女人倒追。”霍春花想起當初他對她的冷處理,點點頭,尬笑著問:“我那時候總找你,你是不是煩了?”唐善初給自己挖了坑,貓咬了舌頭似的,愣了會兒,才說:“你那又不是追我,你不說了嗎,結婚就是為了孩子,對我沒意思。”“怎麼不是追了,追不到才說沒意思的。”唐善初表麵鎮定,心裡有火燎原。霍春花不等他回應,笑笑又說,“說出來你彆不高興,我原來還想結了婚日久生情來著,現在沒那個想法了,做朋友挺好。”這大概就叫一秒入冬了……火被澆滅,絲絲冒著煙,涼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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