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媽你激動什麼(1 / 1)

春花的初戀 魚無芒 2178 字 2個月前

肖逸找霍春花談投資的事。約在CBD一家咖啡館,霍春花到得早,點了杯熱牛奶慢慢等。鄰桌兩人說話,聲音不大,因為靠得近,霍春花幾乎一字不落地聽見了。年輕人大概二十四五歲,模樣落拓,天涼,還隻穿著一件黑T恤,乾瘦,兩眼發紅,眼下有嚴重的黑眼圈。他的公司正在起步階段,初始資金花完,眼下正等著第二筆投資續命。他對麵的中年人顯然並不看好公司前景,年輕人口乾舌燥地說了半天,他偶爾點個頭,並不表態。一杯咖啡見底,中年人站起來走了。年輕人無精打采地坐著,手邊一遝項目資料翻到卷邊,大概已經被拒絕了很多次。外麵下起雨來。這場雨來得突然,烏雲一遮,就開始掉點。窗外,一對母子跑來雨棚下避雨。兩人衣著樸素,行色匆匆,像是有什麼急事。霍春花看了一會兒,發現年輕人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了,手裡拿著把大黑傘。他跟母子倆說了幾句,把傘遞過去,孩子媽媽搖手,大概說了些不好意思的話。年輕人指指咖啡館,笑著又說了兩句,人家終於接過傘,道了謝,領著孩子,急匆匆地走了。年輕人點了根煙,邊抽邊打電話,資料夾在胳膊下。一支煙抽完,轉身又進了咖啡館,還是剛才那張桌子。霍春花問他:“你那個項目真有那麼好?”他馬上自來熟地坐到她對麵,“當然!研發完成了大半,產品基本快成型了,小範圍測試過,效果特彆好,以後上市肯定大火!”“什麼產品?”年輕人興奮地講起他的團隊正在開發的軟件,儘管已經說過很多遍,臉上沒有一點厭煩。霍春花不懂軟件,也不懂盈利模式,卻被他眼裡的神采打動。“你給我留個名片,回頭我跟人商量一下。”年輕人立刻從筆記本內側抽出一張名片遞過來,“姐,我叫陳雙,你儘快給我個答複,我已經三個月沒給員工發工資了,撐不了多久。”霍春花給肖逸看陳雙留下的資料。“模式不成熟,產品同質化嚴重,風險很大。”“能不能試試?”“小春,不要意氣用事。”“我想幫幫他。”“創業的人很多,大浪淘沙,最後留下來的隻有那麼幾個。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要擔得起責任,這是遊戲規則,同情弱者沒有意義。”“你說的都對,可我還是想試一試。”肖逸歎了口氣,“有家公司很快能退出,你可以把這筆錢給他。你要想清楚,一旦他的公司垮了,你這些錢就打了水漂。”“好。”陳雙有理想,有滿身疲憊也掩蓋不了的衝勁和活力,讓她很想拉他一把。肖逸喝了口咖啡,忽然問:“小春,你真的跟他結婚了?”霍春花點頭。“證領了?”“嗯。”肖逸歎了口氣,“你跟他結婚是意外吧?”霍春花不敢看他,心虛地低頭喝水。“以你的個性,怎麼會跟人求婚?因為孩子?”霍春花不想騙他,又不想解釋太多。“他那樣的人,未必能長情,”肖逸看著她,輕聲說,“你高興就好,他要對你不好,你記得,我一直都在。”“我挺好的,你彆管了。”霍春花鼻子發酸,她對肖逸隻有兄妹之情,常常忘了肖逸其實並不拿她當妹妹。肖逸摸摸她的頭發,領她去附近步行街新開的餐館吃飯。大概又是因為魷魚,吃完馬上吐了。回去就有點蔫。心裡藏不住事,沒兩句就被唐善初問出是跟肖逸吃的飯。從這天起胃口不好,孕吐也嚴重起來。空運回來那隻羊,一半給了袁海洋。他老婆本來吃什麼吐什麼,這羊肉吃著倒挺好。霍春花卻聞見羊肉味就想吐,剩下一半,後來也給了他們。唐善初邊幫她拍背邊說:“你可能不適合跟你‘哥’一起吃飯。”霍春花沒理他,胃裡空空的,偏偏又吃不下。睡到半夜忽然想吃螺螄粉,外賣都沒人送了。她換好衣服出來,唐善初還在客廳加班,文件擺了一桌。“我出去吃點東西。”唐善初摘下眼鏡,捏捏眉心,說:“想吃什麼?我去買。”唐善初是捂著鼻子把那碗粉弄回來的,他沒吃過螺螄粉,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味道這麼奇特。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洗車。下午,唐善初在客廳看書,霍春花四處轉來轉去,問他有沒有看見她的發卡。唐善初往身後摸了摸,摸出來一隻小發卡,托在掌心,“這個?”霍春花接過去,把額前養長的劉海彆好,拿手機照照,很滿意的樣子。唐善初瞥了一眼,布做的普通發卡而已,紅蘋果,一頭長了綠梗,配她的粉色佩奇豬家居服,有點傻。“新買的?”霍春花點點頭,“我……朋友給的。”唐善初立刻分析了一番,這個發卡最早是昨天出現的,她這兩天沒收過快遞,見過的朋友隻有肖逸。所以,很顯然,是肖逸送的。“我看看。”霍春花拿下來給他。大哈吃飽了,蹭過來求撫摸。唐善初給它順毛,從頭順到尾,順手就把發卡夾在了它尾巴上。大哈甩著尾巴,得意地來回踱步。“它戴著還挺合適。”霍春花:“……”陳雙給的資料,霍春花隨手放在茶幾上。唐善初拿起來翻了翻,問她:“想投這個?”霍春花正給二毛剪指甲,“嗯。”“你的投資顧問不管?”“他反對。”唐善初哼一聲,不高興地說:“當初我那麼好的項目找你投你不投,這種爛項目反而往裡砸錢,你故意跟我作對吧?”霍春花賠笑道:“你那些好項目多的是人搶著投,不差我一個,這種不好的項目沒人理,我幫個忙。”唐善初才不信,翻到團隊介紹,看CEO才二十四歲,證件照也眉清目秀的,馬上說:“怎麼,看上這個小陳了?”霍春花直點頭,“年輕有為,人也好。”唐善初沒好氣地掃她一眼,簡直不知道怎麼接話。霍春花手機忽然響,說有個件要她簽收。唐善初替她下去取,沒幾分鐘,跑上來,把一隻EMS信封給她。霍春花拆開,是法院寄來的傳票和訴狀,有人把她告了。她盯著訴狀落款那個名字,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你看,這是霍心蓮嗎?”唐善初放下書,湊過來問:“霍心蓮是誰?”“我……我媽。”一個媽字差點說不出口。她有點焦躁,又有點興奮,來回在客廳走。唐善初看得頭暈,“你媽你激動什麼,跟沒見過似的。”“沒見過……”唐善初被她噎到,看著她,等她說下去。“我很小的時候她就走了,一直沒回來過。”霍春花直愣愣地坐著,心撲通直跳,從小到大,像是直到此刻才相信,原來世上真有這麼一個人。唐善初把文件拿過去細看。“你想怎麼辦?”“不知道。”“我給你找個律師。”唐善初安排的律師做拆遷案子很有經驗,談過後表示,按當時的拆遷政策,霍心蓮沒有勝算。霍春花如果不願意出麵,律師去就行。離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霍春花連著幾晚睡不好,拿不定主意去還是不去。麵包店那邊又出了點事。食藥監突擊檢查,發現後廚垃圾處理、衛生消毒措施不到位,要求停業整頓。霍春花跑去盯了幾天,新店長接手了,她才歇了口氣。她還有家KTV。有人在包房溜冰被抓,警察懷疑KTV有問題,查個底朝天才洗脫嫌疑。出事那晚,唐善初陪她去。進門吃了一驚。清一色的年輕小哥等著老板駕臨,個個見了她都喊“霍姐”。幾個年輕的知道她懷孕了,猴子似的在走廊上竄,這兒扇扇,那兒撲撲。“說了不讓抽,那幫孫子不聽,逮到機會就偷摸抽,霍姐,沒啥事你趕緊走,彆熏著了。”霍春花從不苛待員工,發工資也大方,所以手下人對她都很忠心,很為她著想。警察要找老板問話,KTV經理立刻出來說他管事,老板基本不來。這位朱經理的太太去年生孩子早產,孩子沒足月,在保溫箱待了四十多天,一天幾千塊。霍春花拿的錢,說借給他,到年底又添了點,算是給他的獎金。附近還有家霍春花的足療店。“我們店裡的技師都很專業,按一按很解乏。”唐善初沒做過足療,飯局上倒聽人提過。他想起某些男人的油膩嘴臉,神色曖昧地說到本城某條街全是足療店。“要不要去試試?”“不去。”“那我自己去了。”“等等,我也去。”霍春花倒不是去做足療,有人上門來鬨,說店裡一個姑娘勾引她老公。霍春花過去一問,那姑娘年紀小,店裡一個熟客每回來都找她,還給她送過幾次禮物,很快兩人就攪在了一起。霍春花多給她一個月工資,讓她走了。“這事兒怪誰呢?”唐善初正緊張地躺在椅子上。技師拉著他的腳,找準穴位,開始按壓。他怪叫一聲,覺得又麻又舒服,過會兒才漸漸放鬆下來。“那男的快四十了,人家才二十,怎麼下得了手?你說他怎麼想的?”“不知道,我又沒到四十。”袁海洋打電話找他商量事,問他在哪兒,他說足療店,袁海洋送他四個字:你墮落了。霍春花又見過陳雙一次,還在那家咖啡館。陳雙講義氣,公司賬上沒錢,他把自己的車、房抵押出去,貸款給員工發工資。眼看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整個團隊一個沒走,都死心塌地地給他搞產品。工資已經欠了幾個月,有幾個員工還拖家帶口。他過意不去,這段時間為了融資嘗遍了冷暖。有幾次想過算了,又不甘心,他對他的項目有絕對的信心,這份自信和堅持讓他撐到了現在。他沒想到霍春花會真的給他投資,霍春花給他打電話時,他簡直想哭。霍春花比他大幾歲,他叫她姐。談細節時十分禮讓,主動提出簽對賭協議,如果達不到預期收益率,由他回購她手裡的股份。協議敲定,肖逸那邊退出的投資款也如期到賬,霍春花馬上彙給了陳雙。開庭前晚,霍春花還沒想好去不去。唐善初說,不如偷偷過去看一眼,反正霍心蓮也認不出她。霍春花起了個大早。唐善初沒去上班,跟她一起。霍春花推說不用,他說:“我不能見見他們的外婆?”霍春花照了照鏡子,沒睡好,氣色很差。她在玄關換了鞋,唐善初從臥室出來,手裡拿著一管口紅。霍春花哪有心思弄這些。唐善初說:“霍春花你什麼意思?塗著我送的口紅去見彆的男人,跟我出去就隨隨便便?你這是不尊重我。”“我沒有……”霍春花小聲地辯解,拔開蓋子一看,是那隻芭比粉……“要不要換一個啊?”“就它。”霍春花對著鏡子往下嘴唇抹,抹完抿抿嘴,拿手指擦掉塗出來的地方。“跟芭比那個粉像不像?”“嗯。”“這個粉是不是隻適合芭比?”“什麼叫隻適合芭比?芭比用的粉你就不能用?你是不是對芭比有什麼偏見?”霍春花:“……不是。”又拉她去衣帽間。目光直接略過成排的少女洋裝,停在一件米色小碎花高腰連衣裙上。拿下來,往霍春花身上比了比,說:“換上。”霍春花無精打采,蔫茄子似的,“不要了吧。”“第一次見麵,留個好印象。”“我不進去見法官。”唐善初看著她,“我說你媽,你不想她喜歡你?”霍春花愣住,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也許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潛意識裡她很想被她喜歡。儘管她拋棄了她,對她不聞不問,可她還是希望她能喜歡她。嘴上說遠遠看一眼就好,其實很想跟她說兩句話。霍春花換好裙子,唐善初已經把她的首飾盒捧出來挑揀。霍春花隨手拿了條項鏈往脖子上戴。唐善初搖搖頭,聚精會神地翻了會兒,挑中一根細鏈子,吊墜是個小小的紅心。霍春花脖子長,鎖骨平直,戴著挺秀氣。她嫌墜子小,離遠了幾乎看不見,所以很少戴。唐善初見這項鏈和其他幾根風格明顯不同,猜到不是她自己買的,隨口問了句,霍春花果然說是朋友去日本買了送她的。這回她倒沒存什麼心思。唐善初想想,又把這事兒安在了肖逸頭上。他不是就愛給她買這些紅的、綠的玩意兒?霍春花把垂下來的劉海往後捋,想彆到耳後,不夠長,總往下掉。蘋果發卡給大哈用過就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著。唐善初在褲兜裡摸摸,掏出一隻碎鑽發卡,給她彆上。“參加活動給的紀念品。”霍春花一聽是白送的,老懷甚慰,小唐終於會過日子了。“這小蘋果,挺可愛。”唐善初無語地看她一眼,明明是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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