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是誰(1 / 1)

春花的初戀 魚無芒 2375 字 2個月前

周末,馬小玉約霍春花吃飯。霍春花先到,馬小玉晚了半小時,進門戴著口罩,發型也換了,霍春花差點沒認出來。她往霍春花對麵一坐,摘下口罩,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整理新燙的羊毛卷。霍春花看著她,總覺得哪兒不一樣了,又瞧不出個所以然。馬小玉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更漂亮了,是不是?”霍春花老實點頭,“又去日本了?”馬小玉放下手機,手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嗯,墊了墊鼻子。”霍春花把菜單給她,問:“不會有後遺症吧?”“管它呢,先美了再說。”“疼嗎?”“廢話,臉上拿刀割幾個口子能不疼?”霍春花想想都覺得疼,花錢買罪受,她才不乾。然而,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想法就變了。她看見唐善初和一個女人吃飯,那女人看著也就三十來歲,漂亮得不像話。她不敢靠近偷聽,直覺這倆人關係不一般。唐善初竟然肯讓她摸頭,雖然事後表現得不情願。霍春花搗著米飯,問馬小玉:“你看我怎麼整能好看點?”馬小玉白她一眼,“你整什麼?你除了土,沒毛病,非要我說你美得仙女似的才高興?看把你狂的,長得好看了不起啊。”霍春花著急,“我說真的。”馬小玉回她一個字,“滾!”霍春花扒了兩口飯,蔫頭蔫腦地問:“你說小唐那樣的,喜歡哪樣的啊?”馬小玉樂了,“你還敢惦記他?趁早歇了吧。連我見了他都發怵,更彆提你了。”“他沒那麼嚇人吧?”霍春花想了想,又問,“我怎麼了?”“不是一路人,”馬小玉屈起手指,欣賞她新做的極光美甲,一邊說,“行了,彆裝了,除了肖逸你能惦記上誰啊?”霍春花埋頭吃飯,小聲道:“彆瞎說,他就是我哥。”馬小玉冷笑,“你先問問他媽答不答應,什麼哥哥妹妹的。”霍春花轉移話題,“不說我了,你呢,跟小林怎麼樣了?”“能怎麼樣,早分了。”霍春花趕緊閉嘴,已經記不清這個小林是馬小玉的第幾任前男友了。馬小玉一直想找個學曆高的,本科起步,最好還要出身書香門第。她深信門當戶對的道理,所以大費周章地給自己改頭換麵。她告訴彆人,她的父母是退休中學教師,但其實兩人都是棉紡廠的普通職工,九十年代下崗後,走街串巷做點小生意。她去拍了套少女寫真,花高價請修圖師精修,放在朋友圈感歎逝去的十八歲青春。很少有人知道這是她二十五歲去日本整完容之後拍的。她還給自己弄了國外大學的文憑,不時約闊太小姐喝下午茶,看外國音樂劇。凡事也頗有一番見解,談到薩特、哈耶克、維特根斯坦都能掰扯幾句,旁人大概想不到,這個姿態翩翩的閨秀,實際上隻讀到初中畢業。她當然更不會承認,霍春花這個暴發戶是她的閨蜜。人前倒也禮貌問候,以示涵養。好在霍春花全不介意。她甚至害怕在公開場合遇到馬小玉,怕自己演不好,誤她的事。馬小玉樂得有這樣一個閨蜜,時不時拆下麵具,訴一訴衷腸。她並不擔心有一天自己的老底被人揭穿,霍春花可靠得很。霍春花到家時,唐善初正坐在沙發上翻雜誌。她猜那女人一定很喜歡他,他沒有拒絕,說明至少不討厭,或者也有好感。沒準兒也是他的客戶,他們這行免不了有些應酬。越想越煩。她換了鞋,徑直回房,招呼也沒打。唐善初雖然跟她說話了,但冷戰似乎並未徹底結束,若非必要,兩人幾乎不交談。她這會兒心情不好,也懶得理他。晚上,霍春花躺沙發上看電視,唐善初洗了澡路過客廳,邊走邊拿毛巾擦頭發。霍春花沒和往常一樣叫住他,說:“誒,你這樣擦不乾的,要用吹風機吹,吹乾了再睡。”霍春花一向是主動的那個,她不主動,兩人之間便冷下來,家裡氣氛怪怪的。唐善初去問袁海洋,女的喜歡給男的花錢,怎麼回事?又補充背景,女的有錢,以為男的沒錢。袁海洋正忙著給他未出世的寶貝女兒挑玩具,隨口說:“那還用問,拿他當小白臉,想泡他唄。”唐善初如果再補一句,袁小洋他媽這麼對他,他怎麼想,袁海洋就會說:“那還用問,喜歡我愛我!”“女的要是對男的冷淡呢?”袁海洋下好單,張嘴就來,“膩了唄。”唐善初頭疼,乾脆不想,眼下最要緊的是孩子。霍春花一看就不靠譜,他再不上心,孩子怎麼辦?他買了很多母嬰育兒書和雜誌。不隻他看,他把一些內容相對簡單的挑出來,放在茶幾上,讓霍春花有空也看看。霍春花對此十分抗拒,尤其是唐善初經常不經意地流露出在智商上照顧她的意思,動不動就要考慮以她的程度能不能讀懂。她又不是智障,學曆也不等於智商!在她看來,生孩子又不是搞研究,哪用得著專門看書?讀書多的就是事兒多。還有上次跟唐善初一起吃飯的女人,她提醒霍春花,豬還隻是暫住在她的豬圈裡,可能會自己跑,也可能被外麵的人勾搭走,而她卻不能明目張膽地拴著他。唐善初猜不到她這些心思。他沒追過女人,有過幾個女朋友,都是人家主動的,感情未見得多深,忙起來就淡了。公立醫院建不上檔,他找人安排了一家私立婦產醫院,讓霍春花定期去產檢。霍春花覺得這種頻繁的檢查完全沒必要,但唐善初堅持。他雖無經驗,但自信和她相比,至少有理論儲備。孩子有他的份,她不好不聽,何況,結婚的事人家已經讓步。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大膽,竟然妄想拿下他。他顯然不喜歡她,不討厭就很好。讀書多的眼界高,哪會喜歡她這種如假包換的土包子。產檢那天,馬小玉給她打電話,說肖逸回來了。霍春花抹口紅的手頓住,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馬小玉接著說:“和他媳婦兒一起,那女的來頭大著呢,自己也是啥MBA,人漂亮,身材還好,你沒見那胸,那樣……”霍春花想到馬小玉此刻一定在胸前誇張地比劃,她平胸,所以每次見到陌生女人,眼睛總盯著人家的胸。明明酸成檸檬精,還不承認,非要嘴硬,說她這樣的是模特身材,有高級感。掛了電話,霍春花拿上那隻大紅色鱷魚紋皮包,按電梯下樓。唐善初特地回來接她,車停在門口。霍春花走過去,伸手拉副駕門,拉不開。唐善初坐在車裡,一塵不染的白襯衫,領口紐扣解開兩顆,出奇的英俊。他轉過頭,看了眼霍春花的粉色公主裙,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降下這側車窗,對她說:“坐後麵。”霍春花聳聳肩,依言坐進後座。馬小玉教過她,司機開車才可以坐後座,否則不禮貌。“把安全帶係上。”後座還係什麼安全帶?怕他再說,還是係了。午飯吃太多,勒著不舒服,好在車裡寬敞,攤開手腳仰坐著倒也不錯。唐善初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發現這女人不說話時,倒也算得上可愛。孩子有他的優秀基因,即便被她拉低了均值,應該也差不到哪去。霍春花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無聊地看著車廂頂部。這個點,外麵又開始塞車,事實上,這破地方每天至少有一半時間在塞車。她從包裡掏出手機,想翻翻肖逸的朋友圈。唐善初見了就說:“少用手機,有輻射。”霍春花撇撇嘴,把手機放回包裡。“悶的話可以看雜誌,新買的。”霍春花不感興趣地抬起眼皮,掃了一眼,“我是文盲。”這些花花綠綠的育嬰雜誌,光看封麵,已經覺得惡心。“你不是小學畢業?”唐善初不確定地說,“這些字還看得懂吧。”霍春花被得罪得不輕,狠狠瞪一眼他後腦勺,扭頭看著窗外。唐善初也不計較,以他現在的涵養,完全可以包容一個孕婦的喜怒無常。他這段時間惡補了大量孕期知識,都在霍春花這兒派上了用場,她的某些行為簡直叫他觸目驚心。想到這裡,她今天看著似乎比往常豔麗了幾分。他多看一眼,心裡一驚,忙問:“你又化妝了?”“沒有,就擦了點口紅。”唐善初立刻把車停到路邊,解開安全帶,探身到後座,仔細查看她究竟有沒有化妝。霍春花心裡翻了個白眼,想起馬小玉說過,男人見女人口紅顏色深點,就以為人家化了濃妝。果然……唐善初很不紳士地拿手指在她臉上搓,見手感清爽,沒掉粉,這才信了。霍春花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兩頰開始發燙。唐善初板著臉,“口紅也不能擦。”“隻擦了一點。”霍春花喜歡收集口紅。她有一隻定製的九層玻璃格,專門用來放口紅,每天擦一支,幾年也擦不完。“口紅裡的色素和重金屬都不安全。”霍春花抿著嘴,沒吭聲。在他那裡,胎兒簡直跟脆玻璃似的,嬌貴程度遠超過她的想象。唐善初陪她進診室,霍春花不願意,但唐善初說他要第一時間看到孩子。這感覺就像,他們有一件共有的財產,現在這財產由她保管,他有看的權利。霍春花躺上產檢床,小護士往她肚子上抹藥水。唐善初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屏幕。“看見了嗎?在這兒。”霍春花什麼也看不見。她拿紙巾擦掉肚皮上的藥水,把那張B超圖來回看了不下十遍,仍不得要領。“什麼都沒有啊。”醫生笑道:“下次就能看清楚了。”唐善初把圖沒收,“反正你也看不懂,給我吧。”“你找到了?”“嗯。”從診室出來,霍春花直奔洗手間。唐善初站在走廊等她,路過的護士問他要不要到前麵候診區坐坐,他笑著拒絕,說等的人馬上就好。霍春花洗完手,抽了張紙巾邊擦邊往外走,抬頭就見唐善初臉上掛著笑,小護士兩隻手插在製服兜裡,腳下安了彈簧似的,走路一蹦一蹦,隻看背影就知道是個活潑的姑娘。霍春花忽然很不高興,走過去,惡聲惡氣地說:“走吧。”唐善初略略皺眉,心道懷孕的女人果然喜怒無常,倒沒說什麼,長腿一邁,和她並肩往外走。霍春花還憋著火,他越不說她越氣,快到門口,忍不住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都好。”“男人喜歡兒子,這樣好了,如果是女兒就給我。”唐善初停下,扭頭看她,“我是孩子的爸爸,不會丟下他們不管。”“誰要你管!”霍春花最討厭他這個冷淡的樣子,對彆人笑,對她就是這個死樣子?“你以為我願意?”“我說過我自己養,關你什麼事?你現在就滾,以後都不要來!”唐善初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叫他滾。他沒有應付這種局麵的經驗,從來沒有女人這樣不可理喻地對他。兩人鬥雞似的互相瞪著。唐善初先敗下陣來,一股怒氣在胸口亂竄,既無道理可講,又不能和她吵。把她的包往她懷裡一塞,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霍春花站在原地,看他英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儘頭,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她心虛地低下頭,想到他剛才那個氣壞了的樣子,覺得自己欺負了人家。他不過為了孩子才管著她,是她不知好歹。他們雖然住在一起,可他始終當她是外人,送他點東西,馬上加倍還回來,不肯花她的錢,總把孩子掛嘴邊,好像她就是他存放寶貝的盒子,磕了碰了不行,什麼都要聽他的。最難過的是,她發現自己這幾天不高興、發脾氣是因為想到唐善初不喜歡她。可他有什麼錯呢?總不能因為有了孩子就強迫人家喜歡她。唐善初是家中老幺,上有一兄一姐,從來都是被慣著的那個,哪受過這窩囊氣?因為一個錯,倉促當爸,他儘力做到最好,霍春花卻不買賬。他把性能良好的SUV開得飛快,仍不解氣,猛地刹車,跑下來,拉開後座車門,抄起那堆新買的雜誌,統統扔進路邊的垃圾箱。他在海邊抽了半宿煙,才滿腹抑鬱地開車回家。滿天星光,映著夜歸人的愁緒。他鎖好車,外套脫下搭在臂彎,雙手插兜,慢騰騰地往門口走。公寓外台階上坐了個人,他並未多看。那人原本在打盹,聽見腳步聲,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抬頭,伸手扯住他褲腳。唐善初嚇一跳,以為是流浪漢,低頭一看卻是霍春花。夜裡天涼,這女人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還有,地上這麼涼,她坐多久了?他幾時變得這樣瑣碎婆媽,簡直不像他,偏偏這女人不領情。霍春花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假意咳嗽兩聲,想站起來,腿麻,動不了。唐善初像塊木頭,看著她,不動。霍春花隻好扯住他的褲腿,努力站起來。唐善初終於伸手拉她,一邊冷淡地問:“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在這乾什麼?”霍春花笑嘻嘻地答,“這種話,我從三歲起,每天至少說四五遍,誰會當真?”唐善初所受的教育可不包括這些,頓時被堵得無語,過幾秒才咬牙道:“無賴。”霍春花隻當沒聽見,伸伸懶腰,打打哈欠,“好啦,彆氣了,算我不對。”唐善初瞪她,這語氣,好像是他無理取鬨。“回去吧。”她摸摸肚子,有點餓,要是有碗熱騰騰的青菜雞蛋麵就好了。她動了動腿,還是麻的,使不上力。唐善初把外套塞給她,彎下腰,穩穩一個公主抱。霍春花嚇一跳,忙摟住他的脖子。這是他第二次抱她。霍春花偷偷紅了耳朵,他的胸膛溫暖厚實,有乾淨的香水味和淡淡的煙草味。說起煙草味,“你抽煙了?”唐善初一僵,不好意思說自己因為和她吵架才抽煙解憂,隻說:“以後不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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